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
賀斂那雙眸子很冷,墨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然後用力將我抱在懷中。
「你下次不喝藥,我還這樣喂你。」
「你若說苦,我們兩個一起苦。」
「你若說是藥三分毒,我就跟你一起死。」
我重生回來這些天,已經不止一次聽見賀斂說要跟我一起死了。
他每說這句話,都異常篤定,導致系統在我腦海裡抓狂的大喊男主不能死。
我與賀斂剛成婚的時候,賀斂也說過不要我死。
他其實看不得任何一個人死去。
因為偶然見過衝突了客人的女子被打的半死丟出花樓,見過風雪欺人。
所以哪怕名聲敗壞,他還是成日成日踏入花樓。
因為他名聲在外,雖不及家財萬貫,仍然可以多多少少讓樓中女子免於責罰。
所以後來娶了我,我在大婚當晚吐血昏迷。
賀斂怕的要死,難過又心疼。
他不要我死。
甚至最後在喂藥喂不進去的時候,我朦朦朧朧聽見賀斂哽咽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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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玉,你是我妻。」
「若你死了,我就殉情。」
我當時在想我和賀斂哪裡來的情誼,倒是真的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隻是下一秒,唇邊就多了一勺藥。
想到這裡,我抬頭親了親賀斂的唇角,跟他保證,
「那我不死了。」
「你別生氣。」
賀斂一言不發的抱住我。
下一秒,我聽見系統冰冷的提示音,
「黑化值下降百分之十。」
我不解的看向賀斂,才發現他的耳尖紅了。
原來張牙舞爪的小侯爺,還是當初純情的小狗。
我又湊過去。
「黑化值下降百分之十。」
再親,再播報。
如此往復,等到停滯在百分之五十的時候,賀斂的整個耳朵都紅透了。
兇巴巴地往後退了一步,賀斂瞪我,「你別撒嬌!」
我實在想笑,有覺得心軟,抬手捂住賀斂的耳朵。
指腹不小心碰上,滾燙一片。
我小聲安慰他,
「好啦,看不見啦。」
7.
溫家的兒郎,都是很優秀的兒郎。
我的哥哥姐姐們在文韜武略詩詞歌賦都有一技之長。
唯獨我,因為病的厲害,什麼也來不及學,學了也總學不好。
阿父一向是不怎麼喜歡我的。
我與賀斂的婚旨下來時,我院子裡少見有了人氣。
父兄輪流看我,囑咐我嫁過去不要鬧脾氣,好好持家。
我說「好呀。」
但藏在被子中的手,卻無措的握緊了。
我一生不得重視,病骨支離,面對京中最嬌縱的紈绔,是害怕的。
要與他共度餘生,是迷茫的。
聽聞他同樣不願意娶我,是覺得果然如此的。
隻是我在想,我這樣的人若是又被退親,將來要如何是好。
這樣想的,還有賀斂。
於是他見了我一面,轉頭送來了更加隆重的聘禮。
將我帶回府中。
旁人勸說他娶一門嬌妾早日開枝散葉的時候。
賀斂小心翼翼的喂我喝藥,面色不改。
「溫玉是我妻子,我唯一的妻子。」
「就算萬般難養,我也要金尊玉貴養著她。」
我生平從未見過這樣的男子,所以我想我動心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他是我的任務。
我隻要好好走劇情,就能脫離這個任務。
就能在另一個世界有一個很健康很好的身體,有愛我的家人。
我問系統,「那賀斂呢?」
「賀斂是書的男主,你隻是他的早亡的妻子,甚至算不上白月光。」
「賀斂在你死後,會遇上書中的女主,餘生幸福美滿。」
我問系統白月光是什麼。
他說是賀斂珍重而又失去的人。
而我隻是重要過一段時間,之後就不記得了。
我嘆了口氣,喉間又湧出一股鮮血。
胸腔中又冒上來熟悉的疼痛,冷汗將整個身體打湿。
「那好吧,我答應跟你綁定了。」
8.
賀斂要娶我。
說多了他找了個替身,賀斂面色不虞,忽然想起來我如今很在他身邊在外人眼中就是沒名沒分的。
於是賀斂擬好婚宴流程,要把我重新娶一遍。
系統在腦海裡警告我,這是脫離劇情的。
我隻好絞盡腦汁朝賀斂撒謊。
「太累了賀斂。」
「你知道我身體不好的,我受不住。」
賀斂定睛看了我一會兒,沒說好與不好。
隻是嘆了口氣,「我們隻宴請賓客,好不好?」
「我隻是想告訴別人,你是我妻子,不是無名無分的。」
因為重生太過匪夷所思,他能想出來的隻有這一個方法。
看著那雙眼睛,我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賀斂說我漂亮。
但他比我還好看。
「好吧~看在你這麼漂亮的份兒上,我同意了。」
賀斂心滿意足,紅著耳尖親了我一下。
之後就去忙著婚禮的事情了。
我夜間去尋他,順著下人的帶路一路到了祠堂。
那裡燈火通明,賀斂跪坐其間。
抱著我的碑文。
我望著賀斂。
他對我用情至深,情深不悔。
一點兒也不像系統說的,愛上溫瑤,此後多年一點記不起我來。
我循規蹈矩按著系統給出的劇情走,從未有過違背劇情。
然而我確信。
賀斂最愛我。
他不會愛上別人,不會娶別人。
不會不記得我。
哪怕我死了。
9.
