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難養的病秧子美人。
夫君小心翼翼養我三年,我還是死了。
死後第七年,我夫君領著與我長得一樣的姑娘回了家。
1.
我是個很難養的病秧子美人,嫁給了書裡最風流的紈绔。
成親當晚,我三步一吐血,纏綿病榻。
旁人勸他不如早日迎回房中一門嬌妾。
賀斂卻抱著我喂藥,漫不經心的說,
「她再難養,也是我妻。」
「我偏要金尊玉貴地養著她。」
隻是可惜,不管賀斂如何小心翼翼地養我。
我還是死了。
死的那天,是在春日,剛過料峭春寒。
賀斂說帶我出門踏青散心,說了許久不見我應聲,低頭看的時候我早已經沒有了呼吸。
賀斂卻好像是沒有意識到我死了一樣,依舊低聲溫柔的與我說著話。
「溫玉,你不要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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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久久沒有反應,賀斂終於忍不住抱怨一句。
「再睡下去,我做的桃花酪就涼了。」
我已經死了。
我病得太久,反反復復吃著藥,如今死去也算是解脫。
但是賀斂不這樣認為,他認為我該陪著他,然後長長久久平平安安。
所以在府中人提醒他說我已經死的時候,賀斂依舊不肯撒手。
他親手為我換上新衣,描出妝容,然後抱著我一起躺在了棺材裡。
被人發現時,他的眼淚已經將我肩上的衣裳打湿。
人人都說賀斂此生最愛我,我讓他浪子回頭,他對我千嬌百寵,甚至不惜為我殉情。
但是,賀斂是此書中最風流的紈绔。
我隻是他遇見女主之前浪子回頭的一塊踏腳石。
2.
我死後的第七年,女主終於出現了。
而這個時候,賀斂已經不是書裡一筆帶過的風流紈绔了。
他出身高貴,手握重權,如果要從他身上挑出一點毛病的話,那就是賀斂有一個早亡的妻子。
那個早亡的妻子教會他什麼是愛,然後撒手人寰。
此後餘生漫漫,賀斂遇見女主溫瑤的時候才會用盡畢生的溫柔去愛她。
我死了七年,死後跟在賀斂身邊七年。
系統說,隻要男主遇見女主,我就能離開。
溫瑤入京那天也是個春天,京都姹紫嫣紅開遍,賀斂會在長公主的遊春宴上遇見溫瑤。
她與我三分相似,使得賀斂一時晃了神,但在與她相處的漫漫餘生中再沒有想起我來。
我問系統,「賀斂真的一次都不曾想起我來嗎?」
還沒有聽見系統說什麼,就看到賀斂周邊多了一個明媚的姑娘。
紅裙烏發,如海棠醉日,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隻是與我有三分相似,但是我斷沒有她三分好看。
果不其然,賀斂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一下子就愣住了。
我的心終於重重跌回原處。
我在賀斂身邊的這些年,不光是因為系統不允許脫離。
還是因為我心中仍舊存在一絲可笑的幻想,認為就算我因為劇情強制死亡,但是我讓賀斂浪子回頭,他總會記得我。
但是賀斂仍舊受劇情控制,會因為溫瑤失神,會愛上溫瑤。
除卻這七年,將再也沒有人記得我。
但是就在我發呆的這段時間裡,我錯過了賀斂的表情變化。
等我再回過神來的時候,賀斂已經面色不虞地大步走出,上了馬車。
我被迫跟著他一起。
賀斂的書房一直是鎖著的,這七年裡因為有系統限制,我從來沒有踏進去一步。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女主出現,系統對我限制放松的緣故。
我死後第一次進了這間書房。
它仍舊是我活著時候的樣式,隻是多了許多我的畫像。
就連我平日裡最愛躺著的軟榻周圍,都多了一張金色的籠子。
賀斂倒在上面,衣衫半褪,身下是我的畫像。
恰好這時,系統冰冷的聲音想起來。
「劇情完成,允許脫離。」
我面前白光一閃,再睜眼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如墨的眼眸。
賀斂眼尾泛紅,將我的手腕鎖住。
「七年,可讓我好等啊。」
3.
