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襄和謝蘅抬頭看向前方,卻見是宋長策策馬而來。
宋長策行至幾人跟前喝住了馬:“籲!”
“什麼人!”
官兵手握刀柄呵斥道。
宋長策拉緊韁繩有些茫然的看向柳襄,又看了眼坐在馬背上的謝蘅,一時沒太明白發生了什麼,在官兵詢問後掏出腰牌。
官兵看清腰牌後先是神色復雜的回頭看了眼柳襄,然後才折身拱手行禮:“中郎將。”
雲麾將軍怎麼幽會還帶著竹馬?
“帶銀子了嗎?”一片寂靜中,柳襄問道。
宋長策搖頭:“沒有,怎麼了?”
柳襄繃直唇,低下頭。
挺好,又扣住一個。
官兵遂神色復雜解釋道:“中郎將,宵禁後當街縱馬,按律罰銀五兩。”
宋長策唇角一抽,而後一言難盡的看向柳襄和謝蘅,合著他們是被巡邏兵給扣住了。
半晌後,宋長策默默地翻身下馬,試圖替柳襄辯解:“雲麾將軍牽著馬,不算縱馬吧?”
柳襄低頭不語,謝蘅盯著鬃毛亦不吭聲。
官兵隻得再次解釋道:“方才世子帶……雲麾將軍帶世子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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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策:“……”
他無聲的望著柳襄,怎麼也想不明白她為何會帶謝蘅縱馬,且謝蘅又怎麼會願意?
又是一片沉寂後,宋長策道:“重雲呢?”
他久久沒等到柳襄回去,怕出了什麼事便趕了過來,隻是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樣的情景。
話剛落,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來。
這回官兵有了經驗,也不拔刀了,隻默默的盯著來人。
很快,重雲便到了跟前,他看了眼官兵,又看了眼馬背上的謝蘅,神色略顯茫然。
柳襄宋長策則眼也不眨的盯著他,幾乎同時開口:“帶錢了嗎?”
重雲下意識點頭:“帶了,怎麼了?”
柳襄松了口氣,總算可以離開這令人尷尬到無地自容的地方了。
官兵很有眼力見的上前,朝重雲道:“一共罰銀二十兩。”
罰銀?
重雲愣了愣,這才突然反應了過來什麼,面色一僵,快速瞥了眼謝蘅。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看著自家世子此時的背影他很想笑,他不用去看都能想到世子此時是怎樣的神情。
重雲翻身下馬,無聲的數出二十兩銀票交了。
這似乎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交罰銀,很有種荒誕感。
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重雲將幾人贖了出來,上前恭敬的攙扶著謝蘅下了戰馬。
謝蘅自然不可能從這裡走回去,轉身又上了重雲騎過來的馬。
官兵退至一旁,雖然被謝蘅陰沉的氣息壓的有些喘不過氣,但還是硬著頭皮恭敬提醒道:“宵禁後,不可再縱馬。”
謝蘅咬牙道:“重雲,再交十兩。”
官兵:“……”
柳襄重回馬背後,正看著被編成辮子的鬃毛發愣,聞言忙看向重雲:“能不能再借我們十兩?”
若從這裡牽馬走回將軍府,天都要亮了。
重雲:“……”
最終重雲又交了二十兩,且因近日京中不太平,官兵怕夜深再出什麼岔子,分了兩人將他們各自送回了府。
因有了這個插曲再加上夜色已深,柳襄也沒了和宋長策探討案情的精力,回府後各自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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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柳襄和宋長策用完早飯便急急出門,到百善樓與其他人會合。
他們到時除了謝蘅都已經到齊了,又等了一刻鍾後,終於等來了重雲。
重雲在幾人疑惑的視線中,道:“世子昨夜受了風寒,今日有些咳嗽不便出門,由我代為傳達。”
柳襄聞言輕輕皺了皺眉頭。
她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昨夜一時爽快跑了約有兩刻鍾,而後回明王府最快也要三刻鍾,他身子不好,吹了那麼久的風受了風寒也不奇怪。
“世子嚴重嗎?”
