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總,您比傳言裡說的還要帥多了。」小男孩兒皺眉思索了一下,好像在斟酌用什麼詞,下一秒,笑開了,像一朵朝著陽光的向日葵,「也比我想象的溫柔多了呢。」
「是嗎?你想象的我是什麼人?」我好笑地看著他。
「總覺得您這樣的人,應該是坐在高處,閃閃發光,不好接近的。」小男孩兒說著話,一點一點地靠近我。
我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點,笑道:「那你可想象錯了,在高處,閃閃發光的,那是感應燈。」
「哈哈,您挺幽默的。」他笑著退了回去,腦袋搭在欄杆上,帶著些嬌憨,「其實他們今天叫我來,是負責勾搭您的,他們居然會覺得我有這個本事。」
「所以你現在是破罐破摔了嗎?」
「您對我沒意思,我能看得出來。」他無奈地聳了聳肩,「嗐,大不了再回去當網紅唄,我粉絲還挺多的。」
「或者,您拯救我一下呢?」他笑嘻嘻地把腦袋湊過來,「我叫溫容,您記一下唄。」
我叼著煙,歪頭看著他,他臉上笑嘻嘻的,眼裡卻藏不住地緊張,看來是第一次幹這事兒。
煙霧中他的臉帶了些與原淨不一樣的柔弱和妖冶,我悲哀地發現,我還是喜歡原淨身上那股強勢的氣息。
「回去吧。」我轉過身,把煙按在煙灰缸裡,一抬頭卻看到了原淨。
原淨兩腿隨意地交疊在一起,倚在牆上,臉上很陰沉,深深地凝視著我,周身好像布滿了寒霜。
沒來由地有些心虛,我剛想上前解釋,就看到了腳步有些不穩的方昀從洗手間走了出來。
想邁向他的腿硬生生止住了。
我死死地盯著方昀放在他胳膊上的手。
「紀總認識嗎?」溫容也挺有眼色,大概感覺到了我們之間的劍拔弩張,不動聲色地往我身前擋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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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淨的臉色好像更不好看了。
我嘲弄地笑了笑,摟上溫容的肩膀,淡淡道:「不認識。」
我攬著他的肩膀,目不斜視地從原淨身邊走過去,餘光裡能看到他起伏的胸口,好像在極力地忍著什麼。
他在生氣嗎?
然後因為方昀在所以不得不忍著?
真他媽的好笑。
一直走到拐角,徹底看不見他了,我才放開了溫容。
我突然覺得很無趣,這樣逞能也沒什麼意思。
我想回去問問原淨今晚為什麼跟方昀在一起,他們算什麼關系,我們又算什麼關系。
可我有什麼立場呢?
我跟他之間除了一紙狗屁合約之外,沒有任何關系。
回到家,一開燈就被沙發上的人嚇了一跳。
原淨居然比我回來得早。
他閉著眼睛躺在沙發上,頭仰著倚在靠墊上,露出光潔的脖頸,喉結暴露在空氣中,身上的衣服還沒換,領帶都沒有摘,隻是松松垮垮地扯開了,鋒利的眉頭緊皺著,看著情緒不太好。
今天很累,不想跟他起什麼爭執了。仔細想想我們兩個在一起的時間裡,竟很少有雙方都心平氣和的時候。
在一起要麼是拿話刺對方,要麼是一言不合打起來。
可能真的不適合在一起吧。
18
「原來你還知道回來啊。」他的聲音帶著詭異的平靜。
我看了他一眼,不太想說話。
身心俱疲地累。
我沒理他,直接進了浴室,洗到一半,浴室門咣當一下被打開了。
「我跟你說話沒聽到嗎?」
餘光裡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掃視著我的身體,好像在看我身上幹不幹淨。
我快速衝幹淨身上的泡沫,扯過浴袍披上,想出去,原淨卻把門擋得死死的。
我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嗤笑一聲,冷冷地看著我,說:「現在是連話也不想跟我說了是嗎?」
「沒有,我現在很累,想休息。」
「跟小鴨子玩累了是嗎?」他冷笑著,「也對,風流慣了的紀總怎麼能耐得住一直跟我一個人睡呢?」
「我們結束吧。」
終於說出口了,這句話一直像懸在我頭上的刀,搖搖欲墜。
我終於不必再裝著不愛他了,我終於說出口了,莫名竟有了些輕松。
「我愛你」這三個字,太沉重了,遮遮掩掩十年,太累了。
無法宣之於口的愛意已經快將我逼瘋了,看不到方昀還好,能騙騙自己。
可看到方昀以後,才知道我有多麼可笑,那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原淨,跟我身邊的原淨一點都不一樣!
