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然而下一刻,她被拉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一隻戴著玄黑護腕的手伸出,穩穩握住了那杆鋒利的長戟。


  時間仿若靜止,戟尖停在離紀初桃三寸的地方,祁炎的手背青筋突起,指縫中淅淅瀝瀝淌下一線殷紅。


  噗通噗通,血液重新湧入僵冷的四肢百骸。


  “祁炎,你沒事罷?”紀初桃回過神來的第一件事,便是確認祁炎的傷處。


  祁炎眉目冷冽,單手一松,長戟哐當墜地,沒了手指的按壓,他掌心的血流得更為兇狠了。


  “末將失手,請永寧長公主恕罪!”項寬冷靜下來,亦是嚇出了一身冷汗。若是誤傷了三公主,便是十顆腦袋也不夠殺的!


  “誰讓你們傷他的?”紀初桃盯著項寬,呼吸微抖。


  “回殿下,末將奉命掌管皇城守衛,所有殿下身邊的護衛都必須通過羽林衛的考核。末將見殿下隨身帶著他,便想著借此機會,替殿下考核……”


  “我隻問你,誰讓你們傷他的?”


  紀初桃一字一句,又重復了一遍。


  這麼嬌小又好脾氣的一個人,項寬竟被壓得說不出話來。他下意識看了眼宮城之上,視線與女官有了短暫的交接,復又垂首,嗫嚅道:“是末將自作主張。”


  “你們聽著,祁炎不是罪臣,不是侍衛,他是本宮未來的驸馬!”紀初桃身形微顫,猶自張開手臂護著祁炎,第一次如此疾言厲色,“你們誰敢動他!”


  紀妧登上宮牆俯瞰戰局,聽到的就是這樣一句。


  陰雲消散,天光乍泄。


  祁炎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卻猶自張臂擋在自己身前的少女,風撩動她的垂發,鼓滿了她的袖袍,如此溫暖而又柔弱。


  她說:“祁炎,本宮的確給不了你煊赫的權勢,能給的隻有足夠的信任和尊重……你放心,隻要本宮在,就沒人可以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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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後怕得聲線顫抖,可眼睛又那麼溫柔堅定。


  這樣的一雙眼睛,是藏不住陰謀和汙垢的。諷刺的是,直到剛才他還故意用苦肉計騙她。


  為什麼呢?


  他疑惑地想:一個衣食無憂的帝姬,為什麼會為自己做到這種地步,連命都險些不要了?


  “走,帶你回府。”一陣溫暖打斷他的思緒。


  是紀初桃拉住了他的腕子,帶著他往馬車上走去。祁炎垂下桀骜不羈的眉眼,順從的被她拉著前行,竟忘了反抗。


  少女的手纖細柔嫩,小小的,指甲帶著淡淡的櫻粉……


  “……炎兒,你有沒有遇見一個人,即使全天下人都辱你罵你,他也依舊會義無反顧地相信你?”


  風吹開回憶的塵埃,祁炎仿佛又聽見了十六歲那年,祖父問自己的這句話。


  當時嗤之以鼻的東西,現在卻如風吹霧散,有了模糊的輪廓。


第21章 送藥 藥不對勁。……


  宮牆上,紀妧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項寬。


  “你是說,最後那一招他明明要贏了,卻突然收了手?”


  “是!若非如此,末將不能險勝。”項寬黝黑的臉上呈現些許愧怍。


  想到什麼,紀妧哼笑一聲。


  項寬這種粗人哪看得出,祁炎是故意用苦肉計做戲,好讓永寧心疼呢。


  若非永寧是個拎得清的性子,再如何也不會傷自家人的顏面,換了別人,怕早被離間姐妹關系了。


  目睹全程的秋女史忍不住開口:“三公主對鎮國侯世子太過在乎,殿下可要稍加阻攔?”


  “本宮為何要阻止?”紀妧放任馬車離去,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難道你沒發現,永寧變了麼?”


  當一個人意識到,權利可以保護她在乎的東西時,就沒辦法做到置身事外,而是會想盡辦法強大起來。而打磨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在她身邊放一塊最危險的磨刀石。


  紀妧的視線落在項寬的身上,依舊笑著,聲音卻冷了幾個度:“不過,方才若非祁炎擋了一下,項統領的長戟是不是就要扎在永寧身上了?”


  “末將……”項寬嗓音幹澀,汗出如漿,猛地一頓首道,“末將失職,願領三十笞刑!”


  “去罷。”紀妧輕飄飄道,越過伏地跪拜的項寬,“好好想清楚,你的兵刃該對著誰。”


  ……


  公主府偏廳中,紀初桃第八次嘆氣。


  “手真的沒事麼?會不會影響他拉弓挽劍?”紀初桃詢問正在開藥方的老太醫,眉間難掩焦急。


  畢竟祁炎是武將,若是廢了一隻手,那她一輩子都難逃愧疚之心。


  盡管已經給過答復,老太醫還是盡職盡責地復述一遍:“殿下放心,並未傷及根本,休養些時日便會愈合。”


  “會留疤麼?”紀初桃又問。


  那麼深的傷,必定是會留下痕跡的,老太醫委婉安撫:“素日注意飲食,好生調養,疤痕會淡些。”


