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得意吧,我終究是輸了,還是愛上你了,一直跟你爭高下的我竟然愛上你了……」
我語無倫次地說著,剖析這些無疑是在剛止血的傷口上又撕開了一道更大的口子。
他緩緩地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捧起我的臉,慢慢地貼過來,臉上的表情似喜似悲,赤紅的眼睛裡淚水爭先恐後地往下落,滴在我手心裡。
他的聲音痛苦又悲戚:「紀綻,我們到底錯過了多少啊?」
我猛地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紀綻,我他媽愛你愛到骨子裡了。」
什麼意思?
他說,他愛我?
一時間我也忘了還在哭,腦袋好像鏽住了的舊機器,一字一字拆解,去理解這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他緊緊地貼著我的額頭,眼睛深深地看著我的眼睛,裡面的難過無力、悲愴悔意要將我淹沒了:「紀綻,我已經記不清我愛你多少年了。」
他緊緊地抱住我,像要把我揉進他的身體裡。
「你現在,還愛我?」我有些不敢確定,我怕,怕唾手可得的愛再次跑掉。
「一直都愛……」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原淨抬起頭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機,臉上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消失,寒霜已經布滿了臉。
「你聽我解釋……」眼裡的淚硬生生憋了回去。
原淨面無表情地接起來,那邊關切的聲音傳來:「紀先生,你下來了嗎?去我那邊的話,我們得快點了,我要把你的房間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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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不了了。」說完,原淨就掛了。
他冷靜得有些詭異,手隔著褲子一把抓住了我,我咽了口口水,有些緊張地想往後退,卻已經到牆邊了。
他直勾勾地盯著我,冷笑道:「因為馬上就要被我 c 得爬不起來了。」
25
早上醒來,一睜眼就看到了原淨放大的臉。
「醒了?」原淨笑著看我,明明這種事已經做了很多次了,卻在挑破心意後莫名地羞澀起來。
原淨好像發現了好玩的,驚奇地趴在我臉上說:「天吶,紀綻!你不會是在害羞吧?」
「滾。」我惱羞成怒,抬腿踹他,卻扯到了後面,成功地讓我倒吸一口涼氣。
「好啦,不逗你了。」他在我臉上親了親,「快起來吃飯,吃完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做。」
26
我沒想到原淨說的最重要的事,是見林笙。
「原先生,您放心吧,我和紀先生什麼都沒有發生過。」林笙溫和地笑了笑,眼中藏了幾分復雜的情緒,「我和紀先生隻是各取所需而已,我於紀先生隻是為了證明紀先生不在乎您、自欺欺人的工具人罷了。紀先生於我是恩人,不管目的是什麼,紀先生給我的錢讓我留住了我重病的弟弟,他現在已經能像正常的孩子一樣上學了。」
「紀先生,您放心,我會盡快搬走的。」林笙低下頭,有些窘迫。
「不用,那套房子早就過到你名下了,我很感謝你在那些日子裡默不作聲的陪伴,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林笙對於我終究是有一些不同的,他是一個極溫柔的人,其實比起所謂的情人,我與他更像是朋友,都見過彼此最狼狽的一面,卻都默契地從不提及。
他應當有個好的結局的。
「呵,還要看多久啊?要不要我現在退出給你們騰地方啊?」原淨抱著胳膊,陰陽怪氣。
「亂吃什麼飛醋?我跟林笙什麼都沒發生過,你和方昀可是切切實實地在一起了。」我冷笑著看著他。
「我確實跟方昀在一起過,但是隻在一起了一個月,連手都沒牽過,我想忘了你,他想忘了他的前男友,可後來我們都發現根本無法替代。」原淨警惕地看了我一會兒,又一把抱住我,頭埋在我的脖子裡,聲音帶了些哭腔,「我告訴你,我們就是因為這些誤會才耽誤了那麼長時間,以後不管是有什麼事,有什麼誤會,一定要說出來,你明白嗎?」
溫熱的眼淚落到我脖子裡,心軟得一塌糊塗,我捧起他的臉,認真地對他說:「不正確的暗戀到此結束,以後我會學著怎麼正確地去愛你。」
他笑了,溫柔揉碎了他眉眼間的鋒利,愛意幾乎要溢出來了,他說:「我也會愛你,至死不渝。」
(正文完)
原淨番外 1
紀綻說,他喜歡我 12 年。
我又何嘗不是呢?
第一次見他,還是在小學,那樣白嫩瘦弱的一個小孩,好像一顆小鞭炮一樣,上去就給了嘴裡不幹不淨罵他沒爹媽的小男生一拳,那男生高了他將近十公分,他也絲毫不怵,眼神狠厲得幾乎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第二次見他,是在我爺爺的壽宴上,他穿著一身棕色的小西裝禮服,頭發全部攏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乖巧地跟在紀蕊身後,彎著眼睛甜甜地跟長輩打招呼,如果不是見過他打人,真的會被他騙過去。
然後第三次、第四次……
直到我總是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想要吸引他的目光。
可是這太難了,直到有一次在一個競賽上我得了第一,他終於看向我了。
雖然目光不太友善,但好歹這待遇也是獨一份的不是?
