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荒路上,哥哥何裴之不顧全家人的安危,執意要收留一對來歷不明的母女。


後來女子被山賊擄去,不知所蹤。對她情根深種的哥哥怪我見死不救,恨毒了我。


幾年後,他高中榜眼的喜訊傳來。本以為一家人終於苦盡甘來,可等來的卻是他的不聞不問,以及躲在他懷裡白沅卿的極盡報復。


重來一世,我不願再嘔心瀝血地為他賺取考試盤纏,既然他隻在乎他的卿卿,那我這個妹妹成全他。


1


死的時候,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孝順長輩、愛護弟妹的何裴之會為了一個女人,連骨肉至親都不要了。


家人接二連三地出意外,死的死,殘的殘,我帶著僥幸活下來的二叔和弟弟去京城找他。


隻是我沒想到,他會再次和白沅卿糾纏在一起,甚至為了幫她出氣,默許她殘害我這個親妹妹。


我被人綁到白沅卿面前,死死地摁在地上,滿臉汙泥,披頭散發。


被丫鬟攙扶著走來的白沅卿把我的頭踩在腳下,面容扭曲地說:「何念,你終於落在我手裡了,自我受辱的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隻要一掙扎,腹部就會被人用一根一米多長的粗木棍重重砸下。


悽厲的慘叫聲脫口而出,我掙扎著躲開,哭著喊:「哥哥,念念痛……」


又一棍子重重落下。


「哥哥,救救念念。」


「哥哥……」我蜷縮在地上,無助地喊著何裴之,隨後再也支撐不住,張口吐出猩紅的鮮血。


「實話跟你說了吧!裴郎早就知道你們來京城了,但他不願意見你們,他讓我自行處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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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吧?是裴郎把我從青樓裡贖出來的,他還要讓我成為他的妻子,這是我和他未出世的孩子。」說著她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


「何念,你不得不承認,你們一家人都沒有我在裴郎心裡重要,為了我,他可以連你們都不要,甚至任由我設計你們一家人。」


此刻我才知道何裴之一直都在恨我、恨家人,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放下白沅卿,他覺得是我們害他不能和白沅卿在一起。


可他也不想想,要不是白沅卿心術不正,想讓我當替死鬼,她又怎會自食惡果,落得被土匪擄去的下場?


2


看著洋洋得意的白沅卿,我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猛地朝她撲去,勢要拉著她一起下地獄。


因為反應不過來,摔倒在地的白沅卿下身很快出血,我張著滿嘴的血,笑得瘋狂:


「作為一點朱唇萬人嘗的貨色,你肚子裡的孽種是不是何裴之的,還說不準呢?」


「何念!」被說中痛腳的白沅卿對我咬牙切齒。


突然,她捂著肚子,一臉痛苦地哀號:「裴郎,好痛,我們的孩子……」


「卿卿,別怕,我在。」從我身後跑來的何裴之抱住她,眼眸欲裂,他如看死人般看了我一眼後,抱起白沅卿就走。


大夫一離開,屋內就傳來撕心裂肺的哭聲,失去孩子的白沅卿恨毒了我,她厲聲命令道:「把那個賤人給我亂棍打死,扔出去喂野狗。」


「等等。」何裴之冷冰冰的聲音隨之而來。


「裴郎,我們的孩子……」白沅卿聲音猛地拔高,語氣裡帶著惱怒。


「卿卿,我知道你傷心,我也一樣,但這裡不宜再出人命,我也怕她的血髒了你的眼,所以讓下人帶下去處理就好。」


我以為他是良心發現,結果是怕我的血髒了他的眼、他的地方。


被拖走前,我拼盡全力朝他所在的方向大喊:「何裴之,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斷子絕孫,死後還不得善終。」


話音剛落,就傳來何裴之的怒吼聲:「把她的嘴給我堵上。」


我被人扇了幾巴掌後,嘴巴被破Ţůₗ抹布堵住。


小巷裡,粗棍再次重重落下,鑽心的痛楚一次次襲來,就在身體快要被打得麻木時,我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刻意屏住呼吸,很快,丫鬟的顫音傳入我耳中:


