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跑,但謝蘅一直看著她,她的腿便像是被什麼拖住了般。
心中幾次交涉後,最終,她鼓起勇氣再次抬頭看向謝蘅,認真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發誓,不會再有下次了。”
謝蘅仍舊盯著她。
她的目光又慢慢地的垂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上才傳來冷淡的聲音:“隻對我?”
柳襄沒聽懂,遂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啊?”
“隻對我不會有下次?”
謝蘅聲音愈冷。
柳襄茫然了一陣後,靈光乍現,突然就領會到了他的意思,忙道:“不是!”
“以後我都不會再與任何男子同住一間房,也絕對不會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除了以後的夫君。
謝蘅這才算滿意。
他慢條斯理的起身:“好好記著你的話,下不為例。”
柳襄見他竟這麼輕易的將此事揭過去,心中巨石落地,點頭如搗蒜:“嗯嗯嗯嗯。”
她跟在謝蘅後面,便也沒看見謝蘅眼底一閃而逝的笑意。
二人下了樓,掌櫃的趕緊迎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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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的馬車已經備好了,這邊請。”
謝蘅腳步一頓,擰起眉頭:“他人呢?”
掌櫃的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忙回道:“公子的護衛一個時辰前送來了馬車便離開了,說是去下一個地點給公子和少夫人定客棧。”
謝蘅氣笑了。
他本打定主意出來狠狠罰他,結果人都逮不著!
柳襄一言難盡的看著客棧門口那輛馬車。
玄燭怎麼每次都溜的這麼快。
“他是屬兔子的嗎?”
謝蘅唇角一抽。
玄燭還真是屬兔。
“二位可是還有什麼需要的?”
掌櫃的瞧出有些不對勁,小心翼翼問道。
謝蘅冷哼一聲,抬腳走向馬車,柳襄便答道:“沒有,多謝掌櫃。”
客棧小二早已放下馬凳,扶著謝蘅上了馬車,柳襄朝他擺擺手:“我不用。”
小二便收起馬凳放在馬車後面。
此時掌櫃的也送了出來,笑著拱手道:“二位慢走。”
歡迎常來。
這樣大方的貴客最好天天都來。
柳襄輕輕頷首算是回禮。
她躍上馬車,確定謝蘅坐穩後,便拉起了韁繩:“駕。”
早晨清風徐徐,倒也不覺得熱。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太陽升起,一路鋪灑著陽光。
柳襄抬手擦了擦額上的薄汗,正值夏日,外頭的天氣很有些難熬。
她正在心中計算著還有多久能到下一個歇腳地時,便聽謝蘅道:“停車。”
“籲!”
柳襄忙拉緊韁繩,轉頭道:“世子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適?”
天這麼熱,他怕也是受不住的。
馬車車門從裡頭推開,一陣涼風撲面而來。
柳襄舒服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才意識到什麼,探頭往馬車裡望了眼。
果然,隻見馬車裡放著一盆冰。
柳襄不由再次感慨玄燭的周到。
“那兩人還跟著麼?”謝蘅淡淡問道。
柳襄自然知道他問的是誰,點頭:“跟著呢。”
謝蘅聞言便遞給她一個信號彈:“放了。”
柳襄猜測他可能尋他們二人有事,便接過照做。
後方,烏焰和長庚見到信號彈變了臉色,揚起馬鞭迅速追了上去,沒過多久就見謝蘅的馬車穩穩停著,不像是遇險。
二人跟著謝蘅多年,很快便明白了什麼。
烏焰看向長庚:“找你的。”
長庚不動:“找你。”
這些年,但凡謝蘅特意找他們絕對沒好事。
二人相互推讓,誰也不願意前往。
長庚忍不住皺眉提醒:“方才的信號彈屬於太子殿下暗衛營的。”
烏焰一愣,是了,方才的信號是屬於他們暗衛營的。
大抵是太過抗拒,一時倒是忽略了。
然二人並不知,謝蘅隻是從箱子裡隨手拿的信號彈。
烏焰硬著頭皮驅馬過去,心裡飛快的回憶著,他近日隻是遠遠的跟著,沒有惹怒過世子,應當不是趕他回京,或許隻是要給殿下傳什麼話而已。
稍微定下心後,烏焰下馬走到馬車旁邊,恭敬道:“世子。”
謝蘅:“進來。”
烏焰和柳襄一愣,抬眸對視一眼。
叫誰?
烏焰心裡隱約有答案,但有些不敢確信,遂一時無言。
半晌不見外頭傳來動靜,謝蘅不耐再次開口:“柳襄。”
柳襄眨眨眼,原來是叫她啊。
她折身鑽進馬車:“世子,怎麼了?”
