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我與許家三公子兩情相悅。
大婚那日,入我洞房的卻是許家四公子。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我:「今晚我去書房睡。」
起身欲走。
我一把扯住他的腰封。
「嬌嬌。」他瞳孔裡寫滿了震驚,「你——」
剩下的話語沒來得及說出口。
1
夜深,我側倚著身看旁邊熟睡的男子。
劍眉星目,清秀俊朗。
我情不自禁伸出手描摹他好看的下顎線。
想起前世的種種,一時間五味雜陳。
我重生了,又回到了嫁給許要文那日。
上一世,我心悅三哥許嘉寧,卻被設計嫁給四哥許要文。
婚後對許要文視而不見,甚至恨他、怨他。
對許嘉寧死纏爛打,把自尊放在地上任人踐踏,變成一個瘋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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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被許嘉寧夫婦騙盡了家財,還將我推入湖中,偽造成投湖而死。
我坐起來,把滑落的衣衫拉到肩頭,眼神變得犀利冷峻。
這一世,我要把所有欠我的,一筆一筆討回來。
2
許要文睜開眼時,我正深情款款地盯著他。
他猛地坐起來,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體,遲疑地問:「我做了什麼?」
「你睡了我。」我託著下巴淡淡地回。
前世,許嘉寧在我的飲食裡下了藥,又聯合當家主母逼迫許要文配合他們的計劃。
許要文不忍心毀我清白,隻能把我打暈。
第二天醒來,他指著床單上的血跡騙我說我和他已經生米煮成了熟飯。
我因此恨了他一輩子。
這一世,我將計就計主動和他圓了房。
許要文不可置信地盯著床單上的血跡,聲音發沉:「我知道你不是自願的,都是我的錯,昨夜我——」
我湊近封住了他的唇,主動到他棄械投降。
他慢慢扶上我的腰……
門被許嘉寧撞開時,我正和許要文依偎在帳中。
聽到動靜,許要文趕緊拿被子把我包裹住。
站在門口的許嘉之錯愕道:「你、你們——」
本應許要文娶的林家小姐也急衝衝地趕來,她瞪大了眼睛,冷斥道:「荒唐,實在太荒唐了。」
我裹著被子懶洋洋的,語調不緊不慢:「三哥,三嫂,別演了,沒人看。」
新郎入錯洞房,過了整整一夜才發現,像話嗎?
我被下藥了,林聘婷也被下藥了?
3
我本是江南富翁的女兒。
八歲時父親亡故,將我託付給官宦舊友許國忠。
許國忠官至四品,自詡清流。
他將我收為養女,在父親臨終前承諾,日後會讓他兒子娶我為妻。
父親為了答謝他,先送了他三座宅院、十家鋪面、百畝良田。
待我成婚之日,家中族老將會把全部家產都交到我夫家手裡。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父親擔心若早早地將所有家財拱手奉上,我便沒了籌碼。
許國忠為了得到剩下的家產,對我極盡寵愛。
我雖是寄人籬下的孤女,在許府卻是大小姐般的地位和待遇。
三哥寵我。
四哥懼我。
就連大姐、二姐也要讓我三分。
可惜我那時年幼無知,竟以為這是許國忠良善。
4
臨近晌午,鬧劇才結束,我們四人到前廳奉茶。
許嘉寧的嫡母柳如珍故作驚訝:「怎會出了這等荒唐事?這傳出去如何了得?」
她又是氣得頭暈,又是哭天搶地叫祖宗。
許嘉寧和許要文連忙上去哄勸。
我有些不耐煩:「有完沒完,這茶還喝不喝了?」
腿都跪麻了。
她見我不哭不鬧,與許國忠對視一眼,兩個人都對我的反應有些摸不著頭腦。
許國忠思忖了片刻後,慢悠悠地說:「嬌嬌,為父看著你長大,一直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事已至此,你總歸算是嫁入了許家,日後就是許家的四兒媳,你可願意?」
「願意。」我面無表情地點頭。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無不震驚地看著我。
許嘉寧尤其意外,不過他馬上斂去眼底的疑惑,假惺惺道:「嬌嬌,沒想到天意弄人,你我沒有做夫妻的緣分,以後三哥還會像疼愛親妹妹一樣疼愛你。」
演,接著演。
明明這一切都是他和柳如珍事先安排好的,許要文作為庶子,被迫聽從罷了。
我直接翻了個白眼。
在場眾人又都震驚了。
尤其是許嘉寧,那神情仿佛見了鬼。
畢竟在今日之前,我對他的愛慕人盡皆知。
往後,就讓他繼續見鬼去吧。
……
前世成婚後,許府分了家。
我和許要文住在京城東邊的舊宅子裡,許嘉寧夫婦住在新宅,與我們隻隔了一條街。
族老按照約定將鋪面田產地契等都交給了許國忠,而後許國忠七三分給了兩個兒子。
許嘉寧是嫡子,自然拿多的那一份。
那時我滿心滿眼都是許嘉寧,對這種離譜的分法毫無異議,甚至還想把自己的那份也捧給他。
這一世我先找到了族老,他們都是爹爹挑選過的可信之人,不會貪圖我爹留下來的錢財。
我拿出信物後,他們便將所有鋪面田產都交到了我的手裡。
回到京城後,許國忠幾次叫我過去,他想讓我把一切都交出來。
「嬌嬌,你爹爹臨死前將你託付給我,這麼多鋪面、田莊,許伯伯擔心你管理不好。」
我淺笑:「許伯伯,這是爹留給我的陪嫁,交到我的手裡族老才能放心,我定會將鋪面田莊管理好,以後也會孝敬您和伯母。」
許國忠冷著臉不說話。
可誰在乎呢?
