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燭快速將薛瑤的情況說了一遍,道:“薛姑娘是個好姑娘,也是個苦命人,翻了年就二十四了,家裡又有兩個老人要養,高大人應也明白,這種情況下之後怕說不到好親事,以後不知多可憐呢。”
高嵛成神情復雜的看了眼薛瑤。
如此,確實是個苦命的姑娘。
但他心中仍有些不自在:“我比她年長十多歲,這……”
“依我看薛姑娘並沒有嫌大人老,好像還對大人有些意思,若是大人點頭,這事就成了,說不定我們還能給你們成個親再走呢。”玄燭說著就將高嵛成往桌邊拉:“合不合適大人和薛姑娘先聊聊再說。”
靠近了薛瑤,高嵛成不好再說什麼,隻能硬著頭皮坐下。
玄燭適時的功成身退。
高嵛成看著對面羞的恨不得將自己藏起來的姑娘,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沒和姑娘相處過,不知該如何開口。
但這種情況下總不能叫姑娘先說話,於是,他鎮定下來,放柔聲音:“我今年四十,薛姑娘可知曉?”
薛瑤輕輕點頭。
隨後她覺得不說話好像有些不禮貌,便道:“我叫薛瑤。”
姑娘細柔婉約的聲音讓高嵛成臉色微微發紅,他嗯了聲,絞盡腦汁尋找話題,最終憋出一句:“姑娘做的豆花很好吃。”
薛瑤聞言這才又飛快抬眸看他一眼,紅著臉道:“多謝,大人若是喜歡,我再……”
“不必。”
高嵛成忙抬手阻止她,怕她誤會,補充道:“我今日已經吃了四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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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瑤一怔,隨後忍不住抿唇笑了笑。
是哦,去時吃了兩碗,回來吃了一碗,方才陪世子又吃了一碗。
再是飯量大,也是差不多了。
柳襄謝蘅為了給二人騰出空間,沿著街道緩緩往前走著。
突然見柳襄輕笑了聲,謝蘅轉頭問:“笑什麼?”
柳襄忍俊不禁道:“我信高大人沒有接觸過什麼姑娘了,他們在聊今日吃了幾碗豆花。”
謝蘅:“……你偷聽他們說話作甚。”
“冤枉啊世子。”
柳襄無辜道:“耳力如此,並非刻意偷聽。”
謝蘅被她逗得輕輕彎了彎唇角,而後不自覺的放慢腳步,漫不經心道:“聽你的意思,你在這方便有些見解?”
柳襄忙搖頭:“沒有!”
“我沒有定過婚,也沒有過…以前也沒有過心上人,哪裡懂這些。”
以前,也沒有過心上人。
這句特意加上去的話,意思已經顯而易見,她現在有心上人。
謝蘅交握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緊。
他似乎在壓制著什麼,許久後才沉聲道:“什麼時候有的心上人?”
柳襄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方才她的解釋暴露了什麼,她飛快瞥了謝蘅一眼,見他面色如常,才鎮定下來,狀似隨意道:“不知道,大概…就是近段時間吧。”
她做不來明王府的女主人,他也不會跟她去邊關,他們不可能。
她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似乎隻能永遠埋藏在心底了。
謝蘅神情復雜的看了她一眼,將她的暗淡盡收眼底。
傻子。
她近段時間身邊隻有他。
她這到底是隱晦還是直白。
謝蘅看著姑娘突然低沉下來的氣息,忍了半晌,才道:“雲麾將軍何時回邊關?”
柳襄搖了搖頭:“不知道啊。”
“原本是回來看柳爺爺的,沒想到柳爺爺…待此次回京,再看陛下是什麼意思。”
謝蘅輕輕嗯了聲。
二人慢慢往前走著。
太陽被房屋擋住,一半在陰影處,一半在陽光下。
謝蘅走在暗處,柳襄走在光裡。
他悄然的看著她,心中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
突然,柳襄停住了腳步,轉頭認真的看著他。
謝蘅猛的意識到什麼,語氣第一次有些慌亂:“他們應該差不多了,我們回……”
“世子想去邊關嗎?”
二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周遭萬物仿若在頃刻間靜止了。
這一刻,他們眼裡隻有彼此。
兩道目光久久糾纏在一處,謝蘅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挪開,不溫不淡道:“不想。”
柳襄卻並沒有露出失落之色,而是繼續問:“那…你的世子妃一定要一直都在玉京嗎?”
她想來想去還是有些不甘心。
所以,她還是打算再問的清楚些。
萬一,明王府不是那麼講規矩,可以容世子妃在邊關呢。
如此,她再同他表明心意,認真的追求他。
都說有喜歡上一個人時偶爾會犯蠢,柳襄現在便是如此,謝蘅是何等聰明之人,她這些自認隱晦的打探在謝蘅眼裡,已經再明顯不過。
她這些問題就好像在問謝蘅,我做你的世子妃可不可以?
