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一向康健,大婚前頭病倒,隆慶帝很不放心,急慌慌來寧王府探望兒子了。
趙夔剛剛喝了彭越給他配的藥,受藥性控制,他陷入了沉睡。
隆慶帝要探望兒子,沒人能阻攔,一個人進了兒子的內室。
五月將至,天氣很熱,彭越不許趙夔包扎傷口,說那樣更不容易恢復,所以趙夔坦露著上半身睡的,知道隆慶帝來了,趙夔身邊的內侍魏公公匆匆替主子穿上中衣,掩飾了塗了藥的猙獰傷口,再出去迎接。
隆慶帝走到床前,驚見兒子面無血色,絕非小病。
隆慶帝馬上要宣太醫!
魏公公撲通跪在地上,磕頭求道:“皇上,王爺吩咐過了,不許小的等人驚動太醫。”
隆慶帝憤怒地瞪著眼睛:“為何?”
魏公公不知該怎麼說。
隆慶帝看向一旁的彭越。
彭越淡淡道:“我的藥比太醫的管用,皇上放心,三日後,王爺便能上朝。”
隆慶帝知道彭越武藝出神入化,卻不知道彭越還會醫術,剛想詢問兒子是怎麼“偶感風寒”的,透過兒子身上白色的中衣,隆慶帝忽然注意到,兒子左腹處似乎有片紫色。隆慶帝大驚,伸手掀開兒子的中衣衣擺,看到那猙獰的刀傷,隆慶帝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隆慶帝氣得全身發抖。
彭越不會撒謊,看了眼魏公公。
魏公公隻知道主子昨晚出門了,去了哪裡他卻不知道,更不知道主子武藝高超怎會受傷,但皇上等著他回答呢,情急之下,魏公公靈機一動,額頭觸地道:“回皇上,昨晚,昨晚有刺客擅闖王府行刺王爺,王爺一時不查,中了一刀。王爺,王爺怕皇上擔心,因此秘而不宣。”
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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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帝臉色鐵青,誰人要行刺他的夔兒?
“刺客何在?”隆慶帝大怒道。
魏公公惶恐道:“刺客,刺客他,逃了。”
隆慶帝馬上看向彭越:“你也打不過那刺客?”當初誰信誓旦旦承諾會保護好他的兒子的!
彭越半真半假地道:“昨晚王爺心血來潮,夜遊花園,不許我跟隨。”明明是你兒子四處亂跑。
隆慶帝更恨的還是刺客,當即就要宣錦衣衛過來。
“父皇,不可。”趙夔被隆慶帝前面的幾聲厲斥吵醒了,及時阻攔道。
隆慶帝心疼地看著兒子:“夔兒傷成這樣,朕要抓到那刺客為你報仇。”
趙夔笑了笑,道:“兒臣沒有大礙,隻怕兒臣遇刺的消息傳出去,讓曾外祖母與阿鸞擔心。父皇,刺客的事兒臣會自己查,大婚之前,兒臣不想再節外生枝。”
隆慶帝不甘心,隻,想到蕭老太君的年紀,以及膽小的顧鸞,隆慶帝覺得兒子的顧慮很有道理。
“好,你先安心養病,等你病好了,父皇再把錦衣衛的腰牌給你。”隆慶帝恨恨地道,兒子要抓刺客,他就把錦衣衛給兒子使用,就算那刺客藏到地底下,他也會助兒子將刺客抓出來。
“多謝父皇。”趙夔笑著道,錦衣衛的眼線遍布天下,得了錦衣衛,他如虎添翼。
隆慶帝在寧王府待到天黑,才戀戀不舍地回了宮。
恰好太子有事要奏,稟報完後,太子順口問道:“父皇,二弟身體如何了?”
他一臉關心,要在父皇面前表現兄弟和睦,隆慶帝猜測了一天刺客,聽到這話,莫名覺得太子的詢問多了一種味道。
夔兒最可能威脅誰的地位?
