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她一定沒有看到他隻剩下森森白骨的左腿;


  沒有看到他醜陋的殘肢和快要腐爛的軀體;


  沒有看到他被魔族暗算,硬生生被撕開的那一道道傷口;


  她也沒有看到他那張,可怕的、毀了容的臉。


  所以,她才會用一種近乎可笑的天真的態度,對他露出笑容。


  若是等她看清了這一切,等她識破了炎狼部落裡那些白眼狼的謊言後,她還會像剛剛那樣、十分鎮定的同他說話麼?


  畢竟對她來說,還是人族的身體更加直觀。


  她不可能叫他這樣一頭失去了一切的大灰狼夫君的。


  等她看到了他殘破不堪的身體,露出驚恐和被欺騙表情的那一剎那,他就會殺了她。


  他厭惡所有欺騙他的人和妖,為什麼要這麼虛偽,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的傷害他,讓他覺得難堪又惡心。


  淵訣心底厭煩,他猛地抬起了前爪,又一次朝阮秋秋撲去。


  這一次,他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甚至稱得上是粗暴的將阮秋秋按在了雪地裡。


  他故意在她倒在雪地裡的那一瞬間變成了人形,裝作體力不支的倒在了她邊上,順便用那條還滴滴答答流著血的殘破不堪的左腿壓在了她身上。


  已經快要疼到失去意識的淵訣探出了一絲寥寥無幾的妖識,表情有些猙獰的等著阮秋秋瞬間變臉——


  按照流程,她會先驚訝,然後那點驚訝便會順便變成嫌棄、害怕、憎惡、厭棄。


  最後,她會把他扔在這冰冷的雪地裡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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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無數個曾踐踏過他的人族、妖族和魔族一樣。


  但阮秋秋根本沒有發現她又一次置身於敏感多疑還變態的大灰狼先生的考驗之中。


  被撲倒在地的那一瞬間,阮秋秋心裡就隻有一個想法:


  果然,她這個剛剛偷偷啃雪還要在她面前強撐著化成妖形的惡狼夫君到底還是昏迷了。


  她就說他受那麼嚴重的傷,怎麼會一點都不受影響。


  隻是……


  這頭狼昏迷的時候為什麼要變成人形,還好巧不巧的倒在了她身上。


  這還是她第一次同一個異性這麼近距離的接觸,有點要命的是,從妖形變成人形好像隻會幻化出那麼一點點衣服,以至於她這個殘疾毀容了的狼妖夫君上半身還是光著的。


  隔著一層薄薄的獸皮,阮秋秋有些不可避免的感受到了惡狼先生身上偏高的體溫和他堅實的肌肉。


  這……


  他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雖然他現在很慘,她不應該想些有的沒的,但是阮秋秋還是略紅著臉想——


  難道平時他都是這麼耍流氓的嗎?


  這樣的話,她大概明白為什麼外面的人和妖都覺得惡狼先生是一頭變態大灰狼了。


  他很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阮秋秋推了推他,試探性的小聲叫了他一聲,“夫君?”


  淵訣被她的這聲“夫君”直接叫懵了,他那絲本就快要潰散的妖識更是在看到阮秋秋略泛起紅色的面頰的時候,徹底繃不住的消散了。


  為什麼?沒有嫌棄還臉紅了?


  向來善於揣度妖心的淵訣隻覺得心口亂成一片,根本沒辦法思考。


  失去了能幫助他“看見”阮秋秋樣子的妖識,他的世界陷入了漆黑一片。


  黑暗、陰冷和疼痛瞬間將他包圍,時間也仿佛停滯在了這一瞬間。


  沒辦法思考的淵訣先生感覺他的身體被輕輕推了推,身上傳來一陣他之前根本沒有在意過的柔軟觸感。


  那是什麼從沒感受過的東西,好像比他用利爪撕裂過的最嫩的獵物還要柔軟。


  淵訣大腦當機,緊緊抿著蒼白的唇——


  他大意了,一時不慎,竟然讓阮秋秋從他的掌控之中逃了出來。


  “夫君?”那個人族又叫了他一聲,像是在確認他是不是徹底昏迷了。


  她看見了麼?


  她看見他的殘肢了麼?看到他的臉了麼?下一步,是不是要跑了?


  阮秋秋自然是看見了的,但她沒準備逃跑。


  她看著倒在一邊雪地裡,臉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疤,半張臉卻依舊俊朗漂亮的男人…不,雄妖,深深嘆了口氣。


  “早就聽說你傷的很重了,沒想到,還這麼愛逞強。”阮秋秋一邊努力的拉著他的胳膊,想把她這個身材高大的狼夫君攙回山洞裡,一邊忍不住趁惡狼“昏迷”的時候抱怨了他兩句,“你們狼妖昏迷的時候都會變成穿的很少的人……的樣子嗎?”


