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把江寧傷得很了,他臨走前也沒與我道別,寄去的信都石沉大海,和林含玉倒有來有回地聊著。
我微嘆,真是發脾氣了。
不過這樣的話,我就能專注於眼下的事。
我和方家的婚事有條不紊地準備著,父親高興不已,逢人就說傅家和方家強強聯手,定能更加強盛。
隻有我窺得他的意圖。
我嫁出去,不僅能得利,還能名正言順吞噬傅家所有家產。
我不動聲色,看他小人作亂。
兩個月後,我穿上紅色嫁衣,坐上花轎。
臨行前,我堅持到祠堂拜祭母親。
為母親上完香,我自言自語道:「今日大婚,娘親定會來看望我吧。」
父親望向別處,有些不自在:「大喜日子,別講這些鬼神怪力。」
我端正了臉色,認真道:「是真的,昨晚母親託夢給我了,說今日定會讓我們傅家圓圓滿滿!」
此時一陣涼風吹過,桌上的蠟燭陡然熄滅。
「你看,父親,」我滿懷著掛念,「母親在回應我呢。」
他臉色煞白,掩住眼中的一絲畏懼,勉強笑笑:「好了,別浪費時間,快上轎。」
我笑了一下,轉身離開:「是,該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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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姻的兩家都是商業大頭,尤其是方家權勢雙收,因此集結了不少名門貴族,聚坐一堂來為我們慶賀。
這場婚事進行得很順利。
我和方玉拜過堂後,就被送入新房。
劍蘭從前堂穿過來,告訴我:「小姐,知縣大人也來了。」
「什麼?」
我蹙了眉。
這顯然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我與方玉做了交易,以傅家一半產業作為替換,利用這場婚禮聚齊所有龍頭人物。
「一半家產,」方玉訝然道,「雲妹真舍得下?」
「別裝模作樣,」我瞥了他一眼,「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局面?」
他眼波流轉,笑笑:「哪能呢,雲妹還需要做什麼,我全力配合。」
我四下布局,卻沒想到會有這不速之客。
「靜觀其變,」我囑咐劍蘭,「你先出去看看情況。」
劍蘭得到指令,便出去了。
房內隻剩我一人。
我重新放好紅蓋頭,等消息。
過了一會,房門「吱呀」一聲打開。
來人慢慢踱步到我跟前,我低下頭,隻看到一雙黑色皂履。
這不是方玉。
我心裡越發疑惑,先一步掀開蓋頭。
他卻先將我壓在床上,居高臨下地看我。
金冠束起,墨色錦緞襯得他眉眼清疏,少了幾分稚氣,多了幾分疏朗。
他慢慢將我身影罩住,眸底帶了點意味不明的笑意。
「阿姐,別來無恙。」
11
江寧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壓著眉頭:「這衣裙不好看,配不上阿姐。」
我詫異地問他:「你怎麼在這裡?」
他不搭話,擁住我,鼻尖蹭著我的脖頸。
「阿姐,好久沒見你,我想抱抱你。」
他扶住我的腰,呼吸急促。
「好姐姐,就這一次……」
我被他炙熱的氣息弄得渾身難耐,努力抽出一絲理智。
手往枕下摸出一把短刀,橫在他的脖頸,我冷冷道:「滾出去。」
江寧停住,眼裡又帶了幾分哀愁和怨氣。
「阿姐,你又推開我。」
他眼圈微紅:「為了見你,我趕了好多天的路。」
見他眉間掩不住的疲憊,我心下軟了軟,移開短刀。
「江寧,我真的有正事要做,沒時間和你在這耗。」
他抿抿嘴,將我扶起來。
「阿娘已經寫信告訴我了,所以我是來幫阿姐的。」
「幫我?」
江寧將我抱起,到前堂一個偏僻的角落。
眾賓客正圍著知縣,舉杯共飲,相談甚歡。
我恍然大悟:「這樣說來,知縣大人是你請來的?」
「嗯,」他點點頭,「我考中了進士,知縣大人賞識我,就被我邀來喝喜酒。」
我勾起嘴角,揚聲道:「你倒是聰明。」
他低下聲:「阿姐,我知道隻有解決這些事,你才會安心和我在一起。」
我一時啞然,隻能把目光投向外面。
這時,林含玉佯裝把酒灑到父親身上,好生哄著他去裡屋換了衣裳。
不一會兒,父親連爬帶滾,嘴裡不住驚叫:
「我沒有害你,如蘭……我沒有害你!」
他雙手不自主微顫,面如土色,像是有惡鬼在他跟前。
人群一陣訝然。
「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如蘭……不是傅雲小姐的母親嗎?」
