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辭的話語那麼平淡,我卻聽得膽戰心驚。
很難想象他是如何完完整整的回到我身邊。
完整……
我心頭一凜,突然說道:「脫掉衣服。」
「微微?」
周嘉辭一愣,臉上浮上兩抹紅。
「這不太好吧……」
我卻打斷了他:「我要看。」
態度堅決。
周嘉辭看著我執拗的眼神,終是妥協。
他嘆了一口氣,單手脫下了上衣襯衫。
肩寬腰窄,濃烈的雄性荷爾蒙撲面而來。
但我卻隻覺得眼澀。
他蜜色肌膚上傷疤新的舊的層層疊疊,觸目驚心。
8
我指間落在一道道傷疤上,讓周嘉辭給我講述它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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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一年時,幫派拼殺時,我為了救陳述擋的刀。
「這是第三年時,陳述懷疑我是臥底,給我喂了毒,我為了戒毒自己劃的。
「這是陳述被逮捕時,發現我是臥底,朝我開了槍……」
……
胸前的槍口距離心口隻剩幾釐米。
可見當時的兇險。
我眼淚落下,砸在了他的胸膛,喉間哽咽,開口便是無法抑制的痛苦:
「疼嗎?」
「疼的。」
周嘉辭沒有騙我,他抬起我的頭,語氣溫柔:「但是,我隻要想到你還在等我,我就不疼了,我隻知道,我要回去,我一定要活著回到你身邊。」
一句話徹底擊潰了我的心理防線。
說話時,他淺笑著,燈光灑在他的身上,給他鍍了一層柔光,他盯著我,眼眸中隻有我。
有一瞬,我仿佛回到了我十六歲的那個下午。
他也是如此看著我。
同我說:
「宋時微,我喜歡你。」
他沒變。
哪怕經歷了那些慘痛的事,他始終沒變。
而我呢。
我心髒是撕裂般的痛,顫著手將他推開:「周嘉辭,我竟然在你生死一線時,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不。」
他猛地抓住了我的手,一字一句說得格外清晰:
「我明白,我都明白。
「十年的等待太苦了,如果有人能夠代替我陪伴你,我是高興的,微微。」
我愣愣地望著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周嘉辭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聲線帶著一絲纏綿:「微微,你愛我嗎?」
「愛。」
我毫不猶豫。
「這就夠了。」
他輕笑了一聲,眼底水光漣漪,浮現著一層溫柔:
「我回來了,宋時微。」
我看著他。
久久地看著他。
攥緊了他的手,任由眼淚滑落,卻笑得燦爛:「歡迎回來,周嘉辭。」
9
而與此同時,段應澤帶著何夢逃婚的事情,也被傳到了網上。
一時間被傳得沸沸揚揚。
兩人牽手逃婚圖火爆全網,照片上兩人笑著跑出婚禮現場,穿梭在大街上,倒是有幾分迪士尼在逃王子公主的味道。
「這也太惡心了吧,當眾搶婚啊。」
「什麼搶婚啊,何夢和段應澤人家才是青梅竹馬的白月光,段應澤隻愛何夢誰不知道。」
「對啊,宋家想攀上段家,就讓宋時微去誘惑段應澤呢,段應澤拿她當替身才求的婚,但現在何夢離婚了,段應澤當然回心轉意嘍。」
「你的三觀呢,大姐,別管什麼家族不家族的,宋時微都是段應澤未婚妻,何夢當初嫁給別人,現在離婚了後悔了又來搶婚,就這還宣傳自己是玉女,惡不惡心啊。」
「何況,宋時微這些年可沒有半點對不起段應澤,段應澤婚禮現場跟何夢跑了,當眾給她難堪,也太渣了!」
網友們對此事發起了熱烈討論,有嘲笑有譏諷也有不屑。
但何夢塑造多年的玉女形象經過此事隱隱崩塌。
但我卻無暇理會。
眼前的事情更讓我心煩……
「七年了,你竟然還沒有讓段應澤喜歡上你,真是沒用!」
宋父冷著臉,目光滿是不悅:「給你一周時間,把段應澤哄回來結婚……」
我打斷了他:「我不會去哄他的。」
宋父一愣,隨即便是暴怒,怒聲道:「宋時微,我養你到大,你現在膽子肥竟敢違抗我……你」
說著習慣性地衝我抬起了手。
可下一秒卻被人制止。
是我哥哥。
「爸,停手吧。」
宋時澤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卻堅定的擋在我面前:「宋家是你的,是我的,不是微微的,你養她長大,是因為你生了她,她這些年為宋家做的已經夠多了,你不要再逼她了。」
宋父還想說什麼,但是宋時澤卻不再理會他,反而看向了我,道:「微微,哥哥送你出去。」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身後餘怒未消的宋父,站起身向外走去。
我跟他身後,走在路上。
一步又一步,像極了小時候的跟屁蟲。
是許久許久沒有過的安靜。
10
走到門口,宋時澤突然轉頭看向了我,開口道:「周嘉辭回來了對不對。」
我一驚,看著他眼底有些疑惑。
這件事,我還從未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宋時澤輕笑了一聲,解釋道:「因為,我是你哥哥。」
所以最了解你。
我聽懂了他的未盡之言,嘴角輕輕勾起,難得感受到一絲許久未有的親密。