柳襄略有些內疚道。
重雲眼神微閃,道:“不嚴重,休息兩日便好。”
世子雖然身子不好,但也沒差到這點冷風都吹不得,隻是世子從來沒有騎過那麼久的馬,又跑了一段快馬,腿被磨破了皮。
實情不好說,隻能說是受了風寒。
柳襄聞言稍微放心些:“嗯,那便好。”
喬祐年喬月華並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麼,隻道是昨夜查案查的太晚受了涼,關切一番後,便進入了正題。
“近日宵禁嚴,昨夜去時已經沒有什麼人了,沒查到任何線索。”喬祐年道。
聽見宵禁二字柳襄和宋長策各自垂首,抱劍靠在柱上的重雲也輕輕偏過了頭。
喬祐年並沒有察覺到幾人的不自然,問道:“你們呢,可有查到什麼線索?”
柳襄清了清嗓子,道:“褚公羨屋舍的房梁和書架都有被打湿的痕跡,這幾日就案發那夜下過大雨,應該是有人從屋頂潛進去將銀票和木盒子放到他的屋舍,且後又發現窗外有人,重雲追了出去,我擔心他們還有埋伏,便先帶世子離開了。”
幾人便都看向重雲。
重雲便道:“那人身手不算厲害,但輕功極佳,我追了幾個巷子後,在晚市附近跟丟了。”
雖然線索斷了,但從這幾點上幾人已基本能確定,褚公羨是被冤枉的。
柳襄看向半坐在桌子上的宋長策,道:“府中可有什麼進展?”
宋長策道:“我昨日問過門房,他們說那日下午悶熱,見門口有人賣冷飲便各自買了一碗,且賣冷飲的大叔是半月前就出現在那附近的。”
“如此看來,這一切竟是早有謀劃。”喬月華皺眉道。
“根據府中下人所言,那日下午案發前有兩個人都曾跟在柳爺爺身邊,一個是我們回京後進府的下人,叫李大,籤的是月契,另一個是在我們回府前三月前進府的長工王瘸子,平日負責府中雜掃。”宋長策繼續道:“我分別問過二人柳爺爺失蹤前他們的行蹤,都有人證,暫時沒有發現疑點。”
雖然都沒有找到實證,但也算是有了方向。
柳襄這時看向喬祐年道:“二表哥,能見到褚公羨嗎?”
喬祐年深思片刻後,道:“我可以一試。”
“但我該問的之前都已經問了,他大約也提供不了什麼線索了。”
柳襄便道:“你問問他最近可有得罪什麼人,都有誰知道他的住址,近日身邊有沒有出現可疑之人,還有再同他確定他的書架是否在案發前被打湿過。”
喬祐年仔細記下後,道:“好。”
柳襄又看向重雲:“隻有你見過昨夜那人,這兩日便去晚市看看能不能碰到他。”
重雲點頭:“好。”
“我們回府審問李大和王瘸子,看能不能有新發現。”柳襄靠在窗前,一抬眼就能將街道兩邊景象盡收眼底,此時她望著街邊某處,話音突止。
宋長策最先發現,抬眸道:“怎麼了?”
柳襄看著從糕點鋪出來的人,道:“探花郎,叫寧遠什麼來著?”
喬月華聞言一愣,抬眸道:“寧遠微?”
喬月姝之前在珍寶閣賭的就是這個名字,因此她對這人便多了些印象。
此時,宋長策已跳下桌子走到柳襄身邊,順著她的視線望去,正好見寧遠微提著一包糕點消失在轉角,宋長策皺了皺眉,他第一反應是柳襄莫不是又瞧人生的好看才多問這一句,但他一回頭卻見柳襄盯著寧遠微消失的方向眉頭緊皺,瞧著並非是欣賞人美色的樣子,他心念一轉,立刻便意會到什麼,道:“你懷疑他?”
柳襄收回目光,道:“昨日世子與我說過,陷害褚公羨有兩種原因,一是他得罪過什麼人,二是,他擋了誰的路。”
這麼一說,在場幾人就都明白了。
褚公羨出事,寧遠微是受益人之一。
喬祐年面色凝重道:“若是如此,此次進翰林的學子都有嫌疑!”
