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想到吧,你當初回家,想要選人來幫你留住的這一切,到頭來,隻是一場空。」


柳錦華氣得眼睛鼻子擠在一起,難看極了。


「你胡說,王爺不會這樣對我。」


我倒了杯酒給她:「是嗎?


「長姐恐怕還不知道吧,王爺已經對外宣稱,你瘋了。


「一個瘋女人,怎能留在王府?」


柳錦華打翻了我手中的酒杯,指著我的鼻子想罵我,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32


我抬頭看了看月亮,潔白如玉盤。


「小時候,我阿娘抱著我看月亮,阿娘說最好的日子便是每個月月圓時。因為那一日父Ťṻ²親會去嫡母房裡,嫡母會歡喜幾天,便不再刁難我們。」


柳錦華聽我提到阿娘,抱著腿往後挪了兩步。


「我阿娘一直活得很清醒,賣身葬父進了柳家做妾,她從不爭寵,唯一所求不過是我能過得幸福快樂。


「所以她從不拘著我,無論是上樹下河,還是捉螞蚱掏鳥窩,她從不說我,隻會拿著帕子幫我擦汗。


「她把我當心肝兒一樣地疼著,可你卻讓我目睹了她慘死的樣子。」


柳錦華額前的汗珠子開始往下掉,她扯了扯腿上的薄毯:「你,你在胡扯什麼?」


「胡扯?你讓你的奶娘進屋殺死我阿娘的事,難道你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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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三番兩次想殺死我,把我丟進枯井裡把我推進池塘裡,結果我命大沒死成,你便殺了我阿娘,這些你都忘了?」


柳錦華聲音有些抖,死死盯著我看:「你沒有失憶!你根本沒有失憶,這些年你一直在騙我,你都是裝的。」


我揚手扯下她緊抓著的薄毯:「不假裝失憶,我要怎麼活下來呢?


「沒了阿娘的庇佑,你想害死我太容易了。為了活命,我當然得裝啊。」


我慢慢靠近柳錦華,她緊張地捂著隆起的腹部「你,你不要過來,我可是懷有世子的人。」


我也將手放在她的腹部:「是啊,但也得生得下來才算。」


柳錦華不住地發抖,衝著院子裡喊道:「快來人,柳京墨要殺了攝政王妃。」


可沒人進來。


柳錦華怎麼也想不到,會有一日整個王府內宅都聽我安排。


而她,屋裡連個能信任的人都沒有。


「別喊了,我不會殺你的。


「會髒了我的手。


「今日中秋節,我來不過是想和家人團聚罷了。」


我給自己倒了杯酒,沒再理會柳錦華。


她縮在角落裡,避著我的視線一直抖。


「你知道,為什麼我叫京墨嗎?


「我阿娘說,京墨是味藥材,能止血。以後無論我受了什麼傷,這名字都能庇佑我。」


33


阿娘剛進府那兩年,因為美貌還是受寵的,因此也得了給我起名的待遇。


但父親身邊從不缺美人,很快他就忘了阿娘。


小時候,我唯一期望的,就是早些長大,帶著阿娘離開柳家,我們娘倆尋個小鎮子,最好能依著山伴著水,扎風箏繡手帕,總是能糊口的。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阿娘活不到我長大。