知縣揮開人群,負手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含玉忙去扶父親:「大人,我家老爺喝醉了。」
方玉叫來人:「快把老丈人帶下去休息。」
父親幾下掙開,那些人完全控制不住。
一旁有人看戲:「都說酒後吐真言……」
「這說的該不是什麼傅家秘辛吧?」
父親像是看不清路,四處亂滾,語無倫次。
該我上場了。
我提著衣裙,似是在屋內聽到這騷動一樣,跑到父親面前。
我關心道:「爹爹,你這是怎麼了?」
他見到我,卻發了瘋,抽出一把刀,瞪大眼睛揮舞起來。
「如蘭,你別怪我,反正你嫁給我了,家產遲早是我的,你不過先走一步而已!」
我被嚇得後退,江寧將我拉至身後護著。
父親突然獰笑,又跪在地上嘔吐,抬眼看見不遠處的知縣。
他提著刀踉跄走去:「大人,如蘭那個賤人要害我!求你救救我!」
護衛很快擋在知縣跟前,父親卻不屈不撓往前進。
「大膽!」
刀光劍影,手起刀落。
父親被人砍了迎面一刀,吐著鮮血落地,沒氣了。
而我這個女兒,看到這幕自然驚得暈倒。
12
紅事變白事,婚事被迫中止。
衙門進府調查,發現了父親曾買兇殺人的書信。
一時間滿城風雨,傳言傅家小姐母親的冤魂在女兒婚嫁時趕來,在眾人面前向自己的夫君尋仇。
我卻顧不得這些,忙著接手傅家的爛攤子。
這緊要關頭,方玉還三天兩頭過來和我闲聊。
他懶懶提問:「你父親在那處屋子看見了什麼,這樣發狂?」
我淡淡一笑:
「不過是掛滿了母親的畫像,還讓一個聲線與母親相似的女人在裡面低吟,他便嚇得渾身發抖。」
最重要的是,林含玉在他酒裡下了一劑猛烈的幻藥,讓他精神錯亂。
「哦,」方玉眼尾上挑,「不隻如此吧?那把刀是你當時趁機遞給他的?」
「是父親做賊心虛。」
方玉不置可否,抵著扇子輕笑:「雲妹,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你很闲麼,」我沒好氣瞪他,「傅家的一半產業到你手上,不夠你忙個天荒地老?」
「我想改一下這約定,」他眨了眨眼睛,「我不要這產業,我要入股。」
他的手慢慢摸上來:「看看我們雲妹能做到什麼地步……」
我拿起水果刀,毫不客氣砍向那手。
方玉嚇得避開。
「我警告你,合作歸合作,少對我動手動腳,不然我父親的下場就是你的歸處。」
方玉訕笑了幾下:「開個玩笑而已。」
他望了外面一眼,又轉移了話題:
「你那位繼弟現在扶搖直上,怕是要做大官了,你這個姐姐也跟著享福。」
這忙的不止我一個。
江寧正準備新官上任,早出晚歸,我和他竟好幾天沒能見到面。
「聽說知縣大人的千金對他有意,」方玉嘖嘖稱奇,「要是攀上這關系,你們傅家權勢就更大了。」
我眼皮微撩,否定道:「他可不是傅家人,與我沒有關系。」
方玉還想說些什麼,我不耐煩了,叫劍蘭把他趕出去。
我奔波許久,不想停下來歇息時,還要看見這隻老狐狸。
晚上見月光甚好,我一時興起,到庭院散步。
一踏入,就聽到一男一女正在談話。
「江公子,明日一起遊湖如何?」
「不了,太陽很曬。」
「那我們可以去新酒樓嘗嘗味道!」
「我最近在節食。」
「那……」
「李小姐,」他退後一步,作揖道,「我已心有所屬,不敢耽誤他人。」
聽到這,我轉頭就走。
我心裡開始琢磨,江寧,會喜歡什麼樣式的手銬呢?
月光落下,庭院的竹林影影綽綽,一片寂靜。
我沒走多遠,就被人捂住嘴巴拖走。
他將我按在一座假山內,才把手放下。
「噓——」
我對上一雙清明如畫的星眸。
「江寧,」我皺眉,輕斥道,「你偷偷摸摸的,想幹什麼?」
假山空間小,江寧和我貼得近乎相擁,呼吸相纏。
外面傳來嬌軟的女聲:
「江公子你在哪,我還有話要說……奇怪,明明看見他往這邊來了。」
我冷哼一聲:「原來是為了躲這位王小姐。」
江寧眸光微亮,眉梢蕩開了笑意。
「阿姐這是在吃醋嗎?」
我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拉下來。
也不知什麼時候,江寧竟長得高我一個頭,現下制住他真有些費勁。
他悶笑了聲,還是配合我,乖巧俯下身。
我逼近他:「我需要吃醋麼,我的人誰敢覬覦?」
「嗯,我當然是阿姐的人。」
他的手在我腰間遊移,在我的額頭,眼睛,鼻子,一下又一下地親著。
山洞裡的空氣不斷被擠壓,曖昧熾熱的氣息悄無聲息漫開。
「阿姐,你好香,好軟……」
那位王小姐還在外面喊著。
我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吟。
江寧又吻了我一下,翹起嘴角:「不要出聲,她還在呢。」
這廝絕對是在報復!