原來原淨喜歡一個人時也是這樣溫柔體貼的。
我無法再騙自己了。
太累了。
要控制自己痴戀他的目光,要控制自己見到他時忍不住愉悅的心情,要控制自己想要抱他的手。
太難了。
就這樣吧,這四年說長也不算太長,說短也不短。
這些回憶應該足夠我支撐一生了。
算了吧,我第九十七次,也是最後一次對自己說道。
19
「為什麼?」他直起身來,就算是我隻比他矮了兩釐米,189 的身高卻依然令人有種壓迫感。
「我玩夠了。」我低著頭,不願讓他看到我快要藏不住的眼淚。
「玩夠了……」他一字一字地重復著,就算低著頭我也能感受到他令人窒息的目光要把我勒死了。
猛地一下,他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了冰涼的牆面上,眼睛死死地瞪著我,裡面的戾氣讓人心驚。
他的手一點一點地收緊,空氣變得稀薄起來。
「你說開始就開始,你說結束就結束。」我好像在原淨的眼睛裡看到了濃濃的無力和悲愴,「憑什麼啊,紀綻!」
我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其實明明有更好的辦法接近他的,是我太卑劣了,我看到他跟方昀在一起的畫面要嫉妒瘋了,才提出什麼狗屁包養。
如果一開始以朋友的名義相處,是不是會好一點?
他松開了手,轉而撫上了我的臉,好像有些迷茫和無措。
「紀綻,你哭什麼啊?」他的眼睛紅了。
我不敢去奢望了,也不想再去想他悲傷的是什麼了。
「原淨,我錯了。
「放過我吧。」我閉上眼睛,不想再看到他任何一點表情。
他的難過,大概也隻是習慣。
「好。」
他聲音輕得我差點聽不清,再睜眼時,他已經開門走了,我愣愣地盯著前方,終於結束了啊。
20
在地上不知道坐了多久,回過神來時我的腿已經沒有知覺了。
我扶著牆,勉強站起來。
一步一步挪到客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給範勇打了過去。
他當年因為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差點被砍死,是我救了他。
這人挺講義氣,重感情,這些年有意無意地已經被我培養成了我的一把刀。
電話很快被接起來。
「喂,紀總。」
「怎麼樣了?」
「車禍的證據已經拿到了,原旻生的女兒被那變態折磨得神志不清了,太他媽畜生了!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竟然能為了利益把親生女兒送給一個跟他一樣大的老頭!他太太已經徹底跟他撕破臉了,不過,正好便宜了咱們。他太太已經跟我見面了,不光是那起車禍,還有些其他的好東西,我都發到你的郵箱了,這些足夠讓他在裡面待一輩子了。」
「待一輩子嗎?
「那也,太便宜他了。」
我要把他帶給原淨的那些痛苦,都還到他身上去。
我靠著沙發,坐在地上,摸了根煙點上,深吸了一口,心中的狠戾卻怎麼也壓不下去了。
我看著他給我發過來的視頻裡,原淨的白色衛衣上沾滿了血跡和泥濘,胳膊詭異地向後折。
怪不得……怪不得,一到陰天或者受涼,他的胳膊就疼得睡都睡不著。
他像是被抽離了靈魂,那麼高傲的人,硬生生跪下了!
給原旻生的狗跪下了!
我目眦欲裂地看著屏幕裡原淨彎腰磕了一個、兩個、三個……
他好像不知道痛一樣,鮮紅的血順著額頭流下來,滴進他眼裡,血紅的眼睛裡是一片死寂,嘴裡呢喃:「求你,求你……」
原淨……
「最晚後天,我要見到原旻生!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我要見到他!」我的理智已經被燒成灰燼了,眼前全是我的原淨彎折的手臂和麻木的神色。
我緊攥著胸口的衣服,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
我還用包養來侮辱他,我跟原旻生有什麼區別?
我的原淨,得多疼啊。
21
第三天的晚上,範勇準時帶著原旻生來見我了。
陰暗的房間裡,原旻生像一條死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擺擺手,範勇拿起桌上冰涼的啤酒,潑在了他的臉上。
「咳……咳咳!誰?是誰!媽的敢綁老子!知不知道老子是誰!」原旻生囂張的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惶恐。
我從沙發裡站起身,緩步走到他面前蹲下,一把扯下他頭上黑色的布帶。
「是你!」原旻生驚恐地看著我,「紀綻,你想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是違法了!你這是綁架!」
「綁架?」我笑著搖了搖頭,「我想做的事情不太符合這個詞呢。」
「應該叫什麼呢?」我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愈發蒼白的臉色,「啊,我想到了,我覺得殺人滅口更符合我想做的事呢。」
「你想要什麼?」原旻生顫抖著想往後退,「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紀綻!你別衝動,我知道你和原淨的事兒,你也不想你們的關系天下皆知吧。」
「我想要什麼啊。」真他媽的可笑啊。
我想要我和原淨空缺的那六年!
想要原淨的父母活過來!
想要原淨沒有憂慮地活著!
想要那個永遠耀眼驕傲的原淨回來!
「我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我揪住他的頭發,把他從地上拖起來,「我可以給你個選擇,你弄折了原淨的一條胳膊,想用什麼來還呢?」
「紀綻!你敢動我一下!你敢動我一下我讓你們整個紀家都在 X 城混不下去?」
「不選嗎?」我直勾勾地盯著他,胸口裡的躁鬱怎麼也壓不下了,「你的廢話太多了。」
「我替你做了決定吧,就一雙腿好了。」我松開手,把他扔在地上,拿起早就備好的鋼棍,活動了一下手腳。
「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紀綻!」他一點一點地往後挪,瘋狂地搖著頭,拖出了一條水跡,呵,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