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明溫和一笑:“長是長了點,卻不疼。”
“你上次這般安慰我,還是我被南府打個半死時。”流景看著他的眼睛。
舟明一頓,露出一個苦笑。
“我這次……能熬過去嗎?”她又問。
舟明:“一定能。”
流景無聲揚起唇角。
一個婢女拿著布包進門,徑直走到流景面前:“這是帝君著弟子給您送的東西。”
說著話,她將布包放到流景枕邊。
“帝君說了,若是忍不住疼時,便打開布包,”婢女說完,又補充,“一定要親自打開。”
“什麼東西?”流景問。
婢女:“弟子也不知道。”
流景眼眸動了動,隔著布包摸了摸,是一個硬邦邦的盒子。
“以帝君的性子,本該豁出性命為你續上陣法,偏偏被你勒令什麼都不準做,隻能用這種法子表示安慰,”舟明趁她不備,下了第一針,“他此刻一定很挫敗。”
流景疼得悶哼一聲:“沒辦法……我可不想生完孩子,孩子爹沒了。”
舟明下了第二根針:“時辰差不多了,你可準備好了?”
流景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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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明垂著眼眸,快速下了第三針第四針……流景沒感覺痛苦減輕多少,反而被扎得十分難受,好在下了第十一針後,舟明便停了下來。
“我們要開始了。”仙侍走上前來溫聲道。
流景看著她身後醫修手裡的剖腹法器,頓時倒抽一口涼氣:“等、等一下……”
眾人當即停下。
她緩了片刻,認命地閉上眼睛:“來吧。”
舟明及時退後,其餘幾人對視一眼便走上前來,流景感覺到眾人的靠近,緊張得忍不住去摸非寂送來的布包。
布包很容易就打開了,她閉著眼睛,又慌亂地去摸索打開盒子,然後手指便觸到一片涼意。
……什麼東西?流景一愣,睜開眼睛便看到一個小小的生鏽的壺。
她心裡咯噔一下,下一瞬便覺天地顛倒,等回過神時,已經站在了寢房外。
“天邊有祥雲凝聚,這是要生了嗎?”舍迦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閉上眼睛不斷懇求天道保佑一切順利。
狸奴有樣學樣,也跟著跪下了。
流景怔怔看著自己的身體,隨著屋裡傳出痛苦的悶哼,她才猛地回神,連忙往屋裡衝。
“帝君,仙尊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進來。”兩個婢女守在門口,大有她敢前進一步就魚死網破的意思。
流景:“……”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流景這下是明白了,她正要告訴她們自己就是仙尊,結果還未開口便感覺頭暈目眩。
“帝君!”
“送帝君回房歇息!”
……非寂這混蛋,竟然提前給自己的身體下了藥。流景倒下時,滿腦子都是該怎麼跟他算賬。
天邊祥雲越來越厚,隨著一聲啼哭降世,五彩繽紛的雲彩聚成神龍的形狀,又一瞬散開潤澤三界,舍迦和狸奴若有所感,一時長跪不起。
屋內,仙侍們手忙腳亂安撫剛出生的逢生,唯有舟明一臉淡定坐在床邊,以靈力灌溉‘流景’傷口,讓其漸漸愈合。
“我倒是沒想到,互舍壺還有這種用法。”他頭也不抬道。
非寂虛弱得厲害,聞言隻是冷淡看他一眼:“要多久才能恢復?”
“傷口一個時辰內便能康復,至於流失的靈力與氣血,大約需要三日。”舟明回答。
非寂蹙了蹙眉:“會疼嗎?”
“傷口都恢復了,還怎麼疼?頂多是虛弱些,需要多多照顧,”舟明好笑地看他一眼,“怎麼,若是會疼,你便繼續跟她換身?”
