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瑤在行宮出了事,顯然是有人蓄意行兇,皇上自然需要給鎮北侯府一個交代,當下就命人追查了起來,當天出入行宮的宮女太監並不多,一一審查過後,第二日便查出了三公主身邊有一個丫鬟離開後,便再也沒有回來。
也有人看到她曾在陸瑤休息的那段時間,在她們附近出現過。
三公主咬死她偷了自己的銀釵,她發現後便狠狠打了一頓,將她趕走了,隻知道她下了山,卻不知道她具體去了哪裡,她身為公主,縱然有嫌疑,大家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將這事上報給了皇上。
皇上一共有五個女兒,三公主是德妃所出,她打小喜歡爭強好勝,性情也有些魯莽,喜歡誰了就可勁對誰好,不喜歡誰了,那梁子算是結大了,論智慧比不上德妃的十分之一,皇上也不止一次地為她頭疼過,好在是個姑娘家,總歸要嫁人,也不需要她聰明到哪兒去。
皇上萬萬沒想到她竟然成了最大的嫌疑犯,想到她跟陸瑤曾鬧過不愉快,皇上便將她喊到了跟前,三公主咬死了什麼都不知道,做之前,衛寧紫就告訴過她,就算查到了她們身上,隻要咬死了不承認,誰也不敢拿她們怎樣。
然而現在審問她的卻是自己的父皇,沈明曉有些膽怯,她有些心虛,便不停地抓著陸瑤不放,“父皇,是不是陸瑤想陷害我,才使了這個招?”
見父皇若有所思,沈明曉心中一喜,繼續道:“她向來跟我不合,狩獵的第一天我們還發生了口角,她對我早不爽了,上一次還將我推倒在地上,我沒跟她計較,她反倒蹬鼻子上臉,說不得因為我貴為公主,她不敢拿我怎麼樣,才使出這麼個昏招,想陷害我。”
她正說著,沈封寒走了進來,他一身玄色的錦袍,衣擺處繡著一隻展翅欲飛的蒼鷹,眼眸幽深暗沉,他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明明很平靜,卻讓沈明曉一下噤了聲。
沈封寒身後跟著蕭煉,蕭煉走進來後
,恭敬地行了個禮,便將一個丫頭拎了過來,這個丫頭正是沈明曉的丫鬟,紅玉。她發絲凌亂,臉上滿是慌張,小腿肚一直在打哆嗦,沈封寒的人找到她時,她正在莊子上悠闲地釣魚。
公主給她弄了一個嶄新的身份,誰料不過短短一兩日竟然將她抓了去,她還年輕,她還不想死啊,看到三公主,她眼底猛地綻放出一抹光彩,撲過去摟住了她的腿,苦苦哀求道:“公主!您救救奴婢吧!奴婢都是按您說的做的,您不能不管奴婢啊。”
瞧到她,沈明曉愣了一下,這丫頭不是被她藏到了衛寧紫的莊子裡?怎麼這麼快就被找到了?她一貫是個忠心的,所以沈明曉才把事情交給了她做,見她一上來,便招了供,沈明曉有些慌了,她心中一慌,臉上便露了怯,“你別胡說八道啊!”
皇上瞧到她的神情,還有什麼不懂的!他臉色一沉,將手裡的杯子直接砸了過去,“貴為公主,不說為人表率,陷害完人還反過來誣陷別人,沈明曉,誰給你的膽子!”
三公主瑟縮了一下,訥訥爭辯道:“父皇真不是我做的!”
“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爭辯的?堂堂公主,一個不順心,就做下這般骯髒之事,也不怕汙了自個的手!有本事做,有本事就別被人發現!被發現了還不承認,這副嘴臉是誰教你的?”
