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誓言,也算回答了他四哥“深不深”的問題了吧。
第242章
要說新鮮麼?新鮮。嚴格來說,這還是立橫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遠門”。
她不同於俞青時,青時說他從小被灌輸,讀萬卷書、行萬裡路,似乎這之後,人就懂得了世間絕大部分的道理。實際在他人世各地飛了接近小兩百萬公裡,去過近百個城市之後,猛一想,實在也無所得。如果哪天飛機失事、航船沉海,或許也隻有腰間盤、椎間盤、頸5和頸6等處的增生燒不滅寂,魚目一樣,晶晶亮,號稱舍利子,至於“道理”該想不透的還是想不透。
所以,他很少帶立橫出門,把立橫真正“箍養”在他為她獨打造的“人世仙境”中。
再金絲的雀兒,其實也有想高飛的一天。立橫不想飛出去看看更遼闊的天地嗎,肯定也想,隻不過一直“不逢時候”。想想俞青時雖說沒了,神秀接管她了,可一直“礙於”俞青時“那麼個沒法兒”,對她也唯有一直“藏東藏西”,立橫能往哪兒飛?好咯,如今養在帝身邊了,估摸算有機會多“出出遠門”咯。
不過這家伙骨頭裡“懶”,也不怪完全沒機會“飛”,立橫總體而言還是屬於“宅得住”的,隻要手上有玩意兒玩,有引得起她興趣的一本書,再不濟,有好吃好喝,她都不容易“亂跑”。
這會兒穿著背帶褲、早比帝先一步登上御艦的立橫兩手就揣褲子荷包裡瞧著內侍們搬書。
帝要出趟“遠門兒”,從宮裡到這邊御艦,儀式一層復一層,哪裡是立橫受得了的?她先被送來了,隨行而來需要提前“安排”的還不少,不過已是她與帝“最貼身”之物:她的“布布”,帝的公文書籍,她和帝的日常用品……
“我的書呢?”立橫問,
“哦,已經先搬上來了,那隻箱子裡就是。”內侍答。哎,頭個就先搬得她的東西,現在,對她比對帝還“萬分小心”,一丁點錯兒不敢犯!“需要拿出來擺上麼,”內侍又“請示”,
立橫搖搖頭,“看不了那些,我去翻翻,找一本出來就行了。”她走過去,內侍們忙給她打開箱子,她就坐在一旁沒打開的箱子上,彎腰翻找。
找了李漁的《闲情偶寄》出來看。
立橫最近還比較喜歡李漁,覺著他是個闲不下來的闲散人,放棄了通俗意義上的名利,一生就是吃喝漂堵抽的一生,且能把吃喝漂堵抽的溫潤精細做到極致的一生。總結起來:他喜歡淺顯的文字,白皮膚的女人,素雅的房子。
就那麼弓著身兩手肘撐雙膝上看書看了老長時間喏——內侍們不敢發出一點聲音,輕拿輕放。直到立橫自己覺著弓腰弓累了,直起腰,立即感受到一個靠著的明黃蒲團擱她腰後,立橫回頭看看,點點頭,又靠著、兩腿撐直看了好一會兒……
不覺,外頭天兒都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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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沒問帝上艦來沒,單手拎著書起身,走去樓梯口,就想走幾步活動活動,
卻,才下幾層階梯,聽到,
“父皇,您知道我有千種冒死的法子去偷摸見她,可我不想那樣!她就要出去這麼長時間,我也不想她還跟我怄著氣……”
立橫再往下走了幾步,蹲下來,
望見,
小蘭跪在他父皇身前,仰著頭,多意切地懇求著……
第243章
爺倆都發現她了,
帝背手回頭看她一眼,帶著淺笑,卻是對腳邊跪著的兒子說,“小蘭,你早已不輕易在我跟前屈膝下跪了。”
小蘭眼睛是望著那頭的立橫,怎得叫他離得開眼,立橫蹲那兒又是較寬大的背帶褲,像隻可愛的小兔子,還噘著嘴……“是,父皇,但該跪還是要跪,對您效忠,為您護衛,跪守是本分!”
小蘭啊,你怎得又不得你父皇喜愛呢!這麼聰明,是呀,立橫如今在父皇身邊,你這麼說“深得君父心”吶,“效忠護衛”的是他,眼裡是她,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為了她,你也會是“最守本分的兒子”!
帝甩手朝那頭比了比,“去吧。”
小蘭欣喜向他一磕頭,“謝父皇!”跟自個兒老子磕頭不磕碜,何況是這“天下第一人”!再,小蘭就是要借此“謹小慎微”給他老子看,我就是“沒出息”成這樣了,心裡就她一個了,別再逼我,更別再“質疑”我!