可以。
謝蘅心中的答案也很明確。
他知道她喜歡他,比知道他喜歡她要晚一些。
但也沒晚幾天。
她看他的眼神漸漸的與看旁人不一樣。
他又怎能感受不到。
至於是何時察覺到自己的心思,謝蘅已經說不清了。
或許是那日她說她要將刀立在他院中,看哪個姑娘敢進門時,或許是她打算孤軍奮戰保護喬二的名聲時,或許是她帶他躍上瀑布石時,亦或許是那日黃昏,她在河中戲水時,也或許是那日她從晚霞中飛身而下,落到他的身邊時……
如今想來,那兩顆櫻桃好像沒那麼酸了,那日的河水,也沒那麼涼。
他隻記得,那天的天氣很好。黃昏很美,彩霞很好看。
她,最好看。
眼下,她站在光裡,還在等著他的答案。
‘蘅兒還能撐多久?’
‘最好的情況,也不過而立’
最好的情況不過三十。
這其中不免有大夫的寬慰之意,即便他想逃避,再不願意去深究,也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沒有十年了。
她的眼神極其專注,發絲被吹到頰邊也恍若未覺。
謝蘅的手抬到了一半,又無聲落下。
“是。”
“此次回去明王府應也就是明親王府了,作為未來的明王妃,隻能在京中。”
姑娘的眼神肉眼可見的暗沉了下來,謝蘅不忍再看,垂下視線。
腳下的那道線泾渭分明。
一人在明,一人在暗。
就好像預示著他們二人一般。
“你問這作甚,怎麼,要給本世子做媒?”
“那待回去你替本世子掌掌眼,幾個國公府的姑娘可有合適的。”
柳襄慌忙別過眼。
陽光下,她眼中似有水光閃過。
謝蘅心口猛地一疼:“咳,咳咳…”
柳襄嚇得飛快轉身,一步跨過那條線,邁到他身邊:“世子,怎麼了?”
謝蘅瞥見她眼角的湿潤,又是一陣咳嗽,柳襄一手扶著謝蘅,一手輕輕撫著他的背,替他順氣。
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過了許久才漸漸重歸於靜。
謝蘅側眸對上柳襄的擔憂的神情,輕輕笑了笑:“沒事,習慣了,過一會兒便好。”
柳襄眼底的擔憂卻未減分毫。
“好了,我們回去吧。”
謝蘅隻當瞧不見,抽回手直起身子折身緩緩往回走。
他沒有未來,她前途無量。
她燦爛如朝陽,他怎舍拉她墜永夜。
第55章
“原來高大人便是當年的高秀才。”
豆花攤上,隨著你來我往的幾次問答,薛瑤和高嵛成的關系漸漸拉近,話匣子打開,薛瑤便也沒有初時那般羞臊了:“高大人離開平堰城那日,有許多人相送。”
高嵛成便忍不住問她:“那你……去了嗎?”
薛瑤面頰又微微泛紅,她至今還是不敢和高嵛成對視,細聲道:“當時,高秀才路過了豆花攤,但被很多人圍著,我墊著腳尖也隻看到了高大人的背影。”
高嵛成聽她這般說,不由細細回想,那日是否路過過豆花攤。
但想來想去都沒有關於這裡的記憶,那時他一顆心都撲在考試和仇恨上,實在很難去注意到旁的。
薛瑤見他面露茫然,便轉開了話題:“高大人何時走啊?”
高嵛成遂收回思緒,道:“應該就這兩日。”
此間的事雖了,但這隻是個開始,大魚都在後頭。
薛瑤輕輕嗯了聲,微微攥緊手中的繡帕。
其實到現在為止,她仍舊不敢心存妄念。
誠如那位大人所說,眼前的人很顯年輕,瞧著不過三十出頭,且雖說年長些,但不論是樣貌還是身材都不輸於人,且又身居高位,於她而言仿若雲端,是她跳起來都夠不到的大人物。
以他如今身份地位,並不愁娶不到大家閨秀,無論怎麼看都應是瞧不上她的。
薛瑤無聲呼出一口氣,在心中告誡自己萬不可奢望。
而此時,高嵛成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誠如玄燭所提點的,眼前的姑娘除了年紀小些以外,無可挑剔。
若是她願意,他實在沒有拒絕的道理。
可是於他而言,她實在是太年輕了。
就在兩相沉默間,柳襄和謝蘅回來了。
二人並沒有直接過去,而是立在不遠處等了等,見高嵛成發現他們起了身,他們才緩緩走過去。
謝蘅瞧了眼耳尖仍舊發紅的薛瑤,又瞥了眼面色看起來柔和許多的高嵛成,心中便有了底。
這事,有戲。
隻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又有暗衛突然出現:“世子。”
謝蘅見他神情有異,皺眉:“又怎麼了?”
暗衛若有若無的抬眸看了眼高嵛成,沉聲道:“高娘子出事了。”
話落,幾人懼驚。
高嵛成在原地僵立半晌後,突然拔腿便朝縣衙跑去,將木桌撞的移了位。
柳襄謝蘅對視一眼,折身快步跟上。
薛瑤看了眼桌上高嵛成沒來得及帶上的刀,幾經掙扎後,她抱起刀小跑著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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