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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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眼下我手裡握著謝家所有家產,恐怕他根本不會多看我一眼。


真真是虛偽的狗男人。


我知道他想哄我變賣田產,換成現錢後方便他使用。


於是便將計就計,善解人意道:「三哥,我怎麼會怪你呢,我心裡隻有你。」


「嬌嬌,你這幾日總是躲著我,我還以為……」許嘉寧差點喜極而泣,伸手想要抱我,被我側身躲開了。


而後他又含情脈脈道:「嬌嬌,你等我,等我做上大官,我便休妻娶你。」


「可是林姐姐她已有了身孕,你舍得……」


他嗤笑:「林家不過是我手中的一顆棋子,我根本不愛林娉婷,孩子以後生下來便由你來養,我許嘉寧的妻子隻能是你。」


我內心直發笑,嘴上卻說:「三哥你如此費心籌謀,我還不懂事與你作對,我真是該死!現在有什麼我能幫到你的嗎?」


許嘉寧眸中一亮:「有!」


9


晚上,我坐在梳妝匣前發呆。


許要文從背後摟住我:「娘子怎麼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我從箱子裡把田產地契拿出來鋪在桌子上:「四哥,你我夫妻一體,我現在要用這些東西做一件事,必須要與你商量。」


他託腮看著我,笑道:「娘子,這本來就是你的嫁妝,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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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了,跟一個武夫講這些做什麼?


翌日。


我和許嘉寧約在祥和客棧,他找了一個買主,跟對方說我家中突逢變故,需要變賣田產救急。


買主先是壓了下價,最後在我的哭訴下於心不忍,順利完成了交易。


拿到錢後,他興奮地抓住我的手:「嬌嬌,若我飛黃騰達,就是你的功勞。」


我故作憂心忡忡:「這若是被四哥發現了,他會不會……畢竟我與他現在是夫妻。他那個武痴,你就是把宅子賣了,他一時半會也發現不了。」


許嘉寧仿佛很了解這個弟弟:「就算他發現了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他就是個孬種。」


我暗暗握緊拳頭。


許要文是庶子,自小便是不被偏愛的那個。


他看上的東西,都會被許嘉寧搶走。


唯有我,是許嘉寧不要的,他捧在手心裡珍惜。


我被許嘉寧和林娉婷害死後,他在湖邊坐了三天三夜,對著空氣訴說心中痴戀。


已成鬼魂的我這才明了,他竟暗戀我十餘年。


10


林娉婷懷孕以後,時常到我府上晃悠,美其名曰增進妯娌感情。


實際上,她知道自己體質虛弱,這胎保不住,便經常來挑釁、激怒我,想把殘害許家子嗣這口大鍋蓋我頭上。


前世她成功了,她跑到我跟前炫耀許嘉寧給她買的翡翠手串。


我敏感地認出那是我和許嘉寧逛街時,他買給我的。


沒想到他竟然買了雙份。


我氣急,深感自己受到了羞辱,於是不管不顧地上前想要奪了毀掉。


推搡之間,林娉婷故意摔在石頭上流產了。


大夫說那是個未成形的男孩。


林娉婷哭著讓我償命,像瘋魔了般到處找孩子。


柳如珍罵我心腸歹毒,宗親說我善妒,不配做許家的兒媳。


林娉婷還將此事在京城傳開,不明真相的人斷章取義,說我是白眼狼,被許家收養卻不知道感恩。


我的名聲越來越臭,那些官家夫人同情林娉婷,不願與我來往。


倒是許嘉寧好似真的不在意這個孩子,隻說是孩子福薄。


……


這日,林娉婷又來了,她帶了兩個丫鬟、三個小廝,說是從老家精挑細選來的,特意送給我。


我笑著收下了。


她又四處張望:「四弟今日不在府中麼?」


「他今日在演武場陪宋將軍點兵。」我隨口道。


林娉婷扭著腰肢走到假山處,故意用話嗆我:「四弟近日與宋將軍走得頗近,聽聞宋將軍平定西北,重權在握,自古以來功高蓋主的大臣可沒幾個有好下場的,咱們聖上眼裡揉不得沙子,可別到時候兔死狗烹,連累了許家一大家子。」