「她好像暈過去了。」


「不是暈了,她死了……」


過了好半天,厚重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問:「大人那邊怎麼說?」


「扔去亂葬崗即可。」哪怕意識混亂,我也聽出這是何裴之身邊隨從的聲音。


心裡一陣刺痛,記憶裡,曾把我護在身後的哥哥好像不曾存在過。


就這樣,他們把還有微弱呼吸的我草草扔去了亂葬崗。


醒來時,我的腰部已經被徹底打斷,身下的血在蔓延,我倒在血泊裡奄奄一息。


雨下得很大,我躺在腥臭的死人堆裡不敢亂動,畢竟動一分,我的身體就會疼十分。


等了好久,一道稚嫩聲才響起,阿景踉跄著腳步朝我跑來,聲音哽咽:「阿姐……」


「念念……」腿腳不便的二叔緊隨其後。


「阿姐,你不要睡好不好,堅持住,我和二叔帶你去找大夫。」他眼眶通紅,說著就要背起我。


長時間的堅持讓我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有氣無力地說:「阿景,阿姐要去見爹娘他們了,馬上和二叔離開這裡,也不要再回青山村了,白沅卿那瘋女人是不會放過你們的。為了白沅卿,何裴之連親人都不要了,他是眼睜睜看著我被人亂棍打死的。」


眼角流下的淚水和血融合在一起,我能感覺到身體的熱度在快速流失。


「阿景,你要努力長大,和二叔保護好自己,別讓我們一家人白白枉死。」我撫摸著他的發髻,手慢慢垂落下來。


意識消散之際,我在想,這些年大家拼盡全力的付出真的值得嗎?


3


我是在逃荒路上重生的,此時何裴之剛救下白沅卿母女。


可以說,他對白沅卿一見傾心。


因為是長孫,又是十六歲的秀才,父母長輩都對他寄予了厚望,什麼東西都先緊著他,所以哪怕對他失Ŧů₉望,也不忍心太過苛責。


如今重來一世,我不會再給他吸何家人血的機會。


我要讓他知道,沒有何家人,就不會有他登科及第的風光。


眼看何裴之心安理得地接過阿奶遞給他的雞蛋,我直接搶走,剝開分給了面露渴望的弟弟妹妹們。


「大姐。」六歲的阿景咽了咽口水,但還是懂事地搖頭拒絕,他知道這些東西隻有何裴之才有資格吃。


我不顧大家的異樣目光,直接塞進他和小春的嘴裡:「吃吧!我們阿景和小春都要快快長大,到時候讓大姐過上好日子。」


在我看來,阿景的讀書天賦並不比何裴之差,要不是何裴之花掉了家裡一大半開銷,阿景也不會被逼著懂事,連讀書的要求都不敢提。


見他們都吃下去了,我轉頭看向何裴之,嘲諷道:「哥哥既然這麼厲害,還不惜以自身為威脅也要留下這對來路不明的母女,幹嗎還要厚著臉皮吃我的東西?畢竟雞是我養大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晚把雞蛋給她吃了。」我指著不遠處的白沅卿。


所有人聞言,都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何裴之,阿奶更是捂著心口大罵:「你糊塗啊!難道你不知道你弟弟妹妹都餓成什麼樣了?你以為他們是不想吃嗎?我看你是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聽到阿奶這麼說,何裴之頓時窘迫起來,耳根通紅。


現在的他,還不是皇帝跟前的紅人,隻是一個險些讀不起書的窮酸秀才,手無縛雞之力,全靠家人供養。


可笑的是,弟弟妹妹半年都難得吃到的雞蛋,卻被他輕而易舉地拿去哄一個才剛認識不到一天的女人。


「哥哥可是忘了,要不是為了供你讀書,我們一家人也不至於過得這麼苦。」


「逃荒路上,你什麼也幹不了,整天就知道拿著書看,如今還大發聖父心,非要救下這對白吃白喝的母女,如今是在逃荒,人人都勒著肚皮過日子,你是要害死我們一家人嗎?」我越說越不甘,隻恨不得一刀砍死他和白沅卿。


