直到有一天,隔壁班有個他的朋友過來找他,路過我身邊時,又倒了回來。
我抬頭,對上那人的目光,他忽然朝我身後的Ţü₅人叫Ţú₍了起來:「诶,盛成周,這不你那緋聞女朋友嗎,你們班的?還前後桌,狗東西,近水樓臺唄。」
盛成周原本低頭專心地玩著手機,絲毫不受外界影響的樣子。
在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時,下意識抬頭看著我:「我女朋友?」
那之後,流言更甚,好像證實了我是他女朋友這件事。
我幾次想跟他說清楚,可我能跟他說什麼,他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沒有表白過,甚至我感覺他對我跟其他同學也沒什麼不同。
謠言就隻是別人在傳而已。
我竟無從開口。
6
盛成周突然提出要我做他女朋友時,我不可避免地怔了一下。
他大概對我的反應也早有預料,略顯尷尬地撓撓頭:「喜歡你挺久了,不知道怎麼開口。
「感覺不管我怎麼說,有多喜歡你,最後你都會拒絕。
「索性我不說,你也沒有了拒絕的機會。」
這個信息我緩了半天才回過神:「可你現在說了。」
「我這算是,趁人之危。」
他態度很坦然,見我久久不說話,大概怕這個提議傷害我的自尊,又轉了方向:「如果你不同意,我也願意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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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還補充:「就當是借給你也行。」
「同意。」
思考時間不足兩分鍾,我就給出了答案。
他懂得抓住這個時機,我也懂得。
跟誰在一起,在一起做什麼,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重要,隻要他能救我外婆,我沒什麼不能答應的。
我答應他,那這就算是一個交換條件,日後把錢還給他,我可以跟他兩不相欠。
如果不答應,他依舊願意借給我三十萬,那這就是我欠他的。
就算日後錢還上了,我也是欠他的。
7
可現在想一想,當年我匆匆分手逃走時,還給他的錢一共還不足兩萬。
到底是欠他的。
那天專訪後,我請了一天假。
據說他第二天過來了,來找他小貓遺失的項圈,可轉了一圈什麼都沒找到。
張姐親自到接待室跟他賠禮道歉。
他還打聽了下臺裡的休息制度,不知道為什麼。
我日復一日重復著乏味的場工工作,等待著轉正的那一天。
說實話,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轉正,一批來的實習生有六個,但最後隻會留下兩人。
我大三休了學,甚至連畢業證都沒有拿,機會大概渺茫。
這天下班後我像往常一般,在借來的工位上一目十行地瀏覽著近期各大熱門新聞稿。
家裡沒有電腦,我隻能借關系比較好的前輩的電腦來學習。
索性我平時在臺裡表現不錯,主任也對我學習的態度加以贊賞,還特意讓保安大哥給我留了門。
我也不敢打擾太久,匆匆閱覽了幾篇報道,便關了電腦準備出門。
可一起身就聽見辦公室那邊傳來隱約的哭聲。
一般的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在黑漆漆的辦公樓裡聽到哭聲,怕是都要嚇得夠嗆。
但我不會。
外婆年紀大,聽力不太好。
下雨又常伴隨著打雷的聲音,我小時候覺得害怕,便跑去找外婆。
外婆老人家睡得早,愣是被我晃著手臂給搖醒了。
我說我害怕打雷,她就坐在旁邊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安慰著我,說阿描不怕。
後來當我知道外婆怕我驚醒,守著我一夜沒睡時,再碰到下雨天,無論雷聲多麼響,我再也沒害怕過。
大概是從小就告訴自己要堅強,所以我膽子其實挺大的。
推開辦公室的門,我沒想到看見的是張姐。
她抬頭看見我,顯然也是一驚。
「何描?」
我聽同事說起過,她這幾天跟姐夫吵架吵得厲害,想必是因為這件事,一個人偷偷躲在這裡抹眼淚。
我並不算會說話的,安慰人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學著同事們的模樣勸她:「張姐,沒有夫妻是不吵架的,聽說姐夫以前也是咱們臺裡的,你們很恩愛,不要因為一時意氣而爭個高低互不相讓。」
張姐聽著我Ṭṻₐ的話頻頻搖頭,我知道這些話沒什麼說服力,她大抵也是沒聽進去。
果然,我不擅長說好話。
「小何,我不知道這些話該跟誰說,真的難以啟齒。」
我知道,她打算跟我說些心裡話,於是拉了把椅子坐在她旁邊,想著一會無論她說什麼,我總要好好勸勸。
但她開口,就打得我一個措不及防。
「你姐夫他,從前不是這樣的,自從他染上賭博,好像變了個人一樣,為什麼?」
賭博?