宋時澤上前一步,輕輕挽起我被風吹散的發絲,聲音隨著風落在我的耳畔。
帶著一絲苦澀的溫柔:
「微微,你已經很久很久沒笑過了,這些年,你一直不開心對不對。
「當初爸逼你和段應澤在一起,你同意了,我以為你是忘記了周嘉辭,但我錯了,你從沒有忘記過他,你一直把段應澤當替身。」
哥哥是見過周嘉辭的。
他知道這件事,我從不意外。
時至今日,想起過去的事,我心頭依然酸得厲害,嫣然一笑卻滿是苦澀:「哥哥,我不敢忘記他,他父母犧牲後,他成了孤兒,如果連我都忘了他,那他就徹底消失了……」
不敢忘。
不想忘。
十年間,午夜夢回,他的音容笑貌,卻愈加清晰。
我本以為我會抱著對他的思念過一輩子。
但萬幸的是,他回來了。
而我,等到了他。
想到這,我擦掉眼淚,嘴角輕勾,卻不再有過去的苦澀和勉強。
滿是對未來的憧憬。
宋時澤都快忘了有多久沒見過自己妹妹如此平和自在的狀態了。
愈想便愈心酸。
臨走時,他將我送到了車上,眼神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堅定:
「微微,以後就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吧。
「一切,有哥哥在。」
父親這邊,段家那邊,他來搞定。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的腦海中總是浮現哥哥的話,總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直到打開門,周嘉辭笑著迎了出來:「回來了,我做好飯了,有你最喜歡的涼拌雞絲,紅燒茄子……」
飯菜的香味環繞。
周嘉辭穿著粉紅兔子的圍裙,嘴裡絮絮叨叨地說這話,滑稽又可愛。
我仿佛才回過神來,從身後環抱住了他,緊緊地。
周嘉辭動作一頓,垂眸看我:「微微受委屈了?」
我搖了搖頭。
「我有點想你。」
他微微一笑,微涼的吻落在了我的眼角。
嗓音清淺:
「我永遠在。」
「別怕。」
11
次日醒來,周嘉辭已經不在了。
冰箱上留下了兩張便籤:「微微,我今天去警局報到,可能需要一周才能回來。」
「記得想我。」
我想了想,給周嘉辭發了一條微信:
「想你。」
他沒回復。
大概已經開始工作了。
我懶洋洋地窩在家裡,吃著周嘉辭臨走時準備好的水果,和經紀人商量了一下最近的輿論和接下來的行程。
等到下午,沒想到段應澤卻找上門來。
他冷著臉瞪著我,開口便是詰問:「宋時微,你這是什麼意思?」
舉起手機,上面是他拍的兩張快遞的照片。
也是我寄到了何夢家裡的,段應澤在家裡所有的東西。
「分手了,物歸原主。」
段應澤一愣,冷聲道:「我們什麼時候分手了?我不同意!」
我驚愕地回看他,卻看到了他滿臉的認真,不由反問道:
「你沒事吧?
「你當眾逃婚,我還不能分手嗎?」
他表情微微僵住,上前一步,想要牽住我的手,解釋道:「微微,夢夢離婚後患上了抑鬱症,情緒不能激動,我當時如果不同意跟她走,她隻怕會做更可怕的事情,我都是為了你好,你也不想讓她出事吧……」
我猛地退後一步,嫌惡之情溢於言表:「為了我好,就是讓我當眾出醜難堪?被人恥笑我宋時微是舔了七年最後一無所有的可憐鬼?」
我嗤笑了一聲:
「段應澤,你的好真是沉重。」
段應澤卻冷了臉,口氣變得冷硬:「微微,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了,我知道你現在生氣,我以後補給你一個更盛大的婚禮好不好……」
我眉頭緊皺,打斷了他:「段應澤,我們沒有以後了。」
態度是從未有過的認真和堅決。
段應澤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咬牙切齒地瞪著我:「宋時微,你就非要跟我分手嗎?」
我抬頭看著他。
從頭到尾細細地打量著他的眉眼。
不由地問自己。
當初是怎麼眼瞎,才會覺得段應澤和周嘉辭相似的。
自己一定是瘋了。
段應澤怎麼比得上周嘉辭呢。
永遠比不上的。
所以我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嗯,分手。」
他赤紅著眼,看了我片刻,最後卻獰笑了兩聲,一字一句:「宋時微,你不要後悔!」
我望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緩慢地眨了眨眼睛。
嗯。
不後悔。
12
等我正式回歸工作,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
婚禮上的事情也沒了熱度。
目前最火熱的是何夢復出的消息。
何夢本是娛樂圈當紅玉女,婚後暫別娛樂圈,離婚後重新殺回來,便拿到了最火的劇本和角色。
以及原本屬於我的資源。
經紀人在我耳邊唉聲嘆氣:「這是這個月第四個。」
「段少爺這是和你鬧什麼脾氣呢,攔截你的資源送給何夢,是整哪一出。」
想起不久前他那句……
「宋時微,你不要後悔。」
大抵是想讓我看看離開他的後果,想讓我後悔吧。
我淡淡評價:「他厚顏無恥。」
經紀人看著我,建議道:「你怎麼想?服個軟去道個歉……」
話沒說完,就被我身邊的助理懟了回去:
「紅姐,你腦子瓦特了,微微做錯什麼了,還去道歉,道歉自己沒有及時給白月光讓位?