想要處處壓他一頭太難了,紀綻很聰明也很能吃苦,為了超過他,我隻能付出比他更多的精力和時間。
我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他了。
這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畢竟他那麼優秀。
本來我想等高考完,跟他表白,不管成不成也算給了這段暗戀一個交代。
可是沒人會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麼。
大廈將傾,我從來沒有意識到人性會有那麼惡。
從小我的父母恩愛,對我和妹妹也是疼愛有加,很多髒的、惡心的東西都被他們擋在了門外。
所以當厄運和不幸發生的時候,我甚至沒有反抗的能力。
我的父母被我小叔害死了,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沒有辦法,我想過幹脆跟他們同歸於盡,可當我看到原辛那樣小小的一個人蜷縮在媽媽的衣櫥裡,偷偷地小聲哭著喊媽媽時,我什麼衝動也沒了。
往日裡和顏悅色的親戚,都抓住機會想上來咬一口肉,都恨不得把我們兄妹倆拆骨入腹。
他們為了面子,給我父母辦了一場風光的葬禮,多諷刺啊。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陽光明媚,我卻冷得徹骨,身體裡的暴戾快要壓不住了,我甚至在想一把火燒了這個地方的可行性有多少,最好把他們燒得面目全非,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們這副醜惡的樣子。
忽然,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抓住了我。
我一驚,抬頭卻看到了明明不太可能出現在這裡的紀綻。
你怎麼才來啊……
我的喉嚨好像被什麼禁錮住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我明明有好多話想說的,我想告訴他,我父母是被害死的,想告Ţṻ₉訴他,我被他們欺負得好慘,想告訴他,我也沒家了……
「別怕。」他說。
一句話漸漸地撫慰了我體內的暴戾。
「我都知道。」他溫和的聲音裡帶著堅定與狠絕,「原淨,你再等等。」
我緊緊地抓著他的手,忍了很多天的眼淚,終於傾瀉下來。
2
原旻生大概是在我爸的陰影之下待得久了,沒了顧忌以後瘋狂地報復我,他知道了我對紀綻的心思,他罵我惡心、變態,說如果真心當我是朋友的紀綻知道了,會有多厭惡我。
久而久之,我便覺得我不配了。
毒打、關狗籠、下跪、電擊……所有能侮辱我的,他都會試試,有時候我想要不就這麼死了算了吧。
可這個念頭一出現,我就想起那隻溫熱的緊緊抓住我的手。
最後,是本家的一個長輩出面救了我,他把我和原辛送出了國。
離開的那天,我看到飛奔而來的紀綻,他紅著眼眶,氣兒都喘不勻了。
「原淨,你再等等。」
想說的話,終究還是被我咽下去了。
如果,有如果再說吧……
3
其實我偷偷回去看過他,在他大學畢業典禮那天。
他站在臺上發言,矜貴優雅、溫潤如玉。
臺下的女生都激動地竊竊私語。
他淡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安靜。
溫和有力的聲音傳進我的耳朵裡,讓我鼻子都酸了。
你看,我的紀綻總是那麼優秀。
漸漸地我看不清了,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兜不住了,流了滿臉。
臺下有個俊秀白淨的男生抱著花在等他,他下了臺,那男生把花塞進他懷裡,一臉羞澀。
他笑著跟那個男生說了什麼, 他們並肩站在一起多般配啊。
我從來沒有那麼恨過。
憑什麼就偏偏是我呢?
憑什麼就偏偏是我再也不能靠近他!
我自虐一般地看著他們並肩站在一起的畫面,心好像已經被一刀一刀割得面目全非了。
我不知道是怎麼走出禮堂的,等回過神來時, 已經被原旻生的狗擋在了面前。
真的很恨啊, 如果不是他們,我怎麼會連看他一眼都那麼難?如果不是他們, 現在與紀綻並肩站在一起的會不會就可能是我了?如果不是他們, 我怎麼會被迫離開六年?
我衝上去跟他們打了起來,身上好像感覺不到痛了, 他們打在我身上的每一下,都化成了我內心的魔鬼, 直到那些年輕、有活力的聲音漸漸逼近,他們才停了手。
理智漸漸回歸, 身體好像也回過神來了,每一處都疼得厲害, 對方也沒討到好處, 甚至比我還要慘烈。
我硬撐著站在那裡,死死地盯著他們。
大概隻是想給我個教訓, 他們沒多糾纏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靠著牆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慢慢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同學,你沒事吧?」
熟悉到骨子裡的聲音,讓我瞬間僵住了。
不能!不能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日思夜想的聲音把我的淚逼出來了, 眼淚滴在手上的傷口上, 很疼, 疼到心裡去了, 我慌亂地扣上帽子, 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
「沒事。」我聲音沙啞得不像話,又十分慶幸,他應該聽不出來。
「真的不需要幫忙嗎?要不要報警?」
「不用。」我再也沒法待下去了。真的, 真的很想抱抱他。
我蹣跚著往前走了兩步,手腕就被人拽住了,我觸電一般, 猛地抽了回來。
「你……」他好像有些尷尬,「我隻是想給你包湿巾擦一下傷口, 不然會感染的。」
他往我口袋裡塞了一包湿巾, 往前走了兩步, 又停了下來,猶豫了幾秒,還是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但總會過去的。」
說完, 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了很遠我才敢抬起頭看他。
多想……
多想抱抱他……
我失魂落魄地去了我父母的墓地,我迫切地想找一個能給予我安全感的地方。
我看著墓碑上他們年輕的樣子,突然覺得委屈了。
像是在外面受了欺負, 終於見到大人的孩子。
我在他們的墓碑旁蹲下, 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照片, 直到腿沒了知覺,身上又累又痛。
我幹脆靠在了他們被曬得有些發燙的墓碑上,頭頂落下一片陰影, 好像他們在溫柔地給我擋著刺眼的光。
「爸媽,我好累啊。
「好想你們啊。
「我被他們欺負得好慘啊。
「如果,什麼都沒有發生該多好啊……」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