這兩個字好像已經離我很遙遠了呢。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那個人了。
「不是變了個人,賭徒根本不是人。」
張姐抬頭詫異地看著我,而我原本準備好安慰她的話再說不出一個字。
8
回家的路上,在街邊吹了近一個小時的冷風,我才讓自己重新清醒。
逼迫自己想一些明天要做的事和工作安排。
才強行將那些窒息的回憶給壓了下去。
我租的小區已經很老了,伴隨著年久失修和無人清理的垃圾味道。
但這是我目前能找到離公司最近,最便宜的地方。
這裡基本住著一些無業遊民或者是啃老本兒的,鮮少有車輛出入。
所以我一眼就注意到了停在我家樓下,那輛看起來和這裡格格不入的豪車。
盛成周靠著車窗站在那裡,手裡夾著的煙明明滅滅的。
那天他那句帶有嘲諷意味的「何小姐記性可真好」還回蕩在耳邊。
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沒有什麼失憶,他就是故意那麼說的。
他轉頭看見了我,又回過頭去,吸了一口然後掐滅煙頭,吐出一個濃重的煙圈。
「下班這麼晚?」
他的聲音有些喑啞,我瞄了一眼,地上至少有四五個煙頭,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
我整理了思緒,然後換上得體的笑顏:「盛總,好巧。」
他卻連裝都懶得再裝,冷哼了一聲:「把面具摘了跟我說話。」
我從前不是這樣的,大概七八歲的時候,我就不覺得自己是個小孩子了,那些整天圍繞在身邊嘰嘰喳喳的同學隻會讓我覺得厭煩。
青春期更是沒有過,那些什麼少男少女的春心萌動,在我看來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在所有人眼裡,形容我的詞最多的就是冷漠。
我不在意,每天隻會悶頭讀書,我隻想拿獎學金,畢業後找個好工作,讓外婆過上好日子。
從不會曲意逢迎,或者假意討好。
我以為隻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但事實不是這樣,步入社會的每一天,我好像都在碰壁中度過。
然後在日積月累之下,學會了戴上面具生活。
盛成周說讓我摘下面具,但我現在沒有那個資格,我想要賺到錢活下去,就要學會假笑。
9
「上樓。」盛成周的語氣不容反駁。
於是他邁進了我那三十來坪堆滿雜物,大概還不如他貓窩的家。
他也不見外,進屋之後就徑自找地方坐下了。
我拿著水壺詢問:「水還是茶?」
「水。」
「哦。」
「我不那麼說,你是不是要一直裝下去?」
盛成周沒來由的一句話讓我不明所以:「什麼?」
他伸手撫了撫額,語氣不太好:「火車。」
噢,如果你不說,我可能會一直裝作不知道吧。
三年前跟他分手後,我怕那個男人找上門來,匆匆休了學,然後去了陌生的城市。
輾轉一年,終於在外婆忌日時決定鼓起勇氣回去。
我是萬萬想不到會在那輛火車上遇到盛成周的。
我一如既往地戴著寬大的口罩,帽檐壓得極低,縮在靠窗的位置假寐。
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人,我想起身去廁所,正要開口麻煩他讓一下。
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慌張地閉上嘴,重新坐了回去。
為了不讓他發現我,我愣是忍著憋了一路,廁所都沒敢上。
我假裝專心給他倒水,狀似無意地問:「你怎麼會在那輛車上?」
以盛成周的性格,那種人擠人又烏煙瘴氣的綠皮車,他是絕對不會坐的。
「你覺得呢。」
我咋舌:「不知道。」
他好像有些氣急敗壞:「我去追債的。」
我看他一眼,追的該不會是我的債吧ẗŭ̀₋。
那之後,盛成周就不說話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麼,不知不覺兩個人沉默了半個小時。
直到那壺水已經快喝完,盛成周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我拿起來準備再燒一壺。
他忽然開了口:「那天你請假是躲我嗎?」
他沒說是哪天,但我知道。
是他專訪後的第二天,他說要來找小貓的項圈,於是我請假了。
我如實點點頭:「算是吧。」
「為什麼?」
「我覺得沒有什麼再見的必要。」
又是長久的沉默。
盛成周終於站起了身,背對著我,他的語氣透露著不知名的失落:「何描,當初分手,你說沒喜歡過我,是真的嗎?」
10
可是盛成周沒有等我回答,他問完之後,又像是怕聽到答案一樣,匆匆逃走了。
之後一個月再沒出現。
張姐前些天請了假,回來之後整個人狀態更不好了。
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雷厲風行的大姐大,好像一瞬間蒼老了很多。
終於在她又一次穿得嚴嚴實實戴著圍巾來上班的時候,我敲響了她辦公室的門。
半天,裡面才有了回音:「進來。」
我看了一眼,圍巾緊緊纏繞在脖子上,在這個炎熱的七月顯得格外突兀。
「何描啊,有什麼事嗎?」她認真地整理桌上的文件。
「張綺。」這是我第一次沒有叫張姐,而是叫了她的名字,「現在不是終點,你的今天就是你的以後。」
她的語氣有一絲凌亂:「咳,小何,你說什麼呢?」
「我覺得張姐是個聰明人,應該懂得及時止損。」
這麼多年,我小心行事,低調做人,從不去做什麼出頭鳥。
可是,我知道張綺她是個好人,不該被那種人拖垮。
我也不知道自己這麼衝動到底為什麼,可能我深知一個惡臭賭徒是個什麼德行吧。
她今天受的傷,遭的打,隻是一個開始,若是還抱著浪子回頭的想法,那未免有點太天真了。
那之後,她請了很久的假。
後來,她辭職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在打ŧù₉印一份文件。
轉正名額下來了,是我同期的兩個女孩,名校畢業,能力也很出眾。
我看著打印機吐出來的一張張紙發愣,隻能無奈地搖搖頭,大概這都是命。
雖然沒有轉正成功,但主任依舊把我留下了,他說我雖然沒有好看的學歷,但能力是有的,也是個刻苦認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