起身,小蘭也有範兒,沒顯得那猴急,但隻有立橫望得見他走來時那眼裡的熱切與……嬌啫啊——也隻有小蘭最會大大方方跟她撒嬌了。
背帶褲小兔子起身就往上跑,小蘭走上來,直到徹底脫離人的視線,上來就擁抱住她,脫口就是求饒,“我錯了我錯了,你摳我眼睛吧,”該死的立橫真反手弓指甲摳他眼眶,疼呢,小蘭還迎上就要親親。哎,立橫也不舍得,蹙緊眉頭看一邊。小蘭捧著她臉龐挨著,跟吐豆子似的開始“和盤託出”……
立橫聽著,那鬼機靈勁兒才精彩,對他們小時候的“恩怨”一副“吃瓜”,又斜眼兒瞄小蘭,那意思,是贊賞他的嘴毒呢,小蘭趁機迫不及待封住她的唇,終於得償所願,也終於心暖烘烘放回原處……
個死立橫,還是記仇,面對面來後,抓著他臉、手還是摳他眼睛,“我是不是保你太早了,你要是真眼羨上誰,我給你做媒。”小蘭這下抬手狠捏住她臉蛋兒,捏成個小豬豬,嘴裡卻急切,“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那時候就是想不起來了,擱那兒想這哪個賤人吶…哦對了,”又湊近她小豬嘴貼著,“她老子做夢都想把她送進宮來給我老子暖床呢,”壞得很!眼垂著,講他老子這點闲話竟帶著惡毒。
立橫一聽,先是一怔——嘿嘿,這一怔可叫小蘭更“惡毒”,咬她嘴巴“你著個什麼急!”诶,還把立橫吼醒了,她推開小蘭的嘴,霸道的不得了,“我當然不著急,你老子跟我說了,他越來越老了,不需要女人了!……”嗯,這還不夠,她一下掙脫小蘭,氣呼呼走到樓梯口,大喊,“老東西你聽著!你要說話不算數,再弄什麼六帝夫人出來,我就把你的壞毛病都說出去!”
哈哈,還是她最厲害!
這下把小蘭都嚇著了,趕緊跑來捂住她嘴,不過卻是笑著直小聲哄——嗯,更像愛得不行吧,也使勁兒親,“服你了服你了!他連這些都跟你說啊……”是呀,肯定叫人怎麼也想象不到呀,帝真是啥體己話都跟她嘮喲。
這時,更是聽見,“神蘭!你滾下來!”帝這“火氣”,嘿嘿,小蘭當真怕麼?他就是萬般愛不夠地親他的氣呼呼立橫吶,
有立橫這小霸王把父皇這麼管著也好,後宮“清淨”,帝可以更專心搞事業咯。
第244章
帝老麼?50來歲正直壯年,且不說他的身份、立橫這貨直呼他“老東西”膽大包天,就光從帝的實際狀況來看,她這也純屬口嗨,帝每次亮相,誰不驚豔這“神顏神威”,你從他這各個妖孽兒子來看撒,強大的基因還是佔主要吧。所以說,這也隻能看出帝對她有多寵縱。
當然,小蘭從這次會面的“隻言片語”裡倒稍許放了些心,父皇跟她說“越來越老了,不需要女人了”,什麼意思?她不是女人?再說,如果父皇真想全然霸佔她,會允許自己還這麼見她嚒,要曉得,小蘭此來可是抱著“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決心,不讓他見立橫,他跪死在這兒都成!——能這樣已經很好了,今日得見一面,已經極大得寬慰了小蘭的心了……
好,帝的御艦在開拔前,神蘭來“送行過”可能還不少人見著,那,另一位帝子也悄然而來,恐怕就少之又少人知曉了。
立橫見過小蘭,心情也好不少,嗦著小蘭給她捎來的“紅燒小娘蟹”,繼續看《闲情偶寄》,愜意著呢。——這“小娘蟹”是啥,也說說。從前大都名菜“面拖梭子蟹”,有時蟹不夠新鮮,肉比較“面”,所以面糊更容易“搭牢”;如果蟹太新鮮,肉質飽滿鼓彈,面糊上去,立即“彈開”,反而又入不了味。於是小蘭叫他王府的廚子想辦法改良,诶,改用了肉質比較松散的“小娘蟹”,也就是尚未交呸的雌性梭子蟹。第一道面粉糊住刀口,鎖住蟹汁,姜蔥黃酒先煎再燒,其間下第二道面粉水,大火煮沸轉小火收汁……诶唷,滋味美不勝收!
立橫一直好這口,小蘭這會兒來,把大廚都“獻”來御艦上咯,隨行。大廚當即做了新鮮的“小娘蟹”來,正給她看書添了“塞嘴小零食”,窩“布布”裡更懶得動。哪裡曉得,也就這時,她雖嘴上不說、心裡還是想的秀兒也在艦上呢!
