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夔毫不在意。
消息傳到承恩侯府,顧崇嚴心冷了半截,挑在寧王娶妻當日行刺,這刺客未免太過大膽!寧王命大沒有出事,萬一女兒上了花轎,刺客再次出現,殺不死寧王就殺女兒怎麼辦?
婚禮必須繼續進行,但顧崇嚴找個借口離開賓客,明著挑了批承恩侯府的侍衛送嫁,再安排家養的暗衛隱在人群中保護花轎。
此外,顧崇嚴將消息瞞下來了,沒有驚動後院的女眷們。
“王爺來迎親啦,王妃快蓋上蓋頭。”聽到前院的鞭炮聲,女官立即拿起託盤上的紅蓋頭,笑著朝被親人們簇擁的新娘子走來。
顧鸞突然很不舍,目光剛落到蕭老太君的滿頭白發上,眼淚就下來了。
女官趕緊將紅蓋頭遮了過來,不然新娘子看得越多,淚就越多,妝容哭花了怎麼辦。
顧鸞的淚卻停不住了,舍不得這個護了她兩輩子的家,舍不得年邁的曾祖母、祖母。胳膊被女官扶著,頭上頂著沉甸甸的鳳冠,顧鸞默默地垂著淚,走著走著,蓋頭底下狹窄的視野裡,多了另一片大紅的喜袍衣擺。
理智回籠,顧鸞的淚終於停了,今日她離了家,就是寧王妃了,一個人住在寧王府,再也不是可以隨心所欲跟家人們撒嬌耍賴的無憂無慮的顧家四姑娘。
拜別長輩們後,顧鸞被父親背了起來,送她去花轎。
顧鸞攀著父親寬闊的肩膀,努力忍著淚。
“阿鸞記住,以後不管受了什麼委屈,爹爹在這兒,你隨時可以回來。”將女兒放進花轎,顧崇嚴看著女兒面前的紅蓋頭,低聲囑咐道。
顧鸞哽咽著點點頭。
顧崇嚴再看一眼女兒,萬分不舍地離開了花轎,女官隨手就將轎簾放下來了。
侯府的小廝牽了兩匹馬來,顧庭領了一匹,顧崇嚴徑直上了另一匹馬。
賓客們大驚,自古姑娘出嫁,叔父、兄長可以送,卻絕沒有父親送嫁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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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崇嚴才不管那麼多,女婿招刺客,他承擔不起任何風險,隨天下笑話,今日他要親眼看著女兒平平安安地嫁進寧王府。
趙夔看著顧崇嚴父子,卻覺得受到了侮辱,難道他連自己的妻子都護不住,需要嶽父出馬?
“不勞嶽父大駕,今日本王就是自己拼了性命,也不會讓阿鸞傷半根頭發。”
趙夔策馬來到花轎前,說完不等顧崇嚴開口,趙夔便跳下馬,不顧女官阻攔,一把掀開了轎簾,往裡一探,大手一撈,就將毫無準備的新娘子抱了出來,再丟上他的馬背。變故突起,顧鸞坐不穩,差點落馬,下一刻,背後突然多了一人,那人強勢地將她拉回懷裡,緊緊地抱住了!
第56章
顧鸞穿著長長的喜服裙子, 被趙夔側著放在馬背上,前後都無可扶之物, 她隻能緊張地抓住趙夔的衣袍,依靠在他懷裡。
“出了何事?”一無所知,蓋頭底下,顧鸞不安地問。
手臂裡她小腰纖細, 細弱的聲音更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趙夔抱緊嬌妻,低聲解釋道:“來時有人行刺, 已被我擊斃,嶽父擔心回去路上再遇刺客,欲親自送嫁。”
顧鸞身體一僵, 刺客,是太子派來的吧?隻有太子,才最不想趙夔活著娶到她。
顧鸞登時理解趙夔為何要抱她上馬了。
“讓父親回去吧,我相信王爺。”思忖片刻, 顧鸞悄聲對趙夔道, 嶽父送嫁,太不合規矩, 顧鸞不想父親牽涉地太深。
親耳聽她說信他, 趙夔笑了,手臂繞著顧鸞雙手朝顧崇嚴抱拳, 趙夔朗聲道:“嶽父請留步, 三日後本王再來拜望。”
顧崇嚴緊緊攥著韁繩。
顧庭上前勸道:“父親進去吧, 我會保護好妹妹。”
賓客也跟著勸說,顧崇嚴無奈,隻好重新下馬。
趙夔抱著顧鸞走在花轎前,這便率領迎親隊伍回寧王府了。
街上圍觀的百姓漸漸又多了起來,看見寧王殿下抱著新王妃,唇角帶笑,絕非來時那張冷峻面容,有人就笑道:“據說寧王殿下輕易不笑,看看,今日娶了王妃,王爺笑得多俊。”
眾人一瞧,可不是,寧王殿下嘴角是翹著的!