謝蘅沒有答她,隻是往旁邊挪了挪。
這輛馬車外頭瞧著很尋常,但裡頭卻是另有乾坤,一張軟塌,一張小矮桌,兩個蒲團,桌上放著新鮮的水果和點心,靠窗的地方放了一盆冰。
柳襄見到謝蘅的動作不由一滯。
這時讓她坐的意思?
她還在躊躇時,卻感覺馬車上躍上了一人,隨後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世子,雲麾將軍可坐穩了?”
烏焰猜對了謝蘅的用意,但心底卻極為震撼。
烏焰雖然和長庚一直暗中跟著謝蘅,但因有玄燭在,他們離的並不近,自然也就不太知道謝蘅和柳襄之間的變化,在烏焰的認知裡,世子是不待見雲麾將軍的。
他知道世子一直知道他們的身份,所以若非是心情不好是從來不會想到他們的,可今日特意放信號卻隻為叫他出來代替雲麾將軍駕車,這其中深意,很難不叫人多想。
難不成,慶功宴上的誤打誤撞,還真叫世子鐵樹開了花?
柳襄也終於明白了謝蘅喚烏焰過來的用意。
她幹脆利落的往蒲團上一座,笑著朝謝蘅道:“多謝世子。”
謝蘅捏著一本書,淡淡嗯了聲。
柳襄的目光瞥向桌上的新鮮瓜果,尤其深深看了眼冰鎮的荔枝,眼睛亮亮的偏頭問:“我可以吃嗎?”
這些都不是屬於她的,自然不能不問自取。
謝蘅又嗯了聲。
柳襄歡喜的道了聲謝,用帕子擦了擦手,開始剝荔枝。
在這炎熱的夏天,冰鎮過的荔枝勝過瓊漿玉露。
柳襄吃的歡,並不知謝蘅時而會淡淡瞥向她,手中的書久久沒有翻動。
第48章
接下來幾日一直由烏焰駕車,柳襄每日蹭謝蘅的馬車,吃他的鮮果也越來越得心應手。
玄燭一路上都安排的很妥帖,除了柳襄這個少夫人的頭銜,但他始終神龍見首不見尾,通不上消息,柳襄便尋到了個兩全的法子。
她每次跟謝蘅進一間屋子,待夜間卻偷偷出去自己尋了別的房間睡,反正玄燭每次都是包下客棧,空房間多的是。
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到達了溯陽平堰。
到客棧時時辰尚早,謝蘅留了烏焰煮茶。
柳襄洗漱換好衣裳過來,謝蘅已經換了身簡單的淡藍袍子,坐在窗邊飲茶。
她看了眼烏焰,快步走過去。
烏焰默默給柳襄遞去茶杯,柳襄連飲了兩杯才問謝蘅:“世子,接下來怎麼做?”
柳襄話才落,外頭就響起了敲門聲,幾人同時望去。
玄燭過來不可能敲門,若是客棧的人會在敲門後開口詢問。
而他們初來這裡,並不認識其他人。
柳襄正在心中盤算來者是誰,謝蘅已經開口:“進來。”
她茫然的看了眼謝蘅,他知道是誰?
片刻後,一四十左右的男子推門而入,小心將門關上後,走到幾人跟前拱手行禮:“見過世子,雲麾將軍。”
柳襄瞧他很有幾分眼熟。
短暫的思索後試探道:“高嵛成?”
她在瓊林宴上遠遠見過他一回。
來人正是新科榜眼高嵛成。
他恭敬拱手回道:“是下官。”
謝蘅:“坐。”
“謝世子。”
高嵛成挨著轉角坐下,謹慎而小心翼翼。
高嵛成身材高大,長了張方臉,是個老實人的面相,但他的身上總帶著幾絲沉悶。
按理說四十高中榜眼,該正是春風得意時。
烏焰遞茶給他,他恭敬客氣的道著謝。
柳襄的目光落在他帶著繭子的手上。
當時調查城防圖示竊案時她便知道高嵛成是會武功的,但並不知深淺,不過從手掌的新繭能看出,他並沒有放棄武學。
應該每日都在練武。
待高嵛成飲過一杯茶,謝蘅才放下茶杯,看向他:“何時到的?”
高嵛成恭敬回道:“回世子的話,昨日夜裡到的。”
“嗯。”
比他預計的還要快些。
“見著玄燭了?”
高嵛成點頭:“是,昨夜見過玄燭大人,正是玄燭大人安排下官住在此地。”
謝蘅嗯了聲,頓了頓又道:“可有出去瞧過?”
高嵛成:“還沒有,平堰有不少人認識下官,世子沒來,下官不敢擅自出門。”
一問一答間,不難看出高嵛成過於恭敬謹慎的態度。
謝蘅便明白,他沒有完全信任他。
高中入翰林,期間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過任何動靜,足可見他對平堰一案的看重,自然不會輕易完全相信他。
“知道了。”
謝蘅徐徐道:“你今日暫且留在客棧,待我們先出門探一探,明日再商議如何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