錢拿在手裡我才有籌碼。
5
舊宅需要翻新,我在院中監工。
林娉婷帶著幾個丫鬟走進來,眉眼間都是得意:「爹爹近日從江南帶回一座假山石,我本想送給四弟妹,可這院子似乎小了些。」
「院子是小。」我從丫鬟手裡接過水桶,提起來猛地往她身上一潑,「所以容不得三嫂這尊大佛。」
林娉婷大約沒料到我會這麼直接趕客,她狼狽地指著我:「你、你真是個瘋子!」
然後提著湿漉漉的裙子急衝衝地出門去了。
我抱著胳膊目送她,心裡十分暢快。
許嘉寧衝進來的時候,我正躺在院中的紫藤椅上吃葡萄。
陽光透過葡萄架灑下來,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嬌嬌,你今日屬實過分了,再怎麼說那也是你三嫂。」他狠狠甩了下袖子,背向我而立。
若是往日,我恐怕會抱著他的胳膊撒嬌。
但現在我隻是瞥了他一眼,不緊不慢道:「三哥說什麼呢?嬌嬌聽不懂。」
「嬌嬌,」他轉過身,語重心長道,「我知道成婚的事對你打擊很大,可是人要向前看,從今往後,我隻能是你的哥哥。」
「啊呸。」我坐起來,朝地上吐了一口葡萄皮,「不吃了,酸得倒牙。」
隨即徒留許嘉寧一人在院內發愣。
虛偽的狗東西,多看一眼都覺得心煩。
6
許家兄弟都要備考明年的科舉。
許要文自幼習武,對做文官興趣不大。
前世他在柳如珍和我的逼迫下,硬著頭皮考了三年,屢試不中,十分抑鬱。
晚上我端著糕點去書房,輕輕叩門:「相公!」
許要文打開門,卻不見我的蹤影。
他又念著之乎者也走到窗下的書桌。
窗棂半開,我在他入神之際冒出一張鬼臉,將他嚇一大跳。
半晌,他揉了揉眼睛:「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我定是出現了幻覺。」
我雙手託著下巴,趴在窗框上,眉毛一挑:「裝,繼續裝。」
「哦,原來是嬌嬌。」他一本正經地說。
我把糕點放在桌子上,抬起腿,打算從窗戶翻進去,被他一把抱住:「夫子曰……」
「曰個屁。」我踩著桌子,把他推倒在地。
許要文被我壓在身下,眼梢染上笑意:「嬌嬌,你摔著了沒有?」
他肌肉緊實,腰腹上八塊腹肌。
以前怎麼沒發現許要文的身材這麼勾人?
我一定是眼瞎了才會喜歡許嘉寧那個瘦簍子。
「腰有點疼。」我嚶嚶地撒嬌。
許要文輕輕地給我捶。
捶著捶著我感覺到他心跳如擂鼓,臉也由黑變紅,轉過臉去不敢看我。
我興致上來了,伸手要扒他的衣服。
他抓住我的手,竟然有些慌張:「嬌嬌,你做什麼?」
我在他耳邊吐出湿熱的氣息:「做相公想做的事。」
「嬌嬌。」他把我推開,扶著我坐起來,將我上下打量一番,見我神情正常,才稍微放下心。
他定是以為我又像成婚那日被下藥了。
我熄了火,站起來,背著手在屋子裡踱步。
許要文在原地愣怔了一會兒,才愧疚地說:「嬌嬌,是我對不起你。」
他是家中庶子,很多事身不由己。
那日的事怎麼怪都怪不到他頭上。
況且,他暗戀我十餘年呢。
我輕哼:「那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許要文舉起手掌:「我對天發誓,一定發憤圖強,金榜題名,讓嬌嬌做官家夫人。」
「就這?」
許要文迷茫又惶惑地看著我。
我拿起厚厚的經卷,翻了兩頁,扔到桌子上:「咱不是那塊料就別勉強了行麼?」
他就一武夫!