「微微就算不混娛樂圈了,回家享受生活,也不受這窩囊氣。」
畢竟,我並非隻有娛樂圈這一條路走。
紅姐啞口無言。
她想了想,又說道:「這次晚宴上,明導也在,你去打打招呼,混了眼熟,為爭取年底的大電影做準備,這可是你今年最後一次機會了,拿下就是翻身仗了,拿不下就收拾收收東西回家繼承家產吧。」
明導的電影一向是各大電影節的常客。
我在娛樂圈混跡多年,因為和段應澤的關系,實力一直備受質疑。
如果能參演明導的電影,便是我證明實力,打破現狀的機會。
我點了點頭:
「知道了。」
頒獎禮上,我正在等待去候場,紅毯卻傳來一陣喧哗:「段少和何夢來了!」
記者們一窩蜂地撲了上去,舉起話筒熱烈提問:「何小姐,段少當初為了追求你做盡了浪漫事,隻是後來有了些誤會分開多年,才讓某人乘虛而入,是真的嗎?」
身為某人的我,無辜地眨了眨眼。
何夢挽著段應澤的手臂,笑了笑:「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我如今隻想過好眼下的生活。」
語焉不詳。
卻也未否認我的乘虛而入。
記者又將苗頭對準段應澤:「段少,如今兩位也算破鏡重圓,什麼時候能參加兩位的婚禮啊?」
段應澤眼眸微微眯起,卻遲遲沒說話,場面有一絲尷尬。
何夢連忙打圓場:
「看緣分吧,我和應澤都不是很急。」
與此同時,我抬起頭對上了段應澤的視線,隻一瞬,便若無其事地錯開了。
沒有注意到段應澤的失神和他攥緊的手心。
我跟隨經紀人和明導相談正歡,身後卻傳來段應澤的嗓音:「明叔叔,這就是我給你引薦的何夢何小姐。」
何夢得意地瞥了我一眼。
明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段應澤,終究是惋惜地嘆了一口氣。
那一瞬,我便明白……
這個機會,我失去了。
13
既如此,我也不再久留。
笑著告別了明導,便離開了宴會廳。
可何夢卻追了出來,擋在我面前,嘴角掛著倨傲的笑意:
「宋小姐,如今不好過吧。
「之前,你靠著和我相似的臉,巴上了應澤,這些年在娛樂圈順風順水,如今沒了他,你又算什麼東西。
「你的資源,你夢寐已久的影後之位,還有段應澤,都會是我的。」
我眉頭緊皺。
實話說,我並不知道我是哪裡得罪了何夢。
以至於她三番五次地和我過不去。
挖苦諷刺我,更是每次見面的常事。
我語氣淡淡:
「哦,那祝你順利。」
我最在意的人已經回來了。
其他的,我已經不在乎了。
至於影後,更談不上夢寐以求,隻是過去生活太空虛了,想要找些事情填充罷了。
「反正,我也不在乎。」
我繞開她,打算離開。
可何夢卻不依不饒地攥緊了我的手腕,咬牙切齒地恨聲道:「宋時微,你憑什麼這麼高傲,憑什麼看不起我,沒有段應澤,你就是個可憐蟲……啪!」
我回頭一巴掌扇在了她臉上。
何夢被打傻了。
下一秒反應過來,瘋了似的朝著我撲了過來。
可卻被身後的人攔腰抱在懷裡。
她扭頭去看,正好對上段應澤不悅的眼眸。
她瞬間委屈地哭了出來:「應澤,她打我,你幫我打回來啊……」
段應澤不耐低吼了一句:
「夠了。」
何夢臉色微白,縮在他懷裡哭得顫抖。
可段應澤自始至終卻隻看著我。
目光沉沉的,看不出情緒。
我冷眼旁觀,片刻後冷笑了一聲:
「你們兩個挺配的。
「兩條瘋狗。」
一個攔截資源,一個見人就發瘋。
真般配。
我轉身離開,身後卻傳來段應澤的聲音:「宋時微,你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