「三嫂說得是。」我笑笑,與她拉開一段距離,也提醒她:「我也聽說三哥最近與靖王走得頗近,要知道靖王的生母可是敵國的公主。」


林娉婷愕然看向我:「你如何得知?」


靖王自小被養在淑妃的宮裡,傳聞他是皇帝與宮女酒後亂性生下的孩子,所以一直不受待見,連著淑妃都被皇帝冷落。


太子良善,將靖王視為至親手足,多次殿前為靖王說好話,沒想到後來靖王投奔敵國,造反逼宮。


前世,許嘉寧追隨靖王,靖王登基後,被封為永安侯,林娉婷也被封為一品诰命夫人。


我雙手抱臂:「也希望三哥三嫂為了許家全族的性命,莫要犯下大錯。」


「你胡說八道,看我不撕了你的嘴。」她突然張牙舞爪地向我衝來,我連連後退,到了湖邊,腳下一滑掉了下去。


隻聽丫鬟大喊:「救命啊,謀殺了!」


「快來人啊,救救我家夫人,她不會水啊!」


許要文和柳如珍剛巧走到院子裡,見狀許要文將外衣一脫,魚躍入水,拎著我遊到岸邊。


我渾身湿透躺在他的腿上,吐了好幾口水才醒轉,含著眼淚道:「夫君,若你回來遲一步,嬌嬌恐怕見不到你了。」


許要文看向罪魁禍首。


林娉婷怎麼也沒料到是這個結果。


面對柳如珍質疑的眼神,她慌張地辯解:「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掉下去的,不信你問她!」


她手指著我的丫鬟白露。


白露也抹了把眼淚:「三夫人自打有孕後,時常來為難我們家夫人,說話夾槍帶棒的,我家夫人看在她有孕的份上,便處處忍讓,沒想到她今日竟……」


白露跪下來:「老夫人,請您為我家夫人做主啊!」


「你這賤婢,滿口胡言!」林娉婷衝過來要扇丫鬟。


被柳如珍身邊的貼身丫鬟捉住手:「三夫人,老夫人還在這,請您注意分寸。」


老夫人是林娉婷叫來的,她原本想將流產的事嫁禍給我,沒想到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柳如珍剜了林娉婷一眼。


但她到底還是心疼這個媳婦,隻是斥責了幾句:「懷著胎到處跑,傷著我的孫子怎麼辦?我平時就是太寵著你們了。」


頓了頓又問許要文:「老四,嬌嬌無恙吧?」


「喝了幾口水,受了點驚嚇。」許要文面無表情地答,他大抵是真生氣了。


我故意咳嗽幾聲。


柳如珍便親自走過來,伸手將我扶起來。


瞧了瞧湖邊,又瞧了瞧我腳上的鞋:「你這孩子,從小走路就不當心,磕磕碰碰的,可沒少讓我操心,這鞋底如此滑,怎麼能在湖邊走呢?」


「瞧你渾身湿透了。」她轉頭對白露說,「快扶你家夫人去換身衣裳,再泡個熱水澡。」


11


柳如珍想息事寧人,我便順了她的意。


隻不過,我表面上說是自己不小心,暗地裡早就讓白露把這件事添油加醋在坊間傳開了。


京城的官家夫人、小姐對此議論紛紛。


說林娉婷出身名門,竟然如此善妒,實在是丟了林家的臉面。


林娉婷本就胎兒不穩,聽了這些話直接臥床不起。


我讓許要文蒙住臉截住給林娉婷診病的大夫,一亮刀,大夫嚇得什麼都說了。


「林娉婷已經見紅了,這胎鐵定保不住了。」


許要文說這話時,我正在修剪花枝。


他放下茶盅,疑惑地問:「娘子,你怎麼知道她生不下來這孩子?」


我把修剪好的繡球放在窗下,靜靜地欣賞,半晌才道:「你覺得許嘉寧是如何攀得上靖王這個高枝的?」


「林家和靖王走得挺近的,三哥又是林家的女婿。」許要文恍然道:「你的意思是林娉婷和靖王……?」


他用兩個食指輕碰:「這事三哥知道麼?」


我這夫君倒是不笨,可惜前世就是太痴了。


林娉婷原先是想母憑子貴做靖王妃的。


淑妃在宮裡見慣這些伎倆的,十分看不上這個兒媳,便安排人在她的飲食裡加了墮胎藥。


林娉婷小產後不久就與許嘉寧成婚,懷上了第二個孩子,身體虧損,自然是保不住的。


前世我發現了這個秘密,連夜跑去告訴許嘉寧,我是無辜的,我沒有害死林娉婷的孩子,林娉婷與靖王有染。


我以為許嘉寧會厭棄林娉婷。


許嘉寧抱著我,眼裡閃過兇光:「嬌嬌,你知道的太多了。」


是啊,我真傻,他和靖王本就是一伙的,他還指望靠著靖王飛黃騰達呢!