隆慶帝不是不知,他隻是覺得,他雖然偏心二兒子,卻從來沒有苛待過太子,太子沒必要擔心。
但現在,隆慶帝忽然意識到,他可能太高估太子的心胸了。
第55章
五月十六, 寧王府將聘禮送了過來。
親王的聘禮,竟隻比太子迎娶太子妃時的聘禮少了兩臺, 單從這點,就能看出隆慶帝對二兒子的殊寵。
宮人將一箱一箱扎著紅綢的聘禮抬進承恩侯府,承恩侯府從上到下都來圍觀,柳氏笑眯眯的, 但她得矜持點,不能表現的太直白,於是柳氏就支著耳朵聽小丫鬟們竊竊私語。這樣的大喜日子, 趙老姨娘等人不能過來,柳氏特意叫丫鬟們去請的,看到隻有苗老姨娘來了, 柳氏就猜到,趙老姨娘肯定在屋裡生悶氣呢,嫉妒她!
想到二房那個十七歲還沒出嫁的老姑娘顧蘿,柳氏更開心了, 敵人的鬱悶事, 就是她的樂事。
而被柳氏暗暗嘲笑的顧蘿,今日也沒有出來觀禮。
父母都為她的婚事發愁, 顧蘿一點都不愁嫁不出去, 她隻愁自己該如何接近太子!
顧鸞並不知道堂姐一直在惦記太子,大婚的日子越來越近, 顧鸞夜裡入睡的時間也越來越短, 既為洞房一事情不自禁地心生抗拒, 又隱隱地擔心太子會暗中破壞。上輩子太子對她,沉迷得就像入了魔,如果不是顧鸞體弱,太子怕是每晚都要來她房裡過。
既然太子也是重生的,顧鸞就擔心太子會想方設法阻撓她嫁給別的男人。
但時間並不會因她的擔心而停留,短短兩日一晃而過,十九這日,天未大亮,顧鸞就被丫鬟叫醒,起床梳妝。
最小的四妹妹要出嫁了,姑太太顧蘭芝、大姑娘顧芸、二姑娘顧鳳都提前一日回了娘家,女人們往顧鸞閨房裡一湊,頓時熱鬧了起來,顧鸞一會兒要應付為她絞面的宮裡老嬤嬤,一會兒要回應姐姐們的調笑,小外甥、外甥女們還在周圍跑來跑去伸著腦袋瞅她,顧鸞一分神,就暫且忘了這樁婚事後的所有沉重。
“小姨,你真好看。”顧芸的女兒,穿著一身紅色的小衣裳站在梳妝臺旁,巴巴地望著姨母說。
女娃娃天真的眼睛裡,是最真誠的驚豔。
顧鸞朝外甥女笑了笑,毫無預兆的,心裡居然也冒出幾分歡喜。
至少,這輩子她是明媒正娶的寧王妃,是真真正正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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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比承恩侯府的熱鬧,寧王府就很冷清多了,趙夔平時不與臣子結交,婚宴他也沒有給任何臣子下帖子,隻有一些被隆慶帝打發來的客人,譬如太子、三皇子恭王、四皇子順王,以及尚未出嫁的二公主、三公主。太子親妹大公主嫁的遠,提前寫信說身子不適,沒有回來道喜。
隆慶帝知道二兒子不喜太子,但成親的大日子,親兄弟都不出現,傳出去容易令人猜疑,皇家重體面,哪怕隻是表面的和氣,也必須維持。
趙夔讓客人們進了門,他卻沒出來待客,迎親的吉時到了,他才一身大紅喜袍出現在了前院,看也沒看那幾位兄弟姐妹,趙夔直接跨上御賜的馬王,隨著禮部官員去承恩侯府迎親了。
“二哥真是的,大喜的日子也不給個笑臉。”