白沅卿作為富商小妾的女兒,容貌傾城,如果沒有這次災荒,她早已被獻給權貴人家。


在這個人人面黃肌瘦的逃荒隊伍裡,要不是她招搖的容貌和身段,也斷不會引來土匪的注意。


「念兒妹妹可是還在為我的事跟裴之哥哥生氣?」


白沅卿淚眼蒙眬地開口,她在用後宅學到的惡心手段對付我。


見我不吭聲,她做作地福了福身子,小心翼翼地說:「既如此,那我們母女就不……」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何裴之冷聲打斷:


「白姑娘不必有負擔,我既已答應你的請求,就不會拋下你們母女倆不管。」


何裴之也來了氣性,他當場揚言不需要家人特殊照顧:


「白姑娘和她娘的吃食,我也會負責,不會讓家裡人為難,妹妹可滿意了?」


他說完拂袖離去,顯然是氣我不給他面子。


望著何裴之離去的背影,我才明白他有多自私自利。


他從始至終賭的都是家人對他的不忍心,就如上一世那樣,他隻要暈一暈,就能讓大家原諒他的所作所為。


他仗著大家不會拋棄他,才會這麼肆無忌憚。


頂著家人不贊同的目光,我也不忍了,畢竟他們都有資格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知道他們到底供出了個怎樣薄情寡義的白眼狼。


晚上,讓阿景去盯著何裴之和那對母女,我看著眼前憔悴不堪的爺奶和爹娘,低聲說出了上一世發生的所有事。


4


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阿奶雖大字不識一個,卻是家裡的定海神針,她是四人中唯一一個很快鎮定下來的。


我說完後,周圍一片寂靜,過了好半天,阿奶突然問我:「念念,那女人為什麼那麼恨我們一家人?」


我雙手抱膝,回想起那段滿是殺戮的記憶,忍不住閉上眼,聲音顫抖地說:「土匪殺來的時候,我和白沅卿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面,眼看土匪逼近,她為了活命,想推我出去,被我發現後反擊回去,所以被擄走的她恨毒了我,連帶著我們一家人。」


我從未覺得我做錯了,畢竟那時候她是真的想要我死,我唯一錯的,就是不該對何裴之心存幻想,覺得他還是個好哥哥。


見四人面露灰敗,我哪怕不忍,也要把何裴之做的惡心事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們必須知道何裴之是個怎樣的人。


失去白沅卿的下落後,何裴之曾有過一段時間的頹廢,但很快就振作起來,他表現得太過正常,仿佛白沅卿從未出現過一樣。


因為才能也足夠讓人驚羨,所以沒人會用惡意去揣測他。


如今想想,他對大家心懷埋怨,卻又不得不隱忍依靠,所以才會在高中後寫來書信敷衍,不願讓大家去京城尋他。


如今我把一切都說開,如果他們對他還心存幻想,那這個家也沒有待下去的意義了。


頂著他們黑沉沉的目光,我絕情開口:「知道白沅卿被擄走後,何裴之不顧大家的安危,非鬧著要去找她,因為他的愚蠢,我們和村裡人走散,逃荒路上走得異常艱險,阿奶更是被餓發瘋的流民活活打死。」


阿爺聞言變了臉,兩人是年少夫妻,相攜走過幾十年,何裴之固然重要,但到底比不上阿奶在他心裡的位置。


見阿奶臉色陰沉,我再添一把火:「阿奶,那對母女和何裴之真的不能留,因為他們,我們一家人分崩離析,何裴之卻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一樣,隻一味用埋怨的目光看著我們。」


白沅卿是何裴之的劫,而他們是何家人的劫。


如果不是真實經歷過,誰會想到何裴之會為了這麼一個女人,變得是非不分?


從始至終,他心疼憐惜的隻有那個動不動就梨花帶雨的白沅卿,家人對他的傾心付出,隻會被他當作是理所當然。


不顧四人眼中的驚濤駭浪,我來到阿奶面前,抱住她的腿,哽咽地說:「家當被土匪搶劫一空後,為了讓一家人活下去,小春私自跑去自賣為奴,就為換取一升糧食回來。兩歲的弟弟也因為吃不下東西活活餓死,二嬸傷心過度,也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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