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不知道眼睛像誰。”流景沉思。


  非寂想了想,直接一點靈力把人叫醒了,小逢生迷迷糊糊睜開眼,一雙眸子漂亮如星河,原本泛紅的皮膚上,也因為蘇醒漸漸顯出凌人的龍紋。


  “像我。”非寂揚唇,下一瞬便聽到小逢生嚎啕大哭。


  流景:“……”


  哄完小的再陪大的,等徹底把兩人安頓好,流景也睡了過去。


  寢房裡靜悄悄,非寂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流景手指,直到她不耐煩地輕哼一聲才放開。他又靜靜躺了片刻,還是一點睡意都無,索性將刻了飲脈功法的玉簡重新拿起來。


  他方才一直盯著看,並非對這詭譎功法感興趣,而是總覺得哪裡不對,此刻妻兒都睡著了,他獨自一人再查再探,終於發現了蹊蹺之處——


  那刻了密密麻麻字跡的玉簡裡,最後一行隻有兩個字,後面便是漫長的空白。


  師父那人有點小怪癖,便是看不得空白之處,但凡是玉簡,寧可裁短也不肯留白,而這片玉簡的後面卻有幾十字的空白……非寂沉思片刻,又將靈力注入其中。


  “有一行字被抹去了,”非寂低喃,“還是師父做的。”


  再次醒來時,流景成了躺在床上那個,略一動身便感覺渾身乏力,連呼吸都變得不暢。


  “別亂動,你和帝君已經換回來了。”舟明的聲音響起。


  流景順著聲音看去,便看到他正站在桌旁配藥。


  “非寂和逢生呢?”她問。


  舟明將藥準備妥當後直接端起來,不緊不慢走到床邊坐下:“小逢生太吵,帝君怕打擾你休息,便將她帶出去了。”


  流景接過藥,又懶洋洋靠在枕頭上:“小月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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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睡不醒。”舟明回答。


  流景一愣,抬眸看向他。


  “她最多還有十日時間。”舟明一字一句道。


  屋裡陷入漫長的沉默,不知過了多久,舟明慢吞吞倒了杯茶過來:“但應該也夠用了,你再休息兩日,我們便開始煉化長生。”


  流景掃了他一眼,將手裡的藥盡數吃了。


  兩日時間轉瞬即過,等舟明一切準備妥當,流景也全然恢復了。


  第三日的清晨,流景睜開眼睛,無聲躺了片刻後,坐起身看看旁邊還在睡的非寂和孩子,便起身往外走去。


  “流景。”非寂突然開口。


  流景驚訝回頭:“何時醒的?”


  “一夜沒睡。”非寂回答。


  流景笑笑:“別擔心,我很快就回來了。”


  非寂定定看著她。


  “就算情絲沒了,有你在,我也會很快長出新的來。”流景溫聲道。


  非寂:“會疼嗎?”


  “嗯?”流景不解。


  非寂幹脆將互舍壺拿出來:“換身體,我替你去。”


  “……你還換上癮了是吧,”流景哭笑不得,“情絲長自神魂,與軀殼無關,咱倆即便換了身子,你也不能替我受抽情絲之苦,所以還是算了吧。”


  非寂薄唇輕抿,眼眸隱匿在碎發的陰影間。


  流景上前親了親他的眉心:“我不是沒抽過,痛意跟生孩子相比差遠了。”


  “我陪你去。”非寂抬眸看她。


  流景無言與他對視許久,哭笑不得地點了點頭:“好。”


  兩人請來仙侍照顧孩子,便一同往外走,結果剛出門便迎上了舟明。


  “阿齊魂魄隻剩一寸,”他眼角通紅,整個人都極力克制,聲音仍有些發顫,“我們沒有太多時間了。”


  流景一愣,這才看到他手中捧著的一寸小人兒。


  才短短三日沒見,她的頭發已經掉光了,原本肉呼呼的小臉,如今也瘦得像骷髏一般,若非她身上還有流景的神識在,流景幾乎要認不出她。


  “為何會這樣?”流景低喃。


  舟明:“今天早上魂力突然消散,我廢了好大功夫才留下這一寸殘魂。”


  流景眼圈有些紅,正欲開口說話,非寂便先一步打斷:“你準備怎麼做?”


  “仙草煉化之後立刻給阿齊用上,到時候勢必會引來天譴,所以我們去個沒人的地方,以免連累蓬萊。”舟明快速道。


  原本的計劃裡,先在蓬萊將藥煉成,然後讓小月亮和非寂調養兩日身體再服用,但現在顯然來不及了。


  流景當即答應,三人帶著小月亮直衝雲霄,去了九天之上的無人之境。直到雙腳落地,流景才意識到這一走,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我還沒同逢生好好道別。”她語帶懊惱。


  “道什麼別,”非寂掃了她一眼,“馬上就回去了。”


  流景看了他許久,笑了:“也是,馬上就該回了。”


  舟明抬手化出一片葉子,將小月亮輕輕放在上頭,垂著眼眸摸摸她的臉:“你很快,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輪回轉世了。”