我與賀斂大婚當日,溫瑤也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系統完全阻止不了賀斂的所作所為,它已經許久不曾在我腦海中發出聲音了。
顧及我的身體,賀斂隻帶著我在賓客面前露了一面。
我在賀斂懷中,同前來祝賀的溫瑤對視。
她眉目漂亮,高舉酒杯祝賀。
沒有愛慕。
她不喜歡賀斂,賀斂不喜歡她。
他們之前從來不是系統告訴我的,一見鍾情情比金堅。
系統騙人。
我這樣想著,忽然覺得胸腔附近熟悉的疼痛蔓延上來。
「賀斂……」
我艱難的抬頭,不知道臉色已經白成什麼樣子了。
但是卻執拗地,一遍一遍喊著,
「賀斂……」
「賀斂……」
「賀……歸期……」
我好疼啊……
我好像又要死了……
「我想當你的白月光……」
你要記得我,你要愛著我。
我沒有說出口,但是賀斂好像懂了。
下人已經傳了大夫,熟悉的濃重的藥味兒撲鼻而來。
我說我想當賀斂的白月光,但是又舍不得死。
賀斂卻說,
「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妻。」
「死同穴。」
我終於懂賀斂的黑化值是從何而來了。
因為在賀斂說這些話的時候,冰冷的提示音在我腦海裡漲個不停。
「黑化值上升百分之十。」
「黑化值上升百分之十。」
「……」
原來以為,賀斂黑化的原因是因為他不像是書裡寫的那樣。
意氣風發,溫柔善良。
我在此刻才發覺,賀斂的黑化是因為我。
是因為我不在。
是因為失去我。
而失去我的這七年裡,賀斂性情大變,被人說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可是賀斂,你才不是敗絮其中。
你是我此生一等一的金玉。
10.
我還是被人救過來了,一睜眼就看到賀斂發紅的眼睛。
他不舍得眨一下眼睛,直到我彎了彎眼睛。
他才如夢初醒一般,小心的喂我喝了水。
然後就抱住我,很緊,很緊。
「溫玉。」
「你要怎麼樣才不會生病呢?」
「你的系統能救你嗎?」
「需要我做什麼嗎?」
需要賀斂做什麼嗎?
系統興奮的在我腦子裡轉圈,「需要賀斂和溫瑤在七夕那天放長明燈!」
這本就是男主和女主需要做的事情。
我卻說不出口了。
我本來就是一個自私又涼薄的人,是因為想要一個健康的身體,愛我的親人才會答應這個任務。
可是又舍不得將賀斂推開。
「溫玉。」
他看出我眼裡的掙扎,低聲哄我,「讓你的系統跟我說。」
系統早就想這樣做了,首次得到允許,幾乎是迫不及待從我腦海中脫離。
它重新綁定了賀斂。
之後的時間,我很少再見到賀斂。
乞巧節將至,城中綁了金絲銀帶,花燈在黑夜長河裡如點點墜星。
賀斂向溫瑤發出了邀請。
他們會遊長街,看花神,放長燈。
賀斂沒有機會與我做的事情,他們都會做一遍。
我不知道他們做到什麼程度,隻是在賀斂出門之後不久,我真的覺得我不怎麼疼了。
又好像還是很疼。
疼的四肢百骸發苦,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原來當時賀斂看著我離世,也是這樣的。
我慢慢好起來,總算是能出門了。
大夫讓我出門散心,我想了想,特意挑了一件豔麗的紅色衣裙。
這個時候賀斂與溫瑤應該在校場射箭。
因為不同於我,溫瑤是漂亮而又英氣颯爽的。
系統之前告訴我,賀斂是在這個時候徹底對溫瑤動心的。
徹底忘卻我的。
等我到校場的時候,我沒有見到賀斂,隻看到了溫瑤。
她穿著騎裝,縱馬射箭。
見到我,從馬上翻身下來。
「賀夫人?」
溫瑤問我是不是來找賀斂的。
我說,「不是,我是來找你的。」
在與溫瑤說話之前,我對她所有的印象全部來自系統的言語,來自驚鴻一瞥的初見。
系統說她漂亮,也是戰場上的雄鷹。
她明媚大方,長成了我所期待的樣子。
聽聞我是來找她的,溫瑤就從馬上翻身下來,準備和我去屋子裡說話。
我攔住她,「阿瑤,你能帶我跑馬嗎?」
溫瑤看我半晌,眸子裡閃過細碎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