我跟在賀斂身邊七年,除卻他進入書房,幾乎寸步不能離。
倒是沒有想到,這間屋子裡鎖著的全是賀斂內心的欲望。
書中鮮衣怒馬的少年郎,竟然會眼角猩紅的將金鏈子扣在我的腳踝上。
我終於知道那金籠子的用處了。
是用來關我的。
府中下人敲了兩次門,賀斂才終於戀戀不舍地從我身上移開視線。
抬著我的下巴親了下,「溫玉,我一會兒回來還要看見你。」
「不然,你就告訴那個死系統,」
「如果你消失了,這個世界就亂套了。」
等到他終於走了,我才有機會問系統。
「怎麼回事?我不是要脫離嗎?」
「為什麼會出現在賀斂懷裡?」
「賀斂為什麼能看見我?我不是死了嗎?」
經過賀斂臨走時威脅一番,系統沉默許久,終於認識到賀斂不是她們以為的那個賀斂了。
所以言簡意赅給我解釋,
「脫離不了了,宿主,你白死了。」
因為賀斂覺醒,且瞞著她們循規蹈矩走了七年劇情,隻為了等到今日我回來。
系統說世界線目前已經亂套了。
它得出一個最大的結論,「賀斂瘋了。」
我沉默下來,想起來七年間賀斂的所作所為,認同的點了點頭。
「宿主,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控制男主的黑化值。」
也是在今天重新檢測的時候,系統才發覺,男主的黑化值已經達到頂峰了。
也就是說,如果今日我回不來。
賀斂真的會讓這個世界崩塌。
我有些頭疼的捂住頭,下一秒,喉嚨間的痒意就迫使我咳嗽幾聲。
猩紅的血從喉間湧出,我無助的閉上眼睛。
怎麼重生歸來,還是這樣的破身體。
賀斂是在晚間回來的,他緋色的衣衫粘著從門邊射過來的金色餘光。
小心翼翼將我抱起來,
「溫玉,我是世界上的男主對嗎?」
我點了下頭,他幾乎已經知道,否認也不是辦法。
下一秒,我聽見賀斂陰惻惻的聲音,
「溫瑤是女主,那我能殺了女主嗎?」
我說不行。
看出賀斂的想法,我按住他的手腕,一字一頓強調,「不行,賀斂,你不能殺人。」
原來的賀斂應該從風流浪子蛻變成知世故而不世故的權臣。
作者幾乎將賀斂雕琢成了這世間最好的兒郎。
結果他如今卻變成了張口閉口就要殺人的黑化者。
賀斂見我態度強硬,目光灼灼的看了我一會兒,然後低頭吻我。
「我不殺人。」
4.
我剛嫁給賀斂的時候,他的確是不會殺人的。
那個時候浪蕩公子敢做出來最大的事情就是一擲千金將青樓的女子贖身。
回來之後還要委屈的跪祠堂。
成婚當天,我被沉重的頭冠壓著,幾乎喘不過來氣。
從早上起來,我就沒有吃過一點東西,再加上我的身體不好,拜高堂的時候幾乎已經沒了力氣。
賀斂一直牽著我的手,在我撐不住的時候,他塞過來一塊桃花糕。
然後不動聲色的將我攬在懷中,撐住我大半個身子的重量。
「溫玉。」
「你好弱啊。」
清潤的少年聲在我耳邊響起。
他帶了點吊兒郎當的感覺,「你這麼弱,隻有我才能好好照顧你了。」
賀斂原本是不願意成親的。
他不是不願意娶我,隻是不願意成親。
他覺得自己還小,不過十七八歲,他的同窗都沒有說親,賀斂自然不想這麼快。
隻是他來見我一面,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系統在我腦海裡說就算是男主也喜歡好看的。
我雖病弱,但是是個實打實的美人。
賀斂喜歡我的臉,簡直不足為奇。
但是我知道,賀斂隻是心軟了。
就算是萍水相逢互不相識,見到他要娶的姑娘已經是這樣病弱,賀斂也不想退婚壞我名聲了。
「你知道賀斂像什麼嗎?」
我把泛著苦味兒的藥一飲而盡,握住剛剛賀斂塞到我手中的飴糖,很輕的笑了一下,
「賀斂像是一隻心軟的小狗。」
隻是可惜,七年,他從一隻心軟的小狗,變成了磨牙吮血的狼崽子。
5.
