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澹說罷便拂袖離開,謝邵則被那句賣國重罪震在原地。
阿蘅到底查到了什麼!
謝邵佇立片刻後,果斷折身出宮,往喬家而去。
喬大爺得知他的來意,亦有些坐不住了,趕緊吩咐人出去查探。
沒過多久,消息便回來了。
“稟太子殿下,家主,溯陽府尹指認兵部侍郎私造兵器,賣給西鈺,二皇子帶大理寺圍府搜查。”護衛停頓片刻,才繼續道:“目前已在兵部侍郎府找到暗室,搜出金銀財寶無數。”
謝邵和喬大爺皆是震驚不已。
這句‘無數’指的是金額太過龐大,目前還沒有清點出來!
“另,世子已經查清,兩年前朝廷撥下的五萬兩賑災銀並沒有到達平堰,而是溯陽府尹姚慷用於私造兵器,以至於平堰埋骨三千!”
謝邵二人還來不及作何反應,護衛便又開了口。
“還有……”
護衛面色難看道:“姚慷的證詞中,稱將兵器賣給西鈺乃是兵部侍郎牽的線,但他並不知,本該到西鈺的上等兵器出現在了北廑軍中。”
聽到這裡,謝邵和喬大爺幾乎同時站起了身。
謝邵面色微微發白,怪不得謝澹會說那樣的話,如此大禍,隻要與他扯上一點幹系,他這個太子也就做到頭了。
“殿下,莫慌。”
喬大爺率先回神,神情凝重道:“現在萬萬不能自亂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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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邵閉上眼,盡力平復好心緒,好半晌才睜開眼,緩緩道:“老師,阿蘅一定給我們留了餘地。”
喬大爺神色復雜的看向他:“這麼大的事世子沒有事先給殿下遞消息,而是直接將罪證送到了二皇子手中,殿下,您當真還信任世子?”
謝邵毫不猶豫:“我信。”
喬大爺幾番欲言又止後,終是作罷。
“現在當務之急,是將虞家摘出來。”
這件事虞家雖是清白的,但兵部侍郎的夫人是虞二老太爺的女兒,若被有心人拿此大做文章,必要出大事。
謝邵沉聲道:“若兵部侍郎勾結了北廑,那麼一定會咬上虞家,東宮不穩,朝廷內亂,是他們想要看到的。”
喬大爺也正是擔憂這點。
他快速思索一番,道:“殿下,立刻派人保護姚慷,務必讓他活著到玉京。”
謝邵聽明白了喬大爺的意思,後背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一旦姚慷出事,這口鍋一定會栽在虞家頭上。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道:“老師,姚慷就是阿蘅給我們留的辦法。”
喬大爺還沒反應過來,謝邵便道:“我立刻請命,親自去押送姚慷。”
喬大爺忙道:“這太冒險了!”
“一旦姚慷在殿下手上出了事,殿下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了。”
“但這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謝邵冷靜下來,道:“我不僅要去,還要大張旗鼓的去,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去帶姚慷回玉京受審。”
“我為一國太子,天下人雖不會信我勾結北廑斂財,但阮家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他們會不留餘力的栽贓,這個案子隻要讓虞家沾上半點髒水,便再難脫身了。”
喬大爺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殿下,太危險了。”
謝邵卻道:“我信阿蘅。”
喬大爺一愣:“殿下的意思是?”
“姚慷既然是我解局的關鍵,那麼阿蘅就一定不會讓他出事,若我猜的不錯,阿蘅一定派了人暗中保護姚慷,亦或者想了別的法子送姚慷進京。”謝邵解釋道。
喬大爺便道:“若世子真想了別的法子送姚慷進京,殿下就不怕錯過了接不到人?”
“隻要我出京,人便一定會送到我手裡。”謝邵道。
喬大爺愣了愣,而後輕笑了聲:“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你們了。”
“既然殿下已有決策,臣自全力配合。”
謝邵卻道:“老師哪裡是看不懂,隻是不願深思而已。”
喬大爺淡笑不語。
而後才道:“光姚慷還不夠。”
謝邵便無聲看著喬大爺。
喬大爺一怔後,反應過來:“難不成,世子還算計到我了?”
謝邵微微頷首道:“阿蘅前幾日來信告知寧遠微一事時,在信末尾說了句,若出事,立刻來尋老師。”
喬大爺:“……”
喬大爺氣的冷笑了聲:“他在喬家那幾年我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而今倒好,連個信都不給,就直接將我算進去了。”
謝邵知喬大爺並非真的生氣。
隻當沒聽見,好奇道:“不知老師有何解法?”
喬大爺擺擺手:“臣得去見一見父親,此事還得父親出面。”
說罷,他看向謝邵,鄭重道:“殿下,姚慷絕不能出事,殿下快去快回。”
謝邵頷首:“嗯。”
“還煩請老師立刻去一趟虞家,讓外公馬上進宮請罪,識人不清之罪。”
喬大爺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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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澹將人帶回大理寺,便得到了謝邵請旨押送姚慷進京的消息。
他沉默片刻,吩咐白榆:“派一些身手好的跟著。”
白榆應下:“是。”
“等等。”
白榆頓住腳步:“主子。”
“平堰還有信過來嗎?”
白榆自然明白謝澹指的什麼,搖頭:“沒有了,自攔了喬四姑娘兩封信後,平堰那邊就再沒有信送過來。”
謝澹垂眸:“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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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阜水,柳襄帶人去了縣衙,調取寧遠微的資料。
謝蘅連著趕了幾日路,已有些撐不住,在客棧休養了一日。
次日,謝蘅臉色勉強好看了些。
柳襄確定他無礙後,神色復雜道:“寧遠微的身世……有些復雜。”
謝蘅看著她手中密密麻麻的卷宗便覺頭疼,而柳襄也沒有遞給他,敘述道。
“寧遠微出身貧苦,七歲那年父母雙亡。”柳襄緊皺著眉頭:“他的姐姐,也是那年死的。”
謝蘅擰眉:“他姐姐那年多大?”