“有何不可?”非寂反問。
舟明笑笑,餘光瞥見小月亮已經醒來,看到‘流景’如今的模樣,紅著眼圈就要衝過來,他及時把人拎到手裡。
“再敢親我,就殺了你。”非寂面無表情。之前的事他不計較,不代表什麼都不知道,流景用他的身體從幻境出來後,臉上殘留的氣息明顯就是這小東西的。
小月亮愣了愣,嚇得躲進舟明的袖子裡。
舟明氣笑了:“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
說罷,他便轉身要離開。
逢生的啼哭一陣大過一陣,非寂掙扎著試圖起身,結果剛一動便倒回床上。他呼吸一頓,下一瞬房門被踹開,某人一股風一樣闖了過來。
“怎、怎麼樣了?”流景看著床上的人,強裝平靜地問。
非寂與她對視片刻,突然揚起唇角:“還行,感覺可以再生幾個。”
流景眼圈還紅著,卻被他逗笑了,於是隨口胡扯:“你既然這麼想生,那滿足你又如何,改天等你好了,我便去找兔族問問生子秘方,讓你一年生一個。”
她說罷,便察覺周圍的視線突然多了幾分氣憤與惱怒,流景頓了頓,想起自己還頂著非寂的殼子,用他的殼子說出這些話……是挺讓人生氣的。
“帝君,我好像敗壞了你的名聲。”她壓低聲音。
非寂定定看了她許久,也學著她壓低聲音:“那就隻能請你負責了。”
流景笑了笑,眼圈突然有些紅,非寂無聲地摸摸她的頭,兩人安靜對視。
許久,非寂將她的手拉到被子下,流景還沒反應過來,手裡就被塞了兩塊玉簡。
“剛才在你枕下找到的。”他說。
流景:“……啊,你抱我到床上後,我順手放進去的。”
“這裡面有舟明最大的秘密。”非寂又道。
流景為難:“可老祖已經答應給他選擇是否說出口的權利。”
“他給我了,就是同意我們看了。”非寂認真道。
流景失笑:“給?我怎麼記得是你搶……”
“流景。”他打斷她。
流景:“嗯?”
“我肚子疼。”非寂淡淡開口。
流景:“……”不讓你看就裝可憐是吧。
第79章
流景本就不是什麼謹從師命的好孩子,被非寂一勸,當即遣退仙侍等人,然後和非寂一同將神識伸進玉簡。
片刻之後,她狐疑地與非寂對視:“就……這樣?”
如她猜的那般,兩片玉簡分別記載了飲脈和斷靈針兩種術法,斷靈針就不必說了,一旦種上除非神魂崩裂,否則絕無可能拔出來,而一旦神魂崩裂,也的確隻有煉化後的長生可醫。
至於飲脈,記載倒是詳細些,比如修成之後不僅可以將傀儡術用到出神入化,還可以將其他修者的氣息修為靈力等模仿到可欺天道的地步,隻是此等模仿極耗心力,即便修有所成,也隻能維系一刻鍾的時間。
……可這些她早就猜出來了啊。
流景無語:“就這點東西,究竟有什麼可隱瞞的?”
非寂眉頭輕蹙,盯著手中記載飲脈的玉簡若有所思。
流景突然伸手撫上他的眉心,非寂頓了頓,不解地看向她。
“你用著我的殼子,就別總是皺眉了。”流景笑道。她沒正經慣了,此刻看他用自己的臉做出嚴肅的神情,還怪別扭的。
非寂知道她的意思,唇角抽動似的揚了一下,又垂眸看向玉簡。
“看樣子,你對這功法很感興趣啊,”流景挑眉,“我勸你還是放棄吧,上頭都寫了,此功法有違天道倫常,用一次便折損一次性命,你看舟明那小子,才用了幾次呀,如今便跟半條命一樣,整日無精打採,你若真喜歡,拿著互舍壺玩玩也就罷了。”
“跟互舍壺有什麼幹系?”非寂不解。
“據說互舍壺就是根據這奇怪功法鍛煉而成,自然是有千絲萬縷的幹系,至於具體是什麼,”流景神秘一笑,“你自己悟。”
非寂沉默片刻:“懂了,你其實也不知道。”
流景:“……”
兩人說話間,非寂疲色倍顯,流景幫他放平了枕頭,連聲音都柔和許多:“睡吧,睡醒我們便換回來了。”
“我倒不想太快換回來,”非寂困倦地看著她,“至少要等你的身子痊愈了再換。”
流景無聲笑笑,手指輕輕摩挲他的臉:“傻不傻。”
“……你用我的臉做這種表情,有點惡心。”非寂實話實說。
流景無言一瞬,當即就要收回手,卻被他突然抓住手腕。
“我若睡著了,你還會守著我嗎?”他問。
流景:“會。”
“一直守到我睡醒?”非寂又問。
流景失笑:“嗯,一直守到你睡醒。”
非寂彎了彎唇角,總算閉上眼睛。
片刻之後,他又突然睜開眼:“我們是不是忘了什麼東西?”
流景一愣,和他同時看向身後的軟榻。
二人:“……”
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親爹親娘的小逢生,此刻在厚厚的襁褓裡睡得極熟,小小的唇微微張著,每一下呼吸都十分用力。
流景小心翼翼把她抱到非寂身邊,兩個新手爹娘湊在一起仔細觀察。
“鼻子像你。”流景道。
非寂:“嘴唇像你,臉也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