  “傷口都快腐爛了,你是不是一點兒都不怕痛?”


  阮秋秋踩著山洞邊被血染紅的雪,一點一點的,扶著他往裡走。


  讓阮秋秋有點意外的是,她的力氣好像變大了些,也或者是惡狼先生其實瘦弱的可憐,她這一路把他半拖半拽的拉回山洞裡,居然沒有花太多力氣。


  她真的是被凍傻了,累壞了,竟然沒有懷疑,就她那麼點力氣,又怎麼可能拽的動他呢。


第6章 大灰狼先生第一次覺得,失明是一件這麼不好的事情。


  阮秋秋半扶半拖著大灰狼先生,一點點的挪進了單身孤狼的山洞裡。


  迎面傳來一股混雜著血腥味的不太美妙的氣息,阮秋秋皺了皺眉,忍著鼻腔蔓延開來的腐朽的氣息,緩緩的小口喘著氣。


  她努力攙著即便是因為“昏迷”而彎著脊背,也比她高出許多的惡狼先生,盡可能快速的朝山洞裡面走。


  ——他的傷勢很重,不能再呆在冰天雪地的外面了。


  要快些把他放在床上躺著,燒一些熱水處理他的傷勢才行。


  阮秋秋順著洞口照進來的光亮,踉跄著尋找:


  石床,石床,石床在哪裡?


  越往裡山洞就越黑,拐過一道彎,阮秋秋總算是看到了一張石床。


  隻是那張很大的石床上什麼都沒墊,要是直接躺上去,估計和睡在地上也沒什麼區別了。


  不過現在大灰狼先生身上很髒,還需要處理,如果有東西墊著也會弄髒。


  阮秋秋咬了咬唇想了想,沒再猶豫,十分艱難的把“昏”著的惡狼先生放到了石床上。


  移動的過程中,阮秋秋還沒徹底凍僵的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了大灰狼先生還受著傷的肩膀。


  從她指腹傳來冷冰冰的顆粒感,是同外頭地上冰冷的雪差不多的溫度。


  阮秋秋愣了一秒,接著便有些驚恐——


  莫非,就剛剛那麼一小會兒,大灰狼先生的傷口就被凍到結冰了嗎?怎麼會那麼快???


  難道他從昏迷到現在這麼短的工夫裡就已經……


  阮秋秋心底一驚,抖著手試探性的在惡狼先生的鼻尖下試了試,感受到他有些微弱的呼吸後,才又略略放下了心。


  “還好……”阮秋秋松了一口氣,聲音略苦澀的自嘲著開玩笑,“還好還活著,不然人形這樣,也沒辦法做成狼幹……”


  努力利透支體內僅存的一絲妖力艱難將傷口凍住的惡狼先生:“…………”


  惡狼先生:“???”


  狼幹???


  這個人族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早知道他重傷,也看見了他殘破不堪的身體,結果不僅不害怕不逃跑,反而還堂而皇之的入駐了他的領地。


  就在他自作多情的以為她或許真的同別的人類有什麼不同的時候,她卻想把他做成狼幹……


  大約是傷的太重,快要失去意識的淵訣已經沒有辦法分辨阮秋秋的話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了。


  他隻覺得一團亂麻一般的心底更加煩躁了。


  他覺得他應該後悔,但心底比那後悔的情緒更強烈的,卻是一絲沒有任何理由的悲涼和委屈。


  因為這股莫名的情緒,他甚至沒有去想阮秋秋一個人怎麼會想要吃妖這種根本性的問題,整頭狼都消沉陰鬱了起來——


  果然,她剛剛的臉紅是他看錯了。


  果然,是他自作多情,是他想的太多,是他弄了許多自以為是的試探。


  他早該明白,像他這樣一頭仿佛從出生起就被詛咒了的大灰狼,是不可能得到哪怕一絲一毫不懷惡意的溫暖的。


  從他幼時被扔下深淵的那一刻,他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阮秋秋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句玩笑話會讓石床上躺著的那頭大灰狼瞬間心灰意冷。


  她隻是伸手摸了摸他那雙冰涼涼的大手,還搓了搓。


  內心麻木,打算一恢復點力氣就把她殺掉的惡狼先生又一次因為阮秋秋的動作陷入了混亂的風暴——


  為什麼要搓他的手,莫非……


  是在檢查他這頭狼妖的肉質麼?


  但這次,阮秋秋沒給他太多胡思亂想的時間,她短暫感受了一下大灰狼先生的體溫,接著就將身上那件還算暖和的婚服脫了下來,蓋在了渾身上下隻有腰間圍著一塊銀灰色獸皮的惡狼先生身上。


  “果然就算是妖,變成人形也是會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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