“十五。”
柳襄緊緊捏著卷宗:“他的姐姐九歲就到縣衙裡做了燒火丫頭,逐漸長大後,容貌出挑,被前任縣令看上要納她為妾,她抵死不從,撞在灶上而亡。”
“他的父母為替女兒申冤,卻因衝撞前任縣令被罰二十丈,身心受創下,先後過世。”
謝蘅立刻抓住了關鍵:“前任縣令?”
“嗯。”
柳襄道:“前任縣令在事發一月後被舉報貪汙獲罪,如今的縣令上任後,給寧遠微翻了案,還了寧家真相。”
“原本縣衙對外宣稱是寧遠微的姐姐偷東西被打死,她的父母意圖謀殺前任縣令被當場斬殺。”
之後,二人雙雙陷入了沉默。
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寧遠微竟會有如此身世背景。
許久後,謝蘅才喚來玄燭:“去查阜水上任縣令被誰舉報,如今的縣令又是哪方的人。”
第68章
玄燭兩日後回來,帶回了上任縣令如今這位縣令的底細。
“十幾年前,阜水縣令惡貫滿盈,百姓怨聲載道,寧大人家的悲劇並不是特例,寧大人家裡出事一月後,欽差巡查至此,寧大人帶著狀紙攔了欽差大人的車,在阜水縣百姓的聯名狀告下,欽差重查縣衙,很快便揪出一堆罪證,定罪後半月與東市場將上任縣令斬首,一月後,新任縣令上任,也就是阜水如今這位縣令。”
“上任縣令不是被舉報的?”柳襄疑惑道。
玄燭搖頭:“不是。”
謝蘅問道:“那欽差是誰?”
“如今的兵部尚書,那年,他奉旨巡查路過阜水。”
玄燭繼續道:“且現在阜水這位縣令也是他所舉薦,屬下還打聽到,當年,兵部尚書去過寧大人家,還留下了文房四寶和一些銀錢,給寧大人交了幾年的束脩。”
柳襄謝蘅皺眉對視一眼。
難道,這一切的背後竟是兵部尚書在操縱?
“他沒有理由做這些。”柳襄道。
這麼早就開始部署寧遠微這步棋,他圖什麼?
謝蘅沉凝半晌後,道:“還能挖的更深。”
正如柳襄所說,兵部尚書做這一切,他圖什麼?
如今兵部確實被樞密院分權,可當年的兵部卻是握著實權的,他記得,兵部尚書二十年前已是兵部侍郎,且能奉旨出巡,必是得聖上信任的,那時候的他,根本沒有理由做這些。
“阜水縣令如何?”謝蘅問重雲道。
重雲回道:“喬二公子與中郎將這兩日都守在縣衙,阜水縣令每日作陪,沒有任何異常。”
“且據屬下這兩日的了解,如今這位縣令很得民心,阜水能有現在的富饒安平,這位縣令功不可沒。”
柳襄聽的更加迷惑了:“若這裡真是如此清白,那寧遠微的轉變又是如何而來?”
“我感覺這阜水的背後好像蒙著一層霧,叫人看不透,且未免也查的太過順利了。”
謝蘅微微一怔。
他沉思許久,突然道:“立刻給謝澹去信,讓他查一查玉京中高門裡頭,有沒有人與北廑有關,至少往……三十年前查。”
三十年前,東邺與北廑還算友好,兩國合約也還未到期,通婚者不在少數。
重雲:“是。”
“玄燭,去查寧遠微的街坊鄰居,問清楚寧遠微七歲後身邊都出現過些什麼人?”謝蘅。
玄燭:“是。”
等二人離開,柳襄才道:“世子在懷疑什麼?”
“你說的對,我們查的太過順利了,就好像是有人擺好一盤棋,等著我們來這裡。”謝蘅緩緩道:“若這些事情的背後是東邺人,我實在想不到他們這麼做的理由,除非,北廑有探子早在幾十年前就滲入了東邺高門。”
柳襄微微一愣。
要這麼說,確實很像。
柳襄神色凝重道:“若真是在十幾年前就預料到今日,此人絕不容小覷。”
“要不要給京中去信,讓太子和二皇子查查兵部尚書?”
“兵部尚書的底細還算幹淨,此事不一定和他有關。”謝蘅:“且謝邵如今不在玉京。”
柳襄一愣:“太子不在玉京?”
“嗯。”
謝蘅:“謝澹眼下應該已經抓了兵部侍郎,兵部侍郎的夫人是虞二老太爺的嫡女,此案稍有不慎虞家便會牽扯其中,一旦母族出事,東宮便不穩,太子現在自證清白最好的方式就是親自出京,讓所有人看著他接回姚慷,到大理寺受審。”
柳襄聽的心驚肉跳。
怪不得謝蘅要讓烏焰帶人暗中跟著姚慷回京,原來是要去接應太子。
“那若是姚慷沒能活著進京,殿下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就算他不出去接,一樣會有人截殺姚慷,將這盆髒水潑到虞家頭上。”謝蘅沉聲道:“左右都是一個結果,還不如出京搏一搏。”
柳襄還是覺得太冒險了。
“世子和殿下通過信嗎?”
“沒有。”
柳襄一愣:“沒有?!”
沒有通過信,他怎知太子一定會出京?
謝蘅對上她一雙清澈疑惑的眸子,勉強解釋了句:“他了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