他每說一句,沈明曉的身體就顫了一下,她心中也覺得委屈,眼淚便一滴滴砸了下來,“是,事情確實是我做的!她一次兩次的挑釁我,根本就沒有把我放在眼底,我不過是給她一個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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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封寒轉動了一下手上的佛珠,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情,眼神卻始終淡淡的。
相對於皇上的怒火,他這副樣子卻更讓三公主莫名的畏懼,想到德妃對她的告誡,她徹底慫了,“父皇,您饒過女兒這一次吧,女兒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說完便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皇上卻看了沈封寒一眼,打算由他做主,這件事,已經不單單是兩個姑娘間的矛盾了。他因此糟了連累不說,受委屈的那個姑娘,說不準還被他放在心上。
知道他為了救陸瑤,掉進了山洞裡,還讓一幹侍衛將他們拉上去時,皇上便知道了他的心思,他認識的沈封寒,絕不會因為救人就將自己陷入這種境地,除非他本身就有娶她的意思。
倒不是說他會見死不救,若真碰上了,頂多讓侍衛出手一下,以他對姑娘的態度,若是沒放在心上,怎麼可能親自追上去救人?他難得喜歡一個人,皇上不希望因為自己處理不當,讓人小姑娘受了委屈。
沈封寒淡淡:“以她的腦子,想不出這個計謀,幕後肯定還有人。”
三公主性格暴躁,有勇無謀,做事也沒有章程,根本不可能短短時間內弄到藥草,喂完馬兒後,還能悄無聲息地將人送走。
沈明曉瞪了大眼,她的腦子怎麼了!她偏偏敢怒不敢言,跟隻小鹌鹑似的窩在了地上,她才不會出賣阿寧呢,衛寧紫好心幫她支招,她沒道理要讓她一起受罰,“就是我做的,一人做事一人當,父皇!您罰我吧!”
皇上冷睨了她一眼,扭頭對沈封寒道:“人是你抓到的,她還害得你摔進了山洞,你看著罰吧。”
見皇上將爛攤子都丟給了他,沈封寒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悠悠道:“身為公主,卻心術不正,害了人,不反思,還包庇元兇,少說也得挨二十個板子才行,念她是初犯,就打十九板吧。皇兄可有意見?”
皇上剛剛還在看好戲,聞言,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十九個板子,以她這身子骨能撐過去才怪,他這個弟弟擺明了是心裡不滿了,故意說給他聽呢,他又拉不下臉替她說情,擺擺手,“著人拉出去吧。”
沈明曉震驚的瞪大了眼,十九板子,這不是要她的命嗎?她堂堂公
公主怎麼可以被人按住打板子?她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這下是真的怕了。
“我不要挨板子!父皇!求求您!饒我這一次吧!真挨了,女兒會沒命的啊!陸瑤屁事沒有,憑什麼我要挨這麼重的罰?難道我一個公主,這條命還不如她矜貴嗎?”
見她越說越不像話,皇上頭疼地揉了揉眉。
這時,一個小太監卻走了進來,“皇上,德妃娘娘求見。”
皇上頓時松口氣,“快讓她進來。”對上弟弟那雙洞察一切的雙眼時,他忍不住咳了一聲,瞪了這小混蛋一眼!就會看他笑話!
隔著老遠,德妃便聽到了女兒的哭喊聲,她心疼不已,進去便跪在了地上,“皇上,真打這麼多下,這不是要她的命嗎?”
皇上咳了一聲,給沈封寒使了個眼色,讓他自個處理。
沈封寒淡淡道:“不挨頓狠的怎麼長記性?”
德妃哭成了淚人,她知道女兒被皇上帶過去問話時,就急的不行,唯恐真給她定了罪,她隻有這麼一個女兒,已經到了議親的時候,脾氣本就不好,再落下個害人的名聲,哪個還敢尚她!
她心裡不安便帶著人趕了過來,希望皇上能看在自己的面子饒她一次!誰料沈封寒竟然說打就打,不是自個閨女完全不心疼!皇上也完全不管不問,德妃哭道:“王爺,阿曉還是個孩子啊,她打小就敬佩您,您離宮時,她還送了您一個她親手做的小泥人,希望你在戰場上無往不利。這次雖說是阿曉有錯在先。但她跟瑤丫頭本就有些小矛盾,小孩子之間難免有摩擦,她不知輕重這才在他人的撩撥下做了蠢事,還好王爺您救了那丫頭,尚未釀成大錯,王爺,就看在血脈之情上,饒阿曉一次吧,若是非打不可,我替她挨。”
沈封寒自然不可能去打德妃,不說她年齡大了,還為皇上生下一子一女,單憑她前些年,在皇上登基時,所做的貢獻,沈封寒也絕不會拿她怎樣,她心思一向深沉,顯然也知道這個道理,死死抱住了她的阿曉!
“饒了她也不是不可,隻要她說出是誰出的主意,這十九板子,就暫且免掉,若是下次再犯,再一並算上。”
德妃這才松口氣,她掩住眼底的復雜情緒,瞪了沈明曉一眼,“還不坦白從寬!”