聖上在柳家住了些日子,臨走時將身邊的一個宮女賞給了父親,父親高興極了,闔府歡慶。


我記得那晚阿娘坐在窗邊聽著外面的熱鬧,沒說話。


我本是想去看熱鬧的,但瞧見她心情不好,便也沒去。


我們早早地歇了,睡夢中我隻覺得惡心極了,心口悶得想吐,悠悠醒來時便看到一個身影從我們屋裡蹿了出去。


阿娘倒在血泊中,胸口插著一把刀,她看到我醒了很慌,伸手想摸我的臉,卻抬不起手。


我也累極了,身體乏得一絲勁都使不上,但還是努力從炕上挪下去,我爬到門口卻推不開門,門外被堵住了。


我爬到窗邊使勁喊著,可聲音被絲竹聲蓋住了。


阿娘的血流得越來越多,她聲音很是虛弱:「小寶,乖,去乖乖睡著,阿娘沒事。」


我沒有哭,異常冷靜,我捂著她的胸口安撫她:「阿娘,我幫你止血。」


我把屋裡所有的棉布都找來了,可依舊止不住阿娘的血。


阿娘自始至終沒有說出是誰下的手。


她嘴唇顫抖著眼裡含著淚,輕聲說:「小寶,你要好好活著,你要好好活著。


「小寶,你要答應阿娘,手上不能沾血。」


我忘了阿娘什麼時候咽了氣,我隻記得自己滿手滿身的血。


我叫京墨,是味止血的藥材。


可我卻止不住阿娘的血。


我一點用都沒有。


34


「我一直在想,阿娘明知道是誰對她下的手,為何一直不說。


「後來我明白了,她怕有人在外面聽著,她怕你們還會繼續害我。哪怕到了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在想著我,想要護著我。


「她還惦記著,要讓我在這偌大的宅子裡活下去。」


我又喝了杯酒,看著柳錦華說道。


她不說話,依然在抖。


「我很聽阿娘的話,我要好好活著,我才能為她復仇,所以醒來後,我失憶了。


「我演了許多年的戲,你才放過了我。


「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麼要讓人殺我阿娘。」


柳錦華抬頭看著我,卻不說話。


我拔下發髻上的素銀簪子:「你若不說,我便將這簪子戳進你肚子裡。」


柳錦華猛地一抖,才緩緩開口:「我討厭你們這些庶女,你們每一個人出生,我都想弄死你們。


「那年父親留下那宮女,我恨極了。他又會有許多日不去我們房裡。我要讓那宮女知道,在柳家,妾室永遠是奴婢。我要殺雞儆猴,讓她以後規規矩矩的,否則她會仗著宮裡的身份與我娘擺譜。」


原來我阿娘的死,隻是柳錦華用來警示他人的工具。


「你知道嗎,你明明是低賤的庶女,卻每日都把笑掛在臉上,我看著惡心極了。


「我想看看,你阿娘死了,你還笑不笑得出來。」


我看著柳錦華,心中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剐,但我忍住了。


我答應過阿娘,手上不沾血。


我知道,她臨死前吩咐這句,是不想讓我為她報仇,她想讓我安全地活下去。


可我沒答應過阿娘,不會殺人。


35


從正院出來後,我回了闲月閣,打開一壇酒倒Ṱűₖ在了地上。


阿娘,你在天有靈,可知道女兒很想你。


第二天我正對著鏡子盤發,謝耘來了。


「你昨晚去正院了?」


我點點頭:「中秋節,總會想起家人。」


謝耘嘆了口氣:「小寶,你不能太心善,你一次次原諒她,她卻變本加厲。」


我打斷了謝耘的話:「到底還有孩子,臣妾總是惦記。」


話音剛落,有人來報:「王妃出事了。」


我和謝耘同時一驚:「出事了?」


「晨起時王妃突然站在院中大笑,說有人要害她的孩子,然後拿著幾支簪子在院中到處跑,看到人就打,丫鬟們被嚇得四處跑,誰也不敢靠近她。這會兒王妃爬到了屋頂下不下來。」


我頭發還未來得及打理,便和謝耘趕去了正院。


柳錦華坐在房頂上笑:「你們若不讓我出去,我肚子裡的孩子就要死了。


「有惡鬼,好多惡鬼圍著我轉,王爺,他們要拿我孩子的命啊。」


謝耘臉色難看極了,讓侍衛上房頂去帶她下來。


她躲閃著不讓人碰,轉身又看了我一眼,突然笑得停不下來:「七姨娘,哈哈哈哈哈,七姨娘,你也來找我索命嗎?