這個秘密隻能爛在肚子裡。


隻有死人才不會說話。


那天的湖水冰冷得刺骨啊。


12


這日許要文從演武場回來,神秘兮兮與我道:「娘子,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我拿起汗巾為他拭去額頭的汗珠:「宋將軍舉薦你做他的副將了?」


他眼睛瞪大:「娘子,你真乃神算子也。」


這不難猜,前世宋將軍就曾向許要文拋出過橄欖枝。


許要文礙於我和柳如珍的壓力,隻得放棄。


他也是個可憐人,做了一輩子提線木偶。


這一世,我鼓勵他追求自己喜歡的事業,勸他多往演武場跑,還隨宋將軍去西山剿匪,立了不小的功勞。


宋將軍功高蓋主,人自然是得意了些,可他的忠心是不容置疑的。


我便讓許要文好言相勸。


圍獵時,宋將軍對陛下出言不遜,也是許要文從中轉圜。


皇帝對他印象不錯,連帶著對宋將軍的敵意也少了。


宋將軍將他視為少年知己,若不是見他已有正妻,恨不得將女兒嫁給他。


「那娘子再猜猜壞消息?」許要文捉住我的手,在手背上孟浪地親了一口。


我抽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江南水患,國庫空虛,陛下召集群臣募捐,靖王捐出來的錢幣是假的。」


許要文圍著我繞了一圈:「娘子,你是哪路神仙?」


我但笑不語。


許要文接著道:「這事丟了皇族的顏面,陛下大怒,將靖王削去一珠,還罰他上交一萬兩白銀充實國庫。」


他背手慨嘆:「伴君如伴虎,靖王這麼多年辛苦籌謀,恐怕毀於一旦了。娘子,你說他是故意的,還是倒霉碰上了?」


倒霉不倒霉的,咱心裡清楚就好。


我讓許要文去提醒宋將軍,靖王肯定會反,他們一定要事先做好準備。


許要文此時已經把我當作神仙,我說的他自然深信不疑,立刻按照我說的去找宋將軍了。


13


半日後,許嘉寧氣勢洶洶地來找我。


白露說看到他從靖王府出來,大抵是挨了打,眼角有些青紫。


「謝嬌嬌,那個富商是你從哪找來的?還是你們串通一氣,故意設局騙我?」他握著我的肩膀,仿佛要把我掐碎。


我眼睛一紅,哭得梨花帶雨的:「三哥,你在說什麼啊?嬌嬌聽不懂,你弄痛我了。」


「那錢幣是假的!」他松了手,拳頭砸在桌面上。


「那富商不是三哥找來的麼?」我弱小無助地往旁邊躲了躲,抽噎道,「三哥就是不信我,可我那田產地契都是真的啊。三哥,我怎麼會害你呢?」


許嘉寧冷靜下來,思忖片刻,走過來拉住我的手,安撫我道:「對不起嬌嬌,剛才是我太衝動了,因為這件事,我以後的青雲路幾乎就斷了,我怕不能讓你過上好日子。」


「我知道三哥不是故意對我發火的,我不會怪三哥。」


誰讓這件事是我一手安排的呢。


許嘉寧走後,我坐在梳妝匣前一邊卸朱釵,一邊向簾後道:「出來吧。」


丫鬟低著頭走出來,噗通往地上一跪:「夫人,我不是故意偷聽的,我方才進來打掃……」


我打斷她的話:「你是三嫂的人吧。」


聞言她更加惶恐:「奴婢雖然是三夫人送來的,可奴婢隻效忠四夫人您。」


我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林聘婷送來的人,一早我就派人盯著了。


其他人都會主動給林聘婷送消息,隻有這個丫鬟,安分守己。


「你叫鏡香是吧?」我走過去,將朱釵插在她的發髻上:「聽說你主子這段時日身子不爽,說來我聽聽。」


14


林娉婷小產了。


聽鏡香說是和許嘉寧發生了爭執,被許嘉寧推了一把。


柳如珍趕到的時候,許嘉寧冷冷地坐在一邊。


被柳如珍數落了幾句,心中一時怨憤,口不擇言把林聘婷和靖王有染的事罵了出來。


林聘婷也不客氣,嫌他沒本事,說他能搭上靖王全是林家的功勞。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差點沒把柳如珍給氣得暈過去。