  聞言,紀初桃流露些許失望。祁炎的手修長有力,很好看,若是留了疤還怪可惜的。


  老太醫走後,紀初桃吩咐侍婢拿方子下去煎藥。精致的紗燈旁,祁炎的側顏年輕俊美。


  “祁炎,你……”紀初桃趴在案幾上看他,本想問他為何要在最後關頭收手,硬生生捱了羽林衛統領那一下。


  然而視線落在他手上纏繞的繃帶上,抿了抿唇珠,改口道:“你疼嗎?若非本宮,你也不會受傷。”


  有些事心裡知道就行,若賣弄聰明去戳穿,反而惹人生厭。


  祁炎心中亦不太平靜,明明目的達成了,卻沒有想象中那般開心。


  手上仿佛還殘留著紀初桃指尖的溫軟,他不自覺地摩挲指腹,暗啞道:“殿下也挺身而出救了臣,就當扯平。”


  “不一樣的。”紀初桃道,這種事怎麼能扯平呢?


  當祁炎將她護在懷裡,單手抓住戟尖的時候,凜冽的疾風蕩開他的發絲和衣袍,就像是和夢裡一樣勇猛。


  “殿下為何……說臣是驸馬?”正胡亂思量,祁炎低沉的聲音傳來。


  “他是本宮未來的驸馬!”


  “你們誰敢動他!”


  那是紀初桃第一次大動肝火,盛怒之下不管不顧就說出了這樣的話,事後回想起來,方覺羞憤難當。


  “啊,那個情急之言,你……你還是忘了吧。”紀初桃跪坐在案幾後,目光飄忽,有些難為情。


  那時她兇巴巴的,樣子一定醜死了。


  “殿下隨意說這種話,就不怕……”不知哪個字刺耳,祁炎的聲音帶著些許自己都未察覺的不悅,頓了頓道,“就不怕玷汙自己清譽麼?”


  “為何是玷汙?”紀初桃不解。


  她有時候什麼都懂,又好像什麼都不懂。


  祁炎抬起桀骜的眉眼,漠然道:“所有人都覺得臣是逆賊之後,天生反骨。”


  紀初桃認真地聽著,而後問:“那你是嗎?”


  祁炎薄唇動了動。


  “不是。”至少現在,還不完全是。


  “是呀!所以你祖上的過往,和你有什麼關系?”紀初桃輕輕一笑,告訴他,“沒有誰必須背負祖輩的過往生活的,你就是你,祁炎。”


  祁炎神色微動。


  有時候,連祁炎都想不明白,紀初桃對自己的信任到底從何而來。


  還未等祁炎問出口,紀初桃就自己說出了答案:“本宮總覺得,你看上去冷冰冰誰也不放在眼裡,但實際上是個很重情義的人,所以,本宮願意信你。”


  若非如此,夢裡的他怎會因為自己為他說了句好話,而拼死相救呢?紀初桃想。


  祁炎似乎笑了聲,很輕,還未等紀初桃仔細去捕捉,就已消失不見。


  先帝和紀妧欠了祁家十多年的信任,紀初桃大大方方地就給了他。恩也是紀家,仇也是紀家,一切如此荒誕。


  夜色降臨,華燈初上。


  為了照顧祁炎的傷勢,紀初桃留他在偏廳用膳。


  他傷了右手,紀初桃怕他用膳不方便,提議讓侍從喂他,誰知祁炎甚是反感,皺著眉說“不用”,從容自若地取了瓷勺。大概是軍營生活慣了,他吃得並不難看,沒有奇怪的咀嚼聲,但速度卻很快。紀初桃還在小口小口抿著湯羹,他就已吃完一碗飯了。


  原來祁炎私下是這樣的麼?


  紀初桃捧著白玉碗,從碗沿後打量祁炎:褪去層層名號和光環,他好像也就是個沉穩俊俏些的普通少年,有血有肉,會痛會餓,真實得不得了。


  “殿下,皇上來了,說要見您。”內侍前來通傳,打斷紀初桃的思緒。


  紀昭大晚上偷溜出宮,說不定是有什麼急事,紀初桃隻好擱了碗:“本宮就來。”


  起身時見祁炎受傷行動不便,想了想,便體貼道:“時辰還早,小將軍若覺得無聊,便可去書房消磨時光,等湯藥煎好了,命人直接送去書房便是。”


  祁炎想著左右闲來無事,去看看書消磨時間也好,便拿起搭在木架上的外袍披上,踏著一地夜色朝書房方向走去。


  ……


  正廳,暗紅常服的小少年背對而站,不知不覺中,那個愛哭鼻子的皇帝竟也長得像個大人了。


  “阿昭,天都黑了呢,你怎麼出宮來了?”紀初桃進門問道。


  “三皇姐!”紀昭驟然回神的樣子,回過身來還是那個愛紅眼睛的小弟,拉住紀初桃的袖子道,“承天門下的事,朕都聽說了!”


  噢,原來是為這事而來。


  “聽聞三皇姐當眾承認祁炎是驸馬,可是真的?”紀昭急匆匆問。


  “是。”紀初桃大方承認了,當時為了護著祁炎,顧不得許多。


  “那長姐她……豈非很生氣?”紀昭有些擔心。


  紀初桃從來沒想過為了祁炎去向大姐翻臉,大姐永遠是她最尊敬的親人。她嘆了聲,柔聲道:“你放心,大皇姐那邊,我會去解釋的。”


  紀昭“嗯”了聲,嘴唇幾番張合,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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