  小月亮睡夢中翻了個身,依然無憂無慮。


  舟明無聲笑笑,回頭看向非寂:“還請帝君為我們護法。”


  非寂指尖輕轉,一剎那雲霧湧起,鑄造四面牆壁,流景不再多言,隨舟明用我那個雲霧中走。


  徹底要隱身於雲霧之中時,流景又回頭看一眼,對外面的非寂笑了一下。非寂眉眼和緩,用唇形無聲告訴她:“等你出來。”


  “好。”流景答應。


  進入雲中,舟明將裝著長生草的透明結界放出,長生草似乎察覺到什麼,此刻瘋狂撞著結界。


  “我現在該做什麼,把情絲抽出來?”流景問。


  舟明:“不必。”


  流景一頓,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可從未說過,需要把情絲抽出來。”舟明失笑。


  流景蹙眉,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將靈力遊走全身經脈至靈骨,再以靈骨取其精華,你是超脫三界之人,這般汲取的靈力是世上最精華所在,即便是你自己的身體也承受不住,唯有再引至情絲輸出,方可保你無憂。”舟明解釋。


  流景輕嗤:“說得好聽,從靈骨到情絲,再從情絲輸給長生,這期間又是一道輪回,難怪你要修復我的情絲,但凡這情絲短一些,隻怕輸出的靈力就不夠精純了吧。”


  “不僅如此,長生草是受情痴愛怨而生,也隻會為情痴愛怨而死,而這世上尋常情愛已經無法融化它,唯有你這樣超脫三界之外的人的情絲才可以,”舟明進一步解釋,“仙尊,時間緊迫,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流景掃了他一眼:“開始之前,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舟明一愣。


  雲霧愈發濃重,非寂看不見聽不見裡面的一切,隻能強行壓制心中煩躁繼續護法。


  許久,舟明突然從裡面走出來,非寂倏然起身:“她呢?”


  “還在煉化長生草,”舟明回答,“仙尊如今的修為比之前強出許多,情絲也比我想的堅韌,所以隻要一個時辰即可。”


  非寂沉著臉便要進雲霧牆,卻被舟明突然攔下。


  “她方才要我答應一件事。”他看向非寂。


  非寂冷淡與他對視。


  “你應該猜到是什麼了吧,”舟明輕笑,“她要我一旦無可挽回,便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你性命,不能讓小逢生同時失去兩位至親。”


  非寂面無表情:“她應該沒讓你說出來。”


  “確實,是我自作主張。”舟明頷首。


  非寂:“目的是什麼?”


  “我的目的……”舟明沉吟片刻,平靜看向他,“大概是要你替她去死。”


  非寂臉色一沉:“我們都會活著回去。”


  舟明神色淡淡:“不可能。”


  話音未落,非寂突然掐住他的脖子:“什麼意思?”


  “天譴一共十八道,前十七道尚有一拼之力,最後一道的名字叫不死不休,即帶不走她的命,便不會停止,所以、所以最後一道,天譴必然會帶走她的性命,”舟明臉色漸漸脹成豬肝色,額角青筋暴起,“但我有辦法保下她,你若殺了我,她必死無疑……”


  非寂松手,舟明跌坐在地上,劇烈咳嗽起來。


  “你早知如此,卻從未說過。”非寂眸中戾氣乍現。


  舟明顫著抬頭:“即便說了,她也會接受。”


  非寂殺意瞬間更重,逼得他又吐一口血。


  許久,他緩緩開口:“我憑什麼信你?”


  舟明苦笑:“你我是朋友,你不信我信誰?”


  “朋友。”非寂目露譏諷。


  舟明緩過勁來,悠闲與他對視:“不信我,總該信老祖吧。”


  非寂眼眸微動。


  “玉簡拿回去這麼久,難道就沒看出什麼端倪?”舟明說罷,看到他的表情笑了笑,“想來是發現後面的空白了,察覺到空白之上的氣息了嗎?那是老祖親自抹去的痕跡,你不想知道上面是什麼內容?”


  非寂抬手凝出一團靈力,直衝不遠處的葉子而去,舟明臉色一變,奮不顧身撲了過去,直接擋下他的攻擊。


  “帝君……耐性還是這麼差。”舟明口鼻流血十分狼狽。


  非寂掌心再次凝聚靈力。


  舟明不敢再賣關子,當即問:“帝君可帶了互舍壺?”


  非寂:“帶了,所以呢?”


  “老祖抹去的內容,便是有關互舍壺的,”舟明咳了幾聲,唇角又溢出些血來,“互舍壺是根據飲脈功法所創,亦有騙過天道的本事,隻是相比飲脈的一刻鍾時間,隻有短短一瞬,但這一瞬時,也夠用了,老祖對你和仙尊同樣疼愛,不忍你為情而死,索性直接抹去,但我有可以恢復的口訣,是與不是你自己判斷。”


  說罷,將口訣傳給他,非寂沉默片刻,將玉簡從懷中取出親自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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