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她飛快抬頭看了眼謝蘅後,剛剛鼓起的勇氣立刻就散了。
他看起來好像要氣炸了。
喬月姝雙手交疊在腹間緊緊攥著,她有心想要替柳襄解圍,可她不敢,她怕死謝蘅了,而且現在的謝蘅看起來像要吃人似的,她更是一聲都不敢吭。
就在這時,兩道人影緩緩從灌木叢後走出來。
柳襄喬月姝抬頭看了眼,雙雙一滯後,同時行禮:“太子,二皇子。”
不說是他們三人在另一個園子嗎,為何會都在這裡!
謝邵謝澹本不想現身,因為他們的出現會柳襄更加難為情,可是見兩個姑娘被謝蘅嚇的大氣也不敢出,他們沒辦法坐視不理。
謝邵看著柳襄,謝澹盯著喬月姝。
半晌後,太子先開口:“阿蘅,方才情勢所逼,雲麾將軍那些話也並非出自本意,你先消消氣。”
謝蘅怒目盯著柳襄,周身殺氣半分未減。
謝邵默了默後,看向謝澹。
謝澹本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可看著喬月姝的手都攥的變了形,他便看向謝蘅道:“阿蘅,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尋個靜謐的地方,讓雲麾將軍將誤會解釋清楚,別嚇著旁人。”
謝邵聞言四處望了眼。
這裡,還有旁人嗎?
柳襄眉頭輕輕一擰。
二皇子這是在替她說話嗎?獨自面對謝蘅,難道不是將她往火坑裡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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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謝蘅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柳襄偷偷抬眸望了眼他的背影,頭發絲因輕風微微揚起,可落在她眼裡,像極了貓發怒時氣的炸起來的毛。
她頓覺眼前一片暗黑。
她今日怕是生死難料了。
柳襄深吸一口氣,慢慢地跟了上去。
喬月姝下意識要跟著她去賠罪,才走出幾步,便被謝澹叫住:“喬四姑娘,”
喬月姝腳步一滯,抬眸看向謝澹。
謝澹在她抬頭時已經挪開了目光,聲音低沉道:“解鈴還須系鈴人,喬四姑娘安心等待便是。”
喬月姝愣了愣,看了眼柳襄耷拉著的腦袋,雖然她也不想面對謝蘅,可她很擔心柳襄。
謝澹又道:“這是他們之間的事,外人不好插手。”
謝邵聞言眉頭微微一蹙。
他雖然猜到方才柳襄所言可能另有隱情,也知道謝蘅對柳襄無意,可他心底仍隱隱覺得不安。
喬月姝最終還是留了下來,忐忑不安的跟謝邵和謝澹一起等待著。
這座園子後頭有一處假山,有小瀑布從上傾斜而下。
柳襄跟上去便見謝蘅立在假山中間的小道上殺氣騰騰的盯著那潭清水,她第一反應便是謝蘅怕是在琢磨怎麼淹死她。
柳襄微微駐足後,硬著頭皮走到謝蘅跟前,低頭垂目:“世子。”
謝蘅的目光緩緩從潭水移到柳襄身上。
他裹挾著濃濃的戾氣,慢慢逼近她,柳襄下意識往後退去,直到背靠在山壁上退無可退才不得停下,輕聲認錯:“世子,我錯了,對不起。”
謝蘅伸手重重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後,手指慢慢地挪到她的脖頸,陰惻惻道:“想怎麼死?”
柳襄迫不得已迎上他殺意漸濃的眸子,心念飛快的轉動著。
死她是不想死的,但眼下人快被她氣瘋了是沒有辦法溝通的,她得想辦法讓他先消氣,他才會聽她狡辯……賠罪。
可她現在生怕自己一開口他就會用爪子撓死她。
沉默片刻後,柳襄順從的微微仰起頭將脖子送到他掌心,輕輕閉上了眼。
哄貓,得順毛摸。
掐吧,反正憑他也掐不死她!
謝蘅被她的反應弄的一怔,胸腔中滔天的怒氣竟隨之停滯了一息。
她這是什麼意思!
謝蘅的視線慢慢挪到被自己掐住的脖頸,纖細白皙,極其漂亮。
但他此刻沒有心思欣賞,飛快抬眸瞪著那張礙眼的臉,手上微微添了幾分力道:“你以為本世子不敢?”
柳襄慢慢地睜開眼,眼神明澈而可憐:“是我冒犯了世子,汙蔑了世子的名譽,世子想怎麼罰都行,我絕無怨言。”
謝蘅盯著她片刻,冷笑道:“好。”
修長的五指漸漸收攏,柳襄的臉頰開始泛紅,呼吸開始有些不順,但她仍沒有任何反抗,直到謝蘅的力道越來越重,她垂在身側的手掌輕輕翻轉。
她不會真將自己的命賭在他手中,他若真下死手,她也能在頃刻間脫身。
但不到最後一刻,她不會去激怒他。
謝蘅看著手中毫不反抗的女子,眉頭微微蹙起。
她竟當真是任他處置?
不知不覺間,他漸漸卸了力道。
柳襄的手掌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咳咳咳咳咳……”
待謝蘅力道松減下來,柳襄忍不住輕咳了一陣,抬眼看向謝蘅,眼底隱有水光溢出。
謝蘅的手仍松松的搭在她的脖頸,對上那雙極具欺騙性的無辜明眸,腦海裡不由浮現方才她囂張的言辭。
‘你說漏了,我還親了他’
‘我還牽了他的手,他主動放在我手心的’
‘謝蘅都沒譴責我,你們憑什麼譴責我’
‘其他的不方便與你們說,他會生氣的’
謝蘅本已消解些的火氣的火氣又慢慢地回升:“別這幅樣子看著本世子!本世子不會心軟!方才你造謠時可不是這樣的態度。”
她一邊認錯,一邊又來惹他。
憑什麼以為他會輕易揭過。
柳襄便懊惱的垂下眼睫,當時將阮青姝氣的有多慘,現在她就有多後悔,那就怎就一時大意放松了戒備,竟沒察覺到他們是何時來的。
姑娘微微垂目,微翹的眼睫微微被打湿,愈顯可憐脆弱,這個念頭剛滋生就被謝蘅壓了下去,他飛快挪開視線,他一定是瘋了才會覺得這個女流氓脆弱!
