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包裡特地準備的、打算和炎狼部落的妖們換藥草的鹽石,還有那一小木杯她熬紅了眼睛才攢出來的治愈水珠突然變得很重,
很重。
重到,她每走一步,都比之前一步更加吃力。
直到那些不堪入耳的謾罵聲消失了,走了很遠很遠,遠到炎狼部落已經被她甩到了身後,阮秋秋才注意到唇上異樣的刺痛。
她走到一顆枯木下,感覺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順著嘴角往下緩緩的流淌。
阮秋秋抬手擦了擦,腫起來的手指上染上了鮮紅的血跡,一點一點的滴在雪地上。
“嘶……”
阮秋秋疼的直抽氣,感覺鼻子也熱了起來。
她抬手一擦,流鼻血了。
阮秋秋“……”
她今天會選擇來炎狼部落就是一個錯誤。
膝蓋隱隱傳來刺痛感,阮秋秋這才意識到她的鞋子裡也已經完全湿透了。
她有點無力,扶著樹幹,打算稍微休息一下再繼續往回走。
阮秋秋打開獸皮背包,拿出一塊柔軟些的獸皮手帕,開始擦身上的血跡。
天色有些暗了,雪好像也比之前下的大了一些,阮秋秋不知道是被氣得,還是體力快要耗盡,渾身都在發抖。
她覺得自己好丟人,出來這麼大半天了,什麼都沒換到不說,還把自己給氣的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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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藥草,二階魔物的魔核也能再使用最後一次了,阮秋秋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麼辦。
她有一種,沒辦法回家面對大灰狼先生的感覺。
或者說,她很擔心,她什麼都沒弄到就回家,等下一次他再出現之前樣體內魔氣蔓延的情況,她就沒有辦法幫他了。
一想到那個可能,阮秋秋渾身的血都快涼了。
她開始遏制不住的思考那種極端的結果,也顧不上擦血、顧不上生氣,匆忙的想趕緊的回去。
“等一下。”
背後陡然傳來一道稚嫩的聲音,阮秋秋頓下腳步,回過頭,在巨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模樣小小的男孩。
他氣喘籲籲的,看起來是匆忙的跑過來的,很瘦弱,看起來隻有七八歲。
小男孩有一頭淺棕色的頭發,穿著破的和她不相上下的獸皮衣,手裡拿著一根看起來不怎麼結實的骨棒,黑溜溜的眼睛正警惕戒備又期待的盯著她。
阮秋秋急著回去看大灰狼先生,沒打算因為別的人或妖停下腳步。
她隻看了一眼那個小男孩,就繼續往山洞走。
“唉,你,等一等。”莫魚沒想到這個人會理都不理自己,當下有些焦急的叫住了她,“你叫阮秋秋對吧,你不是想要給妖族治療的藥草嗎?”
聽到他提到藥草,還精準的叫了自己的名字,阮秋秋才徹底停了下來,有些疑惑的望向面前這個小男孩。
男孩在四處望了望,見沒有妖跟上來,才盡可能壓低聲音說,“我知道哪裡有能治妖的藥草。”
阮秋秋有點意外,“你有藥草?”
莫魚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
阮秋秋看著那個瘦弱的小男孩,“謝謝你,如果你有藥草,我可以用鹽石和你換。”
她說著就想從背包裡掏出鹽石。
但那個小男孩聽到她的話後,有些結巴,臉也漸漸的漲紅,“現在、現在還沒有。”
阮秋秋拿鹽石的動作頓了頓,她望向那個小男孩,看見他有些慌亂的解釋著,“但是、我知道哪裡有。”
她心底略有些懷疑,探了一絲靈氣出去,繞著那個小男孩轉了一圈,確認他的確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小男孩後,緩和下聲音,試探的說,“你是想讓我和你一起去採摘那些藥草嗎?”
莫魚烏溜溜的眼睛閃了閃,還是用力點了點頭,“你一半,我一半。”
阮秋秋頓時感到更加奇怪,她說,“你知道我是大灰狼……你們前任首領的夫人嗎?我身上可能會有詛咒。”
她話音落下,就看到那個小男孩用力的捏緊小拳頭,用力的點頭,“我知道。”
“我知道。”
他連說了兩三遍,才視死如歸的說,“但我想賭一把。”
阮秋秋微微皺著眉,看著他臉色煞白,眸光卻異常的堅定。
阮秋秋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半彎下腰,平視他的眼睛,認真的說,“你叫什麼名字?”
“我。”小男孩聲音有些沙啞,“我叫莫魚。”
阮秋秋說“……摸魚?”
小男孩咬了咬牙“莫魚。”
阮秋秋眼底帶上了一絲笑意,“好吧,莫魚。”
叫莫魚小男孩有些不耐的吸了吸被凍的紅紅的鼻子,抬眼望向阮秋秋,“你答不答應,要是答應,我們現在就去。”
阮秋秋把鹽石放在背包裡,剛見識過了炎狼部落狼妖們惡意的她並沒有立刻點頭,隻是說,“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莫魚模樣小小的,但在聽到阮秋秋的話後十分老成的嘆了口氣,指了指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坡,“看到那個山洞了嗎?”