沈明曉最終還是將衛寧紫供了出來,兩個姑娘各罰了禁足三個月,不僅要登門去給陸瑤道歉,還要一人給她五千兩銀子壓壓驚。三公主免了板子,衛寧紫卻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二十板子是免不了了。
將三公主跟德妃打發走,書房裡便安靜了下來,沈封寒坐了會兒卻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神情冷淡,瞧了皇上一眼,清了下喉嚨,皇上臉上多了絲笑,“莫非子湛還有其他事?”
子湛是沈封寒的字,皇上一貫這麼喊他,他消息靈通,自然知道,自家弟弟已經在著手準備聘禮了,要給誰下聘,自然不言而喻。
第40章 賜婚!
沈封寒淡淡掃了他一眼,眼底的含義不言而喻。
皇上眼底滿是戲謔,他五官俊朗,瞧著比沈封寒溫和很多,笑著卻活似隻老狐狸,此刻,這隻老狐狸懶洋洋靠在了龍椅上,“子湛不是要離京嗎?都一個多月了,怎麼遲遲沒動靜?邊境那邊都催了幾次了,說你不在,大家都甚為想念。”
沈封寒面色不變道:“既然皇兄這麼希望我走,那臣弟過幾日就去。”
皇上臉上的笑有些僵硬,都已經要娶妻了,還走什麼走!怕他臭脾氣又上來,媳婦都不願意娶了,皇上連忙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是都著手提親了?是不是想讓朕幫著賜婚?”
沈封寒微微點頭。
皇上的神色卻認真了起來,“朕之前就說過,不論你想娶誰,朕都會給你賜婚,不過,我聽說陸家那丫頭,今年才不過十四歲,跟她表哥還有婚約,你現在討要聖旨是不是太早了點?”
“用不了兩天就退掉了。”
沈封寒神情仍舊淡淡的。
都要成親的人了,還一副冷淡的神情,皇上忍不住嘖了一聲,也不怕人小姑娘,被嚇跑!
“行吧,她退親後,朕隨時可以讓何公公前去宣旨,母後那裡,你記得提前打聲招呼,你若一聲不吭,等她知曉了這事,一定會氣炸,她拿你沒辦法,隻怕以後會將火氣撒在旁人身上。”
皇上點到為此。
沈封寒自然清楚這個旁人極有可能是他未來的王妃,他點了點頭,難得道了聲謝。
皇上衝他招手,“跟朕還有什麼好客氣的?你難得來宮裡一趟,陪朕下會兒棋再走吧。”
說著皇上就讓貼身伺候的小太監將棋盒抱了出來,小時候兄弟兩個時常一道下棋,現在卻聚少離多,幾年下來,竟隻下過一次,為了保住他的江山,沈封寒的犧牲他都瞧在眼底,若說這輩子,他最感謝什麼人,定非他莫屬。見他終於有了成親的心思,皇上隻有覺得十分欣慰。
他清楚太後對徐雅有多喜歡,儼然將她當成了“未來的王妃”在培養,現在子湛卻突然另娶旁人,她能不能接受還不好說。
這樁親事,隻怕還有得磨呢。皇上嘆口氣,一個是親娘,一個是親弟弟,他幫哪頭都不太好,就在他唉聲嘆氣時,沈封寒又吃掉他一個子。
“等等,這步棋不算!朕剛剛沒瞧清楚!”
沈封寒瞥他一眼,眼底是濃濃的嘲諷,“你跟大臣下棋,也這副耍賴的模樣?”
一句話成功堵住了皇上想悔棋的衝動。“你這小子,跟你下棋真是一點意思也沒有。”
殊不知嘴上雖然這麼念叨著,其實他心底最喜歡的便是跟他下棋,也隻有他不會讓他,自從他當上皇上,下棋從未輸過,並不是他棋藝超群,不過是沒人敢贏他而已,不過當了幾年皇上,他便體會到了高處不勝寒的感覺。
陪皇上下了三盤棋,沈封寒便出宮了,陸瑤沒退親前,他並不想讓太後知道此事,當天下午他就去了鎮北侯府一趟,陸瑤當時正在上課,並不知道他來了。
沈封寒穿著件湛藍的錦袍,他負手而立,陽光透過竹葉灑下來時,襯得他身形十分修長,那張臉也俊美的不似真人,路過的小丫鬟都在偷偷打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