哄笑聲傳到馬上,顧鸞隔著蓋頭都聽見了,卻無法想象趙夔笑起來的模樣。
“阿鸞猜,我為何笑。”趙夔下巴貼近顧鸞腦頂,難以察覺地動了動嘴唇。
顧鸞小幅度地搖搖頭。
趙夔便對著她耳畔的紅蓋頭輕輕吹了口氣:“我在笑,寧王妃有把小細腰。”
說著,他手臂收緊,大手繞過顧鸞的腰,輕易地便碰到了自己。
人潮如海,他居然當眾說這種話,顧鸞臉紅了,下意識地想往外挪,趙夔察覺,馬上勒緊了她:“別亂動。”
顧鸞怕他繼續胡鬧,擔心地道:“王爺小心刺客。”
“叫表哥。”趙夔手指扣住她腰,試探著撓了撓。
顧鸞怕痒,更怕動作大了被百姓察覺,頓時什麼也不敢說也不敢做了,乖順無比地叫他抱著。
趙夔很享受她的小鳥依人,但他的眼睛,也在時刻留意街道兩側。
刺客隻有一波,迎親隊伍回去的路上,非常順利,倒是走到半路時,王府侍衛來報,說隆慶帝聽說兒子遇到刺客,親自來王府等著觀禮了。
趙夔無奈,嶽父與父皇,真不愧是親表兄弟,為了兒女,都不將禮法放在眼裡。
寧王府。
隆慶帝端坐在廳堂主位,面色陰沉地看著兩側的兒女,尤其是太子。
太子垂著眼簾,神色如常,他敢安排刺客,就不怕留下把柄,太子隻恨趙夔未死!
“刺客敢行刺夔兒,就也敢行刺你們,明日朕會分別安排兩個侍衛貼身保護你們,直到抓出刺客為止。”盯著太子,隆慶帝冷冷地道。
說是侍衛,實則眼線,隆慶帝倒要看看,誰還敢在他眼皮底下搗鬼。
“多謝父皇關懷。”身為長兄,太子率先謝恩。
隆慶帝卻已經有了決定,別讓他抓到刺客確實是太子手下的把柄,否則他定會改立太子,還夔兒一個公道。
恭王、順王互視一眼,心裡都是一寒,二哥這一成親,宮裡要越發不太平了。
就在此時,王府門外響起了鞭炮聲。
“你們都去迎迎。”隆慶帝吩咐道。
太子等人立即出去了。
隆慶帝瞅瞅旁邊的主位,眼睛莫名一酸,吩咐兒子身邊的魏公公:“去把貴妃的牌位搬來。”
魏公公連忙去取了。
那邊,趙夔下了馬,再抱起顧鸞,直接跨過了門口擺著的火盆。
“王爺,快王妃下來吧。”女官緊張地道,好多禮數都亂了,接下來的不能再亂啊。
顧鸞忙扯了扯趙夔的衣袍。
趙夔這才放她下來,等顧鸞站穩了,他才接過女官塞過來的紅綢,紅綢另一頭,牽在顧鸞手裡。
兩人並肩緩行,太子等人迎面過來了。
看到太子,趙夔諷刺地笑了笑。
太子已經沒有力氣再敷衍了。
他心如死灰地看著新娘子的衣擺,那是他的阿鸞,今晚,她卻要失身給別人。
前世種種恩愛浮現心頭,太子疼得要發瘋,恨得要發瘋!
顧鸞被趙夔牽著,從太子身邊擦肩而過。
太子長袖之下,手指前伸,似是想抓住什麼,然而他終究沒有伸出手,留給他的,隻有新娘子身上的脂粉香。
廳堂中,趙夔一進來,就看到了擺在父皇身邊的母親的牌位。
他意外地看向父皇。
隆慶帝目光復雜地看著終於娶妻的兒子,二十多年前,兒子剛生下來時,渾身發紫,眼瞅著就不能活了,他不敢抱孩子進去給湘兒看,太醫們不頂用,他一氣之下為兒子起名“夔”,小家伙突然大哭一聲,將憋久的那口氣吊了回來。
“兒臣不孝,讓父皇擔心了。”趙夔朝隆慶帝跪了下去,沉聲道。
顧鸞跟著他跪下。
兩人身後,太子眼角抽了抽。
“起吧,今日是你們大喜之日,其他的明日再議。”隆慶帝慈愛又不失威嚴地道,慈愛給新婚小夫妻,威嚴擺給別的孩子們看。
趙夔扶著顧鸞一起起來了。
禮官開始主持拜禮,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按理說,皇子的高堂該是皇上、皇後,隆慶帝將湘貴妃的牌位擺在嫡母的位置,簡直是不給皇後任何體面,包括出席婚宴的太子。
三公主偷偷看了眼太子。
太子面無表情,平時的溫雅也裝不下去了。
“夫妻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