“其中高嵛成和寧遠微是最大受益人。”喬月華道。
宋長策卻若有所思道:“但若說最大受益者,隻能是寧遠微。”
柳襄頓時明了他的意思:“是,同是少年成名,但有褚公羨在,他的光芒就永遠會被壓制,你們對他可了解?”
喬月華猶豫著道:“我略有耳聞。”
幾人聞言紛紛看向她。
“大哥哥近日與寧公子走的近,我便聽大哥哥說過幾句,這位寧公子才華橫溢,品性甚佳,且很有一番傲骨。”喬月華道:“我也曾在府中與他打過照面,瞧著確實是正直之人。”
喬祐年認同的點頭:“這件案子關乎甚大,他若做成可就和北廑暗探有關了。”
屋中安靜半晌後,柳襄直起身子道:“隻要有疑就得查,先按方才說的調查,至於寧遠微,我去問問世子的意見。”
重雲和宋長策同是看向她。
柳襄坦蕩道:“昨夜世子因我之故受了風寒,我該去探望。”
說罷她也不給重雲拒絕的機會,起身離開:“我回府讓廚子做些糕點,再去探望世子。”
宋長策望著她的背影不知在想什麼,直到喬祐年碰了碰他,他才回神。
“走了,發什麼愣?”
宋長策忙點頭:“喔。”
重雲在原地躊躇片刻後,最終還是決定先回明王府。
謝蘅知道柳襄要來探望他,滿臉抗拒:“你怎不拒絕?”
昨夜已經夠丟臉了,他可不想再丟一次。
“雲麾將軍雷厲風行,屬下來不及拒絕。”重雲道。
謝蘅沒好氣瞪他一眼,但最終也沒說將人拒之門外。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後,柳襄提著糕點進了謝蘅的院子。
她遠遠便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坐在茶案邊的謝蘅,忙加快腳步走過去,經過窗戶時,她探頭打了個招呼:“世子。”
謝蘅淡淡抬眸瞥她一眼後,視線落在了她手中的糕點上。
柳襄見此忙繞過窗戶走進去,將糕點放在謝蘅面前,道:“我讓廚子才做的,還熱著呢,世子嘗嘗?”
謝蘅並沒動,睥睨著她:“無事獻殷勤。”
“我是來給世子賠罪的。”
柳襄忙解釋道:“昨夜是我大意了,才惹世子染上了風寒,以後定會注意的。”
謝蘅不滿的皺著眉。
她真的相信他身體差到那種地步?
“對了,我聽重雲說世子有些咳嗽,現在可好些了?欸?世子受傷了嗎?我怎麼聞到有藥膏味?”
謝蘅眸光一滯。
她是狗鼻子嗎!
半晌後,謝蘅攏了攏衣袖,捂嘴輕輕咳嗽了幾聲後,淡聲道:“沒受傷,你若無他事便回吧。”
第28章
柳襄眉頭微蹙著,沒受傷?可她明明聞到他身上有藥膏味。
謝蘅生怕她看出端倪,眼一橫怒斥道:“看什麼看!”
若是以前柳襄肯定立刻就站直了,但現在她看著這兇巴巴的人,不由就想到了雁歸頭上那個辮子,她快速瞥了眼謝蘅的披散著的烏發,他若是編幾個小辮子,應該很好看。
謝蘅見柳襄不僅不動,還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看,心中又添幾分火氣:“滾出去!”
這女流氓如今是愈發明目張膽了!
柳襄見他真動了氣,這才趕緊收回目光,道:“我有案情跟世子商量。”
謝蘅眼神不善的盯著她:“說。”
但凡她嘴裡蹦出任何與案情無關的,他立刻就叫暗衛將她趕出去!
“世子對探花寧遠微可有了解?”
柳襄正色道:“根據世子昨夜推測,褚公羨出事,寧遠微是最大的受益人。”
謝蘅臉色稍緩,冷哼了聲:“還不算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