阮秋秋順著他手指著的方向望去,確實看到了一個小山洞。
“我……哥哥受傷了,我要用藥草救他的命。”莫魚竭力克制著自己的聲音,但他太小了,話說出口,就已經眼淚汪汪的了,他大約是第一次和外人說這件事,語氣有些激動,“平時一直是哥哥他照顧我們,他這次捕獵受傷了,我……我也想救哥哥。”
“我找到了藥草,但是我拿不到,別的妖、別的妖不願意幫我……”
阮秋秋看著他紅彤彤的眼圈,想到了家裡同樣重傷的大灰狼先生,猶豫了一下說,“你能帶我去你們山洞看看嗎?”
莫魚用力點了點頭,但剛邁著小短腿往前跑了兩步就立刻回頭,猶豫著說,“你等下,能不能隻站在山洞口。”
他說完,就低下頭道歉,“對不起。”
阮秋秋愣了一秒,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孩子還是在擔心她的詛咒,擔心她會影響到家裡生著病的爺爺和哥哥。
她倒沒有介意,隻是揮了揮手,“快走吧。”
……
莫魚家的山洞離他們很近,阮秋秋又很急,差不多三分鍾就到了山洞口。
一靠近那個狹小的、不到她胸口高的洞口,阮秋秋就覺得隱隱傳來了一股霉味。
她微微皺著眉,看著莫魚拉開了門上掛著的還算厚實的獸皮簾子,朝山洞裡喊了一聲,“爺爺,哥,妹,我回來了。”
山洞裡還算是暖和的,裡頭點著光,還算亮,阮秋秋幾乎立刻就看清了整個山洞裡的情況。
在一張低矮的石床上,躺著一個年邁的老人,他很老很老了,老的滿臉都是皺紋,腦袋大概也不好使了,看到莫魚回來了,也隻是高興又結巴的一遍遍說,“魚魚……魚魚……”
在老人旁邊,還躺著一個瘦弱的少年,年紀看起來不過隻有十一二歲,是阮秋秋有些熟悉的半妖形,普通黑貓的尾巴和耳朵露在外面。
和大灰狼先生有些區別的是,那少年的手和腳都是貓爪的樣子,不是人類模樣的手和腳。
他身上蓋著一件正慢慢滲血的獸皮,表情很痛苦,看起來很虛弱。
這個比莫魚大不了多少的貓族半妖少年,應該就是莫魚口中要救的哥哥了。
阮秋秋感覺眼睛有些酸。
她以為莫魚口中,一直努力捕獵養家,保護他們的哥哥,是一個成年又強壯的雄性狼妖。
但她怎麼都沒想到,他的哥哥,也隻是一個還沒有成年的孩子。
還是一隻實力甚至都沒到一階的貓族半妖。
這樣弱小的孩子,也許是在捕獵的時候遇到了什麼的遠古生物,才會傷的這樣嚴重。
在那個半妖少年身邊,還有一個隻不過四五歲大的小女孩。
她手裡拿著一張破舊的獸皮,聽到莫魚的聲音後又開心又埋怨的叫了他一聲,“二哥!你又出去玩了。”
“嗯,二哥今天還認識了一個新的朋友呢。”莫魚眼底隱隱有淚,他攥著拳努力裝作孩子的模樣,不讓他那個尚且什麼都還不懂的妹妹聽見他的哭腔。
“太好了!”小女孩抬起頭,看見了站在山洞口的阮秋秋,很高興的朝阮秋秋甜甜的笑了笑,“姐姐,你好漂亮啊,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對了對了,我叫莫薄荷!”
阮秋秋“………”貓、貓薄荷?
她朝有些瘦的小女孩笑了下,“薄荷你好,你也很可愛,我叫阮秋秋。”
“秋秋姐姐!你怎麼不進來啊,外面好冷的。”莫薄荷眨了眨眼睛。
莫魚沒讓莫薄荷再繼續說話,拿著骨棒站了起來,“薄荷你繼續縫衣服,我再出去玩會兒。”
莫薄荷說“那你要快些回來。”
莫魚點點頭,轉身離開了狹小的山洞。
他眼睛紅紅的看著阮秋秋,“現在可以相信我了嗎?”
阮秋秋猶豫了一下,從背包裡掏出裝著治愈水滴的小木杯,遞到他面前,“這是我……”
她頓了頓,“我夫君山洞裡的寶貝,可以緩解疼痛,你可以給你哥哥試試。”
她看那個半妖少年的生命氣息都很微弱了,比大灰狼先生還要弱上幾分,再不救治,很可能就會死。
雖然她和惡狼先生現在也很困難,但能幫一些,阮秋秋還是想幫一下。
“當然,”阮秋秋拿著小木杯,“你要是覺得我夫君有詛咒,那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