院子裡,三公主嫌棄地抱怨道,他們是來賀喜的,可二哥的態度,好像他們是不請自來蹭飯的。
她的親哥哥,四皇子順王笑道:“二哥一直都這樣,也許成了親會溫柔些。”
四位皇子裡面,太子與趙夔勢如水火,另外兩位皇子,恭王、順王從小活在兩位兄長的影子下,壓根就沒有動過爭什麼的念頭,所以都長得心寬體胖的,一看就像長命百歲的悠闲王爺。
順王沒有得罪過太子,也沒有觸怒過趙夔,但他剛剛說完,忽然感覺背後一冷,順王奇怪地回頭,卻見太子率先轉身,往廳堂去了,三哥恭王笑呵呵的,見他回頭,就招呼他一起去王府花園逛逛。
順王便將那短暫的寒意拋到了腦後。
那邊趙夔率領的迎親隊伍漸漸來到了京城主街上。
寧王娶妻,闲的沒事的百姓們都來圍觀了,儀仗侍衛提前排成兩排,不許任何人擠過去搗亂。
普通百姓誰吃飽了撐得去冒犯寧王殿下?最多對寧王殿下的容貌與性情悄悄點評一番而已。
“聽說王妃是承恩侯的掌上明珠,嬌滴滴的,生的一身花瓣似的細皮嫩肉,出門走路都得人扶著,唯恐磕了碰了,王爺這麼兇狠,王妃受得了嗎?簡直就像將兔子送進狼窩啊。”
“那你就不懂了,王爺對外人兇,對自己的王妃肯定另一樣,你都說王妃美若天仙了,今晚王爺掀了蓋頭,會舍得欺負嬌滴滴的新娘?聽說這門婚事是王爺主動去皇上那兒求來的,等著吧,王妃一定特別受寵。”
“再說了,王爺長得多俊啊,看那肩膀腰身,顧家四姑娘真是有福。”
說話的,是個不害臊的小寡婦。
周圍聽見的百姓,明白的都別有深意地笑了,小姑娘小少年們則一臉糊塗。
趙夔騎在馬上,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並未放在心上。
忽然,身下的馬王自己停了腳步,原地徘徊起來,似乎在忌憚什麼。
趙夔看向前方兩側的百姓人群,放眼望去全是人頭,無法分辨是否有歹人藏於其中。
趙夔夾了夾馬腹,馬王搖下腦袋,繼續往前走了。
趙夔朝右後側的彭越使了個眼色。
彭越頷首。
趙夔目視前方,身下馬王遵循主人的意思繼續前行,但趙夔能感覺到馬王的緊張與不安,當儀仗隊伍經過一座酒樓時,馬王突然嘶鳴一聲,與此同時,趙夔餘光瞥見左側一道黑光朝自己射來,來不及思索,趙夔猛地往右側傾斜,幾乎他才伏下去,腦頂上方便傳來一道凌厲的破空聲,是暗器擦頭飛過。
趙夔沒聽見的,是被彭越揮劍打偏的另一枚暗器,竟然是有兩個刺客同時夾擊,要至趙夔於死地!
“有刺客,保護殿下!”
趙夔身邊的侍衛高聲喝道,聲音傳出去,儀仗隊伍一下子亂了,前後的侍衛都朝中間湧來。
趙夔卻注意到,早在彭越飛出去去抓刺客之前,失手的兩個刺客便倒在了人群中。
死士!一旦任務失敗,便主動自盡,以斷絕牽連主子的任何可能。
“都不許動!”趙夔抬起右手,冷聲下令。
紛亂的儀仗隊伍,迅速恢復了平靜。
“刺客已被擊斃,繼續出發。”趙夔不容忤逆地道,今日就是突降暴雨,也無法阻止他娶妻。
寧王不怕刺客,百姓們卻不敢再看熱鬧了,鳥獸般散了開去,片刻之間,剛剛還人滿為患的街道,現在就隻剩迎親的儀仗隊了。對於成親的兩家來說,沒有人觀喜,也是件喪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