京中人人都說自我死去的第七年,賀斂終於忍不住找了一個替身。
那個替身,與故去的賀夫人一般無二,一樣的嬌弱,也是個難養的病秧子。
甚至賀斂瘋魔一般,把那位替身,也叫作溫玉。
賀斂走哪兒要把我帶到哪兒,因此人人都知道我就是那個可憐的替身。
賀斂承襲爵位,是京都熾手可熱的新貴,關注他的人不知道多少。
對於他又多了個寶貝這件事情,人人都想湊個熱鬧看一看。
賀斂對於宴會的請柬挑三揀四,最終找出來一張看得上的。
當天中午,賀斂就給我穿帶好衣服,說要帶我出去散心。
從我回來之後,我的事情都是賀斂親為。
我看著銅鏡裡賀斂給我畫的妝容彎眉笑了一下,
「賀斂,你畫眉的技術好差。」
賀斂先前的技術是很好的,因為他見多了紅袖瀟湘,流連於花樓酒臺,識得的胭脂水粉比我多,賀斂樣樣都能做的最好。
隻是可惜,從我死後,賀斂就再也沒有碰過這些東西。
氣氛一下子沉重起來,賀斂捏著我的手指,意味不明地低哼一句,
「溫玉。」
「你不要再死了。」
「一點都不好看。」
我沒有說話,隻是覺得賀斂握著我的手不自覺緊了一點兒。
哪怕這幾天與他寸步不離抵死纏綿,賀斂仍然害怕睜眼之後我仍舊是一具屍體。
天下好似向來沒有失而復得死後再生這樣離奇又荒謬的事情。
我曾經是溫家最小的女兒,因為天生體弱,幾乎沒怎麼出過門。
日復一日的吃藥,看病,吃藥。
我先前總覺得,我的人生,似乎能一眼望到盡頭。
結果偏偏殺出來一個賀斂。
系統說他是書裡的男主。
我隻是他早亡的妻子。
不是白月光,隻是一個死後多年,賀斂再也記不起來的妻子。
我看著十七八的依舊吊兒郎當的少年,嘆口氣問他哪裡有一點男主的模樣?
如今倒是有了。
他帶我去的是林將軍的府邸,小林將軍戰功赫赫,不久之前凱旋而歸,邀三五好友聚在府裡。
賀斂帶上了我,巧的是女主溫瑤也在。
書中說溫瑤是最漂亮的將軍,以女兒身上了戰場,從籍籍無名的小兵到如今的副將。
她與賀斂,強強聯手,一個文臣,一個武將,護天下百姓,美名流傳。
賀斂愛她敬她,從來沒有說要折斷女主的翅膀。
賀斂隻說,「溫瑤應該是鷹,她的歸宿是草原長空。」
「而我要陪她一起。」
不久前的初見驚鴻,如今林小將軍府上酒後談心,都在拉進男女主的關系。
但是如今多了個我。
賀斂安置好我,舉著茶水很抱歉的說,「我夫人聞不了酒氣,實在抱歉。」
我順著賀斂的話,抱歉的朝他們笑一下。
林將軍叫林遠,賀斂是個紈绔的時候他們就在一起玩。
林遠見過我,但是我下葬的時候他也看見了,如今也是覺得賀斂是找了一個替身。
林遠下意識想嘆一口氣,又想起來賀斂難以入眠的七年。
賀斂如今看著很正常,我心中偷偷問過他的黑化值。
系統冰冷的聲音吐出三個字,
「百分百。」
6.
自從見了林遠之後,我就在也沒有出過門。
我日日想的就是如何降低賀斂的黑化值。
如何防止賀斂一個激動導致世界崩塌。
因為我要完成我的任務。
賀斂從宮中下值回來,他還穿著深色的官袍,神色冷淡的走過來。
沒什麼表情的一垂眸,捉住我的手,
「溫玉,你又不乖。」
我的目光落在旁邊那盞沒喝完的湯藥上,心底嘆了口氣,好聲好氣的朝賀斂撒嬌,
「好苦的,我不想喝了。」
賀斂神色一頓,面無表情地將藥灌到自己口中。
然後捏著我的下巴,將藥渡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