“……就這麼回事,所以我也得提醒您,得防著黃家狗急跳牆,他兄弟幾個內部利益分配也不均,各懷各的心思,可黃家整個大局若偏了,還是能扎成幫子……”秀兒特地趕來,把最近得來的一些情況如實告訴父皇,也是想提醒父皇警惕一些“異動”,
帝望著他,真的由心感動,這個兒子看著跟他“最生分”,也最管不住,但,每每關鍵時刻,那次又不是他最能挺身而出!——帝扶上兒子的肩頭,“秀兒,父皇讓你跟她分開也是……”神秀一抬手往旁走了幾步,似乎不想說這個話題,神色也冷下來,“分都分了,還說這些幹嘛。再說,我和她是不能在一起,我怎麼能和俞青時的女人在一起?”
帝一聽,一頓,接著就是勃然大怒,“你非要氣死我是不是!你是我兒子!你跟俞青時沒關系!”
秀兒一譏笑,“就算我不是他兒子,他跟冒青乘也不清不楚,老子更不能要那賤女人情夫的小情兒!”
“混賬!!”啪!——是呀,帝自己也想不到會動手、扇了他這一巴掌吧,那揚起的手久久放不下來……
秀兒譏笑依舊,手都不去捂臉,斜睨他顯然盛怒後也愕然痛心的父皇,“你也辛苦,愛而不得。”說完,轉身走了,留下帝立在原地,輕輕搖頭,實屬難過……
第245章
御艦啟航的這一夜,立橫睡得很不安穩。
夢見:
一座鬼氣沉沉的城池,腐臭是一隻盤旋空中的黑鷹,久久不去。死人守衛的道路和房舍看上去就像一堆堆土灰,一陣風來便會分崩離析。
鬼魂們漸漸蘇醒,就著路邊水坑喝起來。喝完,大笑著,摩拳擦掌。鬼魂們從紅心廣場出發,開始環城公路長跑比賽。他們先環著公路跑四圈,再反跑三圈,又回到廣場,但比賽隻進行了三分之一。
道路兩旁全是剛剛獲得城隍綠卡的新移民們。他們興高採烈,歡呼、鼓掌、投擲鮮花。
道旁擺著組委會的桌案,上面井井有條放著頭、臉皮、骨架、毛發、血液。
補充體力的最簡單方法是喝血。而穿上一套合適的皮,絕對能夠節省體力,還能讓選手們重溫做人的涼爽。骨架對長跑者而言,意義在於助跑,就好像登山運動員坐在索道車上一樣。人頭威力巨大,也最難抉擇,必須要大聲喊,有響應的那個才作數能用;一旦戴上,幹枯的身體就會立刻豐滿如豬,跑起來屁股扭扭的,容易贏得觀眾的同情和愛慕。人臉的挑選比較費工夫,有一張好看的臉非常重要。自信發源於此,人生肇端於斯。毛發最沒用,廉價得很,它是一種小裝飾。
如此恐怖又荒誕的盛大一幕,
忽,
立橫看到自己赫然站在城牆的最頂端,大喝一聲,“都給我定住!”
好玩得很,所有時空定得死死的,連飛煙的纖維都看得清……她洋洋得意,像主宰這一切的救世主,威威如大王!
突然,美得很的,時空仿若漏了氣,有些晃動,而且越晃越狠——好滴,她從這不知是噩夢還是美夢的夢中驚醒,啊呀不好!是這艘雄偉艦船在劇烈晃動!
立橫立即聽到,“小聖!小聖!”是內侍們喊她,也有近衛跑了進來,可人根本站不穩,又滑稽又可怕得統統滑到一邊,艦船的顛簸愈加可怖劇烈了!
顯然聖人還不在房內,立橫在“布布”裡眯著時,他還沒回來,說是在下面的會議室開視頻會議。
“保護小聖!!”內侍和近衛們還在不懈地靠近她,真的忠勇。但是隨著艦船的傾斜,看來真似末日,他們始終接近不了立橫,幾近絕望……
卻,立橫此一時,真當一點不害怕!許是剛才那個夢給了她一些胡亂的莽氣,她竟然一把抽抱起“布布”——是呀,再如何,對“布布”也絕對不離不棄!——這邊撞那邊顛簸,也著實邪乎,她竟然一直沒摔倒!
就這麼一路拖著“布布”她竟然跑了下來,
“雀玉!”這還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而這一聲卻猶如破曉之聲,脆響又極富生機!
帝本來有多擔心她!忽來這般掀天風浪,再雄偉的艦船似乎都無法抵御,帝頭個想到的就是她,也是不顧所有阻攔要親往去接她!但,行路難,行路難吶!帝急切得甚至踢翻已經跪地抱住他腿阻攔前行的侍衛!——
“立橫!”
帝是眼睜睜看著她拖抱著“布布”前來!就這麼“神氣護體”,四散的物體砸不到她,都“極巧妙地差一點點地”準確避開她了!——立橫兩眼晶亮,散著發,紅唇鼓鼓,兩腮豔麗,生機勃勃!
終於抱住她,
“走,去救生艇!”帝再緊緊抱著她,當然也幫她拽住“布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