那場面光是在腦子裡想想都覺得很有趣,可惜我沒親眼看到。


兩日後的中午,許要文突然匆匆地回來,進屋後直奔櫃子收拾包袱。


我站在一邊,隱約猜到了七八分。


許要文回頭叮囑我:「娘子,這幾日京城恐怕要變天了,你老實待在家裡,無論什麼人來請,你都稱病不出,聽到了嗎?」


他又從床下拿出一把劍遞到我懷裡,憨憨地道:「若遇不測,防身用。」


我定定地看著他:「四哥,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一定會在家等你回來。」


臨近傍晚時,白露面色匆忙地從外面回來,吩咐家丁拴好門,進門先喝了口水,大喘氣道:「夫人,不好了,靖王反了,老夫人被淑妃召進了皇宮,到現在沒出來呢。


「夫人,您猜得沒錯,三公子投奔靖王打前鋒去了。」


我走到廊下,聽外面打鬥聲不斷, 火光衝天,便知道靖王的兵進城了。


白露拿著披風走出來:「夫人, 外面風大,我們進屋去吧。」


15


宋將軍帶兵救主,靖王兵敗。


靖王自戕於聖駕前, 死前唾罵:「就因為我是敵國公主的兒子,從小你便冷落我,疼愛這個庸才!」


他指著嚇得屁滾尿流的太子:「憑什麼?憑什麼明明都流著你的血,他生下來就是儲君?」


聖上不語, 這世上本就有許多不公, 嫡庶、長幼。


靖王死了。


許嘉寧以謀反之罪下獄, 許家全族被判流放西北。


聖上看在許要文護駕有功的份上,免了他的罪,還給他封了官。


許要文穿著官服走在長街上,被百姓撒花稱贊。


我站在府門前等他, 他下馬朝我飛奔而來,像踩著祥雲的英雄:「嬌嬌, 我回來了。」


16


許家被流放的那日,我和許要文送到城門處。


前世,許嘉寧在我的飲食裡下了藥,又聯合當家主母逼迫許要文配合他們的計劃。


「(願」他沒料到自己偏愛的嫡子, 會給全族帶來這樣的禍事。


而最不看好的庶子, 反倒平步青雲,成了聖上身邊的紅人。


柳如珍早沒了囂張的勁兒, 撲通一聲給我們跪下:「老四,你三哥是無辜的, 他是被靖王慫恿的,你幫他在聖上面前求求情可好?」


見許要文不說話,她又挪到我面前:「嬌嬌,你那麼喜歡三哥, 你從小就發誓非他不嫁,你怎麼能看著他死呢?」


「……」隻怪當初年紀小,是人是狗分不清。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這個沒心肝的,我許家從小收養你,你大姐二姐三哥疼愛你, 你就是這麼報答我們家的嗎?」


「娘這話說得不對。」許要文將我護在身後:「嬌嬌自來許家,從未惹禍犯錯, 家裡的良田房產都是嶽父相贈, 今日三哥犯下大禍,娘不怪三哥, 反而怪起我們夫妻二人了。」


哦豁,這憨憨終於出息了一回。


許國忠也看不下去了,他開口道:「謀逆是死罪,你莫要再為難這兩個孩子。」


被流放的還有三嬸、四嬸、五嬸三家。


我看著他們的遠去的背影, 心裡很不是滋味。


我終於改寫了結局, 卻也連累了無辜之人。


許要文把我攬進懷裡:「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路上我安排了人照應。」


他在我耳邊道:「如今大局已定,天下太平, 娘子答應我的事是否能兌現呢?」


「什麼事?」我佯裝聽不懂。


「那晚在書房,你答應跟我……」


我紅著臉掙脫他的懷抱:「不記得了。」


然後向城門跑去。


他笑著追上來。


願君與我,歲歲平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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