她慣會氣人,可憐二字跟她絕不沾邊。
“世子,我真的知道錯了。”
柳襄這時輕輕拽住他的衣袖,低聲道:“以後再也不敢了。”
謝蘅皺眉低頭看向那幾根小心翼翼的手指。
“我不該胡言亂語讓阮姑娘誤會世子,我會去向阮姑娘解釋清楚。”柳襄繼續道:“世子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謝蘅又緩緩轉頭看向柳襄,眼底閃過不明的情緒。
原來還是怕死的,所以她方才隻是在賭。
賭什麼?賭他不敢,還是賭他心軟?
先讓他解氣,再軟磨硬泡,這個女人還真是比他想象中更加能屈能伸。
謝蘅唇邊漸漸勾出一絲冷意,一字一句道:“不原諒。”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女流氓根本不懂適可而止,她隻會越來越過分!
他這次輕輕放下,說不得明日她又能鬧出更大的動靜。
柳襄手指一僵,心中輕嘆一聲。
這人比她想象中難哄多了。
“本世子告訴你,今日這件事,沒完。”
謝蘅松開手,後退一步冷聲道:“本世子不會再與你聯手,要麼,你帶著你的青梅竹馬退出,要麼,你請陛下允本世子退出!”
柳襄欲哭無淚的看向謝蘅。
她哪裡有這個本事!
“世子……我……”
謝蘅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轉身決絕地離開。
柳襄連忙追上去,道:“世子,聖旨一下,就絕無更改的餘地,陛下不會同意的。”
謝蘅不理她,加快了步伐。
柳襄情急之下伸手拽住他:“世子,這件事是我做的不對,您想要如何解氣都行,但抗旨,我不行的。”
“松開!”
謝蘅一把甩開她:“你這麼有本事,抗旨而已,怕什麼,從現在開始,別讓本世子再見到你,否則,見一次,殺一次!”
說罷他便甩袖離開。
以柳襄對他為數不多的了解,知道他這是真動了氣,若就這麼由他離開,這件事怕是更棘手了。
柳襄盯著謝蘅的背影半晌後,似是下定什麼決心般,飛快追上去再次拽住他的手腕,謝蘅自是氣的要甩開她。
因此時已經走到潭水邊,柳襄怕糾纏間不慎落下去,使了些力將謝蘅拉回了小道上。
謝蘅猝不及防被拉走,氣的失聲道:“柳襄,你幹什麼!”
他邊怒斥邊拼命掙扎,但柳襄有內力在身,真較起勁來他不可能拗得過。
不過,謝蘅的力氣也不小,柳襄幹脆心一橫將人雙手反剪按在石壁上,讓他暫時動彈不得,但怕傷著他,她是用自己的手貼在石壁上的。
謝蘅不敢置信的瞪著她,好半晌才發出聲音:“你瘋了!”
她怎麼敢如此對他!
柳襄抬頭定定的看著他:“瘋了總比抗旨好。”
她這股不管不顧的氣勢讓謝蘅短暫的愣了愣,隨後眼底便蓄起狂風驟雨,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放開!”
柳襄不可能放。
已經將人惹成這樣了,要此時認慫放他走,她恐怕一出雲國公府的門就要遭遇暗殺。
眼下隻能破罐子破罐,放手一搏,軟硬兼施!
柳襄看著他,道:“我們再商量商量,行不行?”
謝蘅氣的一時都沒找到語言罵她。
她這是商量的態度嗎?!
“求你了。”
柳襄懇求道。
謝蘅:“……”
求他?將他強行按在這裡,說求他?
“你最好現在弄死本世子,否則,你死定了!”
柳襄皺著眉頭的看著他。
軟硬不吃,還兇成這樣,真是名副其實的難搞。
“我不能退出。”
柳襄沉默片刻後,認真道:“我要找到真兇為柳爺爺報仇,還有城防圖也得盡快找到才行。”
“你給我次機會行不行?抗旨會死的。”
謝蘅死死瞪著她,咬牙道:“得罪我,你一樣會死。”
第30章
柳襄看著謝蘅眼底翻滾的怒意,竟奇跡般的慢慢冷靜了下來。
她雖與他接觸不多,但知道他不是嗜殺之人,雖然這次是將他氣狠了,但她清楚他不會因這種事真的對她下殺手,頂多就是再派暗衛追她幾條街,不再配合她查案。
但這些就足夠讓她頭疼了。
不過今日錯在她身,不管他如何生氣都是應該的,推己及人,若有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旁人面前平白汙蔑她的名聲,她一樣不會輕易罷休。
若是平日她可以像上次一樣慢慢跟他賠罪,也可以再跑幾條街,可眼下案子越來越復雜,牽扯的人也越來越多,城防圖也至今還沒有下落,城門不可能一直封鎖,他們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不能將時間耗費在這件事上太久,這才是方才將他拉回來的重要緣由。
所以今日她不論用什麼辦法,都要在這裡與他理出個章程來。
打蛇打七寸,阮青姝的弱點是他,但這人的弱點她找不到。
方才氣狠了時就連太子都勸不住,這不僅能看出他脾氣之烈,也足矣可見他無甚所懼,她還能用什麼辦法讓他……
突然,柳襄猛地想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