7
中秋月宴。
我和許要文回了老宅,許家叔叔伯伯眾多,一大家子湊了一桌。
自幼二嬸便看我不順眼,陰陽怪氣道:「我說嬌嬌你啊,小時候便有些痴傻,沒想到竟然上錯了花轎?」
說著她掩面笑起來。
三嬸也附和譏諷道:「這得虧老三、老四是親兄弟,無論跟誰拜堂那都是許家媳婦兒,不然傳出去可讓人笑掉大牙了。」
我左右將她們二人看了一眼,微笑道:「我爹當年託孤,希望我嫁給許家兒子,按理說,我家陪嫁豐厚,自然是要嫁給許家嫡子的,可是我自幼與四哥情投意合,大婚那日改了主意,我公婆都沒有意見,你們多什麼嘴?」
柳如珍臉色一黯。
這本就是讓人笑話的事,她自然不願意多提,小聲道:「老二媳婦,老三媳婦,莫要再提此事。」
她又讓丫鬟去端烤乳鴿,林娉婷坐在我旁邊,聞到味惡心了一下,捂著嘴要嘔。
二嬸關切地問:「呦,三侄媳婦看樣子像是有了。」
林娉婷害羞地垂下頭,在平坦的腹部揉了揉:「大夫說已有一個月的喜脈。」
柳如珍的眼睛馬上亮起來:「那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而後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快快快,去我房裡把那隻祖傳的玉镯拿來。」
玉镯拿來後,她向林娉婷招手:「好孩子,你到娘身邊來坐。」
「這玉镯是我嫁進許家生下嘉寧之後,嘉寧祖母給我的,如今我把它交給你,希望你也能早日誕下嫡子,為許家開枝散葉。」
林娉婷開心地收下:「謝謝婆母。」
五嬸平素最疼我,忍不住小聲嘀咕:「肚子裡有貨的就是不一樣,人家嬌嬌進門帶了這麼多陪嫁,林家老爺倒是兩袖清風,陪嫁就兩個箱子。」
「就是,大嫂從前一直說把嬌嬌當閨女養的,如今閨女成了兒媳婦倒生分了。」三嬸是個牆頭草,喜歡挑撥離間,事情鬧得越大她越開心。
柳如珍被她們二人噎得說不出話,林娉婷臉上也很難看。
前世,我吃醋在家宴上發飆,被她們指著鼻子罵不懂事。
林娉婷假裝過來勸我,卻故意崴腳一個趔趄說是我推的。
許嘉寧隨即衝上來斥責我,言語間都在罵我不要臉,明明各自成婚卻對他念念不忘。
可他人前如此,人後卻又偷摸著來找我私會。
現在想想,真是令人作嘔。
可惜那時我沉浸在愛而不得的傷痛裡,又見許嘉寧那般護著林聘婷,一時激憤失去理智著了他們的道。
今世,我要讓大家看一場好戲——
「五嬸,三嫂如今有了身孕,婆母自然偏愛些,我能理解,不過——」
我微微皺眉,看向柳如珍:「這玉镯看起來怎麼有些眼熟呢?」
柳如珍眼神一閃,強掩著心虛道:「今夜月色黯淡,你興許是看錯了。」
我直接上前拿過镯子遞給許要文:「相公,你看看,這镯子上是不是刻了個謝字?你祖母姓謝麼?」
許要文臉上泛起疑惑:「祖母是清河柳家。」
林娉婷一聽覺得不對,立刻將镯子奪了過去。
看清後,一臉氣憤地看著柳如珍。
我慢慢紅了眼眶,接著說:「這镯子是我母親的遺物,八歲入府那日便丟了,沒想到還能再遇見。一定是阿娘在天之靈保佑。」
此話一出,在座的都能看出是怎麼一回事兒。
三嬸、五嬸竊竊私語:「還以為大嫂多疼三侄媳婦呢,隨便撿了個镯子當傳家之寶送她,笑死人了。」
柳如珍氣得臉一陣白一陣紅。
林娉婷氣得將那镯子用力往地上一摔,還好許要文眼疾手快,接住了小心翼翼地捧給我。
「既然是嶽母的遺物,一定要好好收著才是,下次可不能再丟了。」
「咳咳——」見氣氛劍拔弩張,許國忠出聲了:「物歸原主是好事,嬌嬌是我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心眼實,孝順。」
他向柳如珍道:「你也是,本來是好意撿到了嬌嬌的玉镯,幫她收了那麼多年,怎麼還鬧笑話了?」
柳如珍立馬領會,沉著臉訓斥身邊的丫鬟:「你這丫頭忒不會做事,傳家的那隻玉镯明明放在我枕下,你怎麼將梳妝匣裡的這隻拿來了?」
丫頭委屈得紅了眼,但也隻能默默背鍋。
8
宴席間隙,我借口如廁,溜到後花園裡散心。
許嘉寧不知從哪裡冒出來將我嚇了一跳。
我沒有理會,直接從他身邊繞行。
他攔住我的去路:「嬌嬌,剛才在席上,我本想同你說話,可是娉婷她——」
他裝作為難的樣子撓了撓頭:「你近日過得可還好?我知道,四弟他是個糙漢子,不懂風月,嫁給他,委屈你了。」
「三哥,你有事嗎?」我掐著腰不耐煩地問。
「嬌嬌,你還是恨我對不對?的確該怪我,要不是我喝多了走錯房間,我本該娶的人是你。」
瞧,演起來了。
這才幾日,他突然換了副嘴臉,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前世許嘉寧為了結識權貴,散盡家財,最後拜入靖王門下,成為靖王的走狗。
他一邊向我示好,騙我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