「江寧,」我回過神,抓住他作亂的手,「不要在這裡。」
他停下來,在我耳邊喘氣。
「江寧!」我怒視他。
「我算是明白了,」他輕輕挑眉一笑,「阿姐嘴硬身子軟,有時候裝可憐沒用,要先堵住嘴,讓身體先行。」
江寧精壯的身體將我覆得嚴嚴實實,我半點都動不了。
原來不是小奶狗,是隻狼狗!
我隻得用眼神狠狠虐殺他,恨不得咬上一口。
但透過江寧映著月光的眼眸,卻看到我一雙被欺負得水潤的眼睛。
對他來說,這嬌柔的模樣像是在嗔怪情郎,實在沒有什麼攻擊力。
江寧眼底多了幾分欲色,將我攔腰抱起。
「阿姐,去床上再教訓我吧。」
番外
我是劍蘭。
自小就被賣進傅家,成為傅雲大小姐的貼身婢女。
小姐自小備受寵愛,脾氣有些乖戾,後來經過家中變故,她肩負起傅家的重任,性格變得沉靜穩重。
唯獨對她的繼弟,總會展現出惡劣逗弄的心思。
即便是兩人關系最惡化的時候,小姐懟天懟地,對江少爺還是存留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
當然,小姐嘴上是不承認的。
今日又是安靜的一天。
小姐和江少爺各自坐在飯桌兩側,緩慢進食,卻看都不看對方。
他們已經冷戰好幾天了。
起因是江少爺想和小姐成親,但小姐忙於生意,又覺得此時成親對雙方的名聲不利,所以果斷拒絕了。
江少爺氣得不再和小姐說話,小姐也無所謂,埋頭打理家族業務。
但奇怪的是,到了晚飯,兩人還是會回來一同進食。
林姨娘在老爺死後, 日日在夫人牌位前念經相伴。
她也沒法,搖頭嘆道, 這兩人一個比一個倔。
小姐表面上風平浪靜,但幾次三番後,她盯著江少爺再次離去的身影時, 扯起嘴角,不怒反笑。
「你看看你弟弟,」父親恨鐵不成鋼般,「這才是我傅家的氣度!」
「-小」出奇的是, 床的四周卻罩著一個金牢籠, 柔軟的被單上丟著鐵鏈、手銬等拴人的東西。
其實這密室自老爺在世時便開始打造了,也不知小姐覬覦了江少爺多久。
我隻能在心中默默為江少爺點了根蠟燭。
小姐生性霸道,小時便喜歡抱著江少爺不撒手,長大後, 這姐弟身份也沒阻止她調戲的意圖。
江少爺在外是個清冷嚴峻的縣令大人,回到家便像個撒嬌的孩童, 纏著小姐一聲聲叫「阿姐」,抱怨公務的繁忙。
小姐便細聲哄著他, 隨意兩句調笑的話, 他那精雕細琢的臉龐便染上幾絲緋紅, 烏黑泛亮的眼眸中,隻映著小姐一人。
不得不說, 小姐和江少爺顛覆了我對尋常夫妻的想象,簡直是身份互換, 江少爺分明才是小姐的嬌妻。
這次吵架的原因,主要是小姐和方公子因著兩家合作走得近些,江少爺心中不安,提出成親, 又被小姐拒絕,這才史無前例地與她冷戰了。
這天,江少爺吃完飯後,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出門,而是進到小姐的書房裡,聲稱任何人不得入內。
小姐聞聲趕來, 不慌不忙推開書房,又很快將房門緊閉。
沒多久, 裡面傳來書籍掉落在地的聲音, 從這門窗上的燈影看,像是小姐把江少爺壓在桌上。
江少爺的語氣聽起來微怒又苦澀:「阿姐……能不能不要每次遇到問題, 就用這種事來逃避!」
「這種事,你不喜歡嗎?」
又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小姐含糊又柔聲地問:「那你穿成這樣做什麼?不是為了勾引我?」
江少爺沒說話。
小姐又用一貫的口氣哄著他:
「放心,我隻有你一個人……我要麼不成親,要麼隻和你成親。」
良久, 江少爺才輕輕哼了一聲:
「聽說阿姐造了座金籠, 準備藏住誰?」
小姐含了笑意,壓低聲音:「江寧,想不想試試?」
江少爺像是在克制著什麼,斷斷續續吸氣。
我沒再聽下去, 默默走開。
以愛為牢,願者入籠。
小姐和江少爺,實乃天造地設的一對。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