「你死了不能怪我,誰讓你中了迷香渾身無力。要不你也能反抗的,怪不得我。」


我突然明白,柳錦華把我當成阿娘了。


我沒說話,靜靜注視著她。


她扔下一支簪子:「你別笑,你以為你女兒現在比我過得好你就能笑我?你永遠是個妾室,我娘才是正妻,她才是正妻。


「所以我永遠都比你女兒尊貴。」


眼看侍衛們就要控住她時,她腳下打滑,從屋頂掉了下來。


謝耘飛撲過去,可也沒接住她。


36


柳錦華流產了。


謝耘抱著我哭了很久:「小寶,你知道嗎,我很期待這個孩子的。


「她告訴我有孕那日,是我亡母的生辰。


「我高興極了,我實在很想念母妃,我想著,這是母妃回來看我了。」


「小寶,你知道嗎,母妃去世得早,我自小沒有母親疼愛。那日在柳家,我坐在樹下睡著了夢見了母妃,醒來好難受。所有人都對我畢恭畢敬,卻沒人關心我到底在想什麼。


「隻有你,看到我哭了沒有把我當作皇子,而是當我是朋友,送我風箏,請我吃槐花餅,和我一起玩耍。」


原來如此。


難怪謝耘會將幼時的情誼如此珍重。


謝耘哭了很久,我像哄小孩一樣哄著他睡著。


我嘆了口氣,造化弄人。


我本無意害他的孩子,我隻想為我阿娘報仇。


37


「夫人,她不吃不喝,整日說著胡話,估計是活不成了。」正院的婆子來報信。


「由著她吧,你們也不必盡心管著。」


入秋時,柳錦華死了。


謝耘再沒瞧她一眼,讓我處置。


我去看過,她已經瘦得沒了人形,雙眼凹陷,滿頭白發,臉上全是自己抓的傷口。再也看不到半點當年回府時風光的模樣。


嫡母得知柳錦華的死訊後,瘋了。


父親從柳州趕來京城見我:「你長姐死了不打緊,還有你,你要好好伺候王爺,我們柳家全指望著你。」


隻是,他再回不去柳州了。


謝耘說他欺瞞攝政王,教女無方,降罪於他,扣押在了大牢裡。


消息傳回柳州,姐姐和姨娘們分了田產鋪子,都離開了柳家。


曾經熱鬧風光的柳家,頃刻之間成了一座死宅。


38


謝耘說,要我做王妃。


「在我心裡,唯有你能擔得起這個位置。」他定了整副鑲滿了紅寶石的頭面給我,說封妃之日佩戴。


我靜靜看著他,沒說話。


許久,我問他:「若是長姐還活著,這個位置會輪到我嗎?」


謝耘愣住了。


「王爺總說,惦記著我,可發現長姐冒名頂替後,也沒有降罪於她,所以王爺真的很惦記我嗎?


「王爺既然也覺得長姐歲數不大對,失憶的理由也缺乏說服力,卻沒再繼續深究,而是信了她,娶了她。


「那王爺所找尋的,到底是陪著你的那個小姑娘,還是隻是完成了自己心中的執念?


「那個小姑娘是長姐時,王爺愛的便是長姐,那小姑娘是我時,王爺愛的又是我。所以王爺真心愛的,是曾經記憶裡的人,還是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人?」


我問了許多,謝耘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他說他需要靜一靜,會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


39


可我不需要答案了,我心裡很清楚。


他沒那麼愛我,他愛的,自始至終都是他自己。


他隻是牽掛曾經的我,那份記憶填補了他內心的空缺,他以為這是愛。


好在,我也沒那麼喜歡他。


我一直很清楚,我所做種種,隻是在利用他向柳錦華復仇。


我也從未因此愧疚過,畢竟認錯人的是他。


那他便該為自己的愚蠢負責。


40


我留下一封信和那支素銀簪子後,帶著桑枝離開了王府。


我想,還是該讓他知道,我記得一切。


我和桑枝在青山腳下的小鎮上買了間鋪子,鋪子門口掛著幾隻風箏,裡頭賣著我和桑枝做的繡品。


闲暇時,我們會坐在門口摘著菜葉子和鄰裡聊天。


聽他們講些傳聞逸事。


「你們知道嗎,聽說攝政王的愛妃撇下王爺走了。」


「真的假的?攝政王也能說不要就不要?王府那可是潑天的富貴啊。」


「真的,各個衙門都收到了信,誰能幫王爺找回王妃,重重有賞。」


「聽說王爺整日拿著王妃留下的東西哭呢。」


鄰居大娘摘完一筐菜後推了推我:「小墨,這傳言你信嗎?」


我笑了笑:「信不信的不重要,當個樂子聽聽就過了。」


我隻惦記著今兒的菜很新鮮,清炒定會好吃。


嗯,還可以再去撈點田螺來炒了。


晚上關門了和桑枝喝杯小酒,快活,妙哉。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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