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沒有,你能見到最好看的姑娘又為什麼還要看些其他的......」
我咬了咬舌頭,眉頭皺了起來,暗恨自己這話說得拈酸吃醋,都不打算喜歡他了,做這種心態做什麼。
我飛快環視,找到了他的馬。
「你說什麼最好看的?」
他在我身後緊追著問,我沒理會他,跑上他的馬,他就在我身後急眼,「我怎麼回去啊!」
我騎著他的馬,沒去軍營,沒回季府,也沒回自己的府邸,繞著東湖轉了好幾圈才將將把氣發泄。
天擦黑,我在雲吞攤子上吃完一碗,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但夜市還是熱鬧的,燈火搖曳。
我放下銅錢準備離開,卻被人叫住。
「柳將軍?」
我回首望過去,白日的那個小大夫在燈火下略有些詫異地望著我。
我向他頷首,「事情解決了?」
他露出一抹輕快的笑容,「少卿大人明察秋毫,查明後就讓我回來了。」
他向我走了幾步,一隻手摸向腰間,拿出我給他的匕首,「此物便物歸原主。」
「留著吧,送出的東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我去解馬繩,夜市熱鬧不便騎馬,我牽著馬慢慢往回走,他默默跟在我身邊,不遠不近,叫我能感覺到他,卻又不會覺得被冒犯。
「大夫,你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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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我梁濟就好。」他露出一抹溫潤的笑,「將軍白日替我解圍,入夜我送將軍回府,這不是應該的嗎?」
『梁濟。』我在心中默念著這個名字,多看了他幾眼,他倒是挺有意思,「這個人情還得也太隨意了些吧?」
「不算還人情,城中治安雖好,但世事無常,將軍一個姑娘家,安全為上。」
他坦然地看著我,一點也沒感覺到自己話中違和感。
「你也知道我是個將軍,還要保護我的安全?」
「是將軍不也是個姑娘?」
在入軍營前,季伯父警示過我,軍營裡沒有女人,隻有戰士,我同其他將士沒有什麼不同,除了洗澡不便,吃住也沒忌諱過男女大防,漸漸地他們也不拿我當女人,我比他們更加拼命。
往常都是我救人,沒想到有一天我會被人擔心安全的一天,而在不久之前,我才在一堆人裡把他救出來。
我勾了勾唇角,感覺倒是不賴。
夜色漸濃,他送我到我府邸門前。
燈籠底下站著一個身量很高的人,融於黑夜,即使看不清他的臉,也能感受到一股壓迫感。
「那是?」他的口吻有幾分擔心。
我收回視線,「是我的同僚。」
「那就好,」梁濟點了點頭,便向我告別,「最近我大概都在醫館,柳姑娘要是有什麼需要就去找我。」
他驀地一頓,「最好還是不要來找我。」
「嗯?」
他衝我眨了眨眼,有幾分俏皮的樣子,「找我的不是生病就是受傷,將軍一直平安才好。」
我亦學著他眨眼,「借你吉言。」
他挺如松柏的身姿消失在夜色裡,季文牧走過來,一言不發地牽過他的馬。
「你下午沒回家,沒回軍營,也沒來這,就是和那個小大夫在一起?」
「人家叫梁濟,恰好遇到,他送我回來而已。」
「送?你又不是弱質女流,他送你回來是不是看不起你?」他湊過來,冷淡的臉上突然帶起一抹笑,「名字都叫上了,柳將軍莫不是終於要出閣了?」
我斜睨過去,心中煩躁之後便冷的下沉,捏了捏指關節,對他抬起下巴,「打一架?」
8
切磋比劃在軍中並不少見,我和他切磋的時候往往能引起圍觀,因為他好勝,我也不服輸,開始還會因為他對我毫不憐惜而感到難過,但這種感覺很快就被他的得瑟炫耀給蓋過去,後續交手時腦子裡想的基本都是贏了他。
他在一開始的措手不及後開始和我較起勁,十幾個來回下來,我和他互相鉗制住,一時沒能分開。
「松開。」我看著他的眼睛,瞬間錯開視線。
太近了,近在咫尺,再近一些鼻尖都能碰到一起。
「那你認輸?」他的眼中跳動著好勝的光芒。
「呵。」
我拆了眼下這招,將我和他分開,理了理凌亂的衣袖。
就這麼打來打去,輸來贏去,季文牧得是見鬼了才會喜歡上我。
我吐出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喝酒去?」
這大概勾起來他不太好的回憶,他緊了緊衣領,眼神閃爍,「孤男寡女,不太好吧。」
「我拿你當弟弟,有什麼不好?」我想到了些時,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你怎麼知道就隻我們二人,那些看不見的你怎麼算?」
季文牧還比我小一歲,我進府的時候,他就是個小混世魔王,練過拳腳功夫,尋常人一時都拿不了他怎樣。
但小孩終歸是小孩,他怕鬼,怕得要死,大晚上還被嚇哭過。
想起這些,我沒忍住笑,他也想起來這些陳年舊事,臉色和夜色一樣濃。
他狠狠嘁了一聲,拉著我就往外走,「喝,來一個爺喝倒一個,來兩個爺喝倒一雙!」
在軍營呆久了,酒量自然不會差,這次我注意著量沒有喝多,但等酒館打烊的時候,季文牧已經喝的神志不清,趴在桌上說著胡話。
我推了推他,「還能走嗎?」
他一個激靈坐起來,拿著酒杯舉向我,大著舌頭說,「咱們是好兄弟!」
說完又趴了下去。
他是被我的表白嚇出了什麼陰影,這個時候還要強調。
「你這麼怕我喜歡你?」
他嘟嘟囔囔,「是兄弟,兄弟......」
我看著他的醉態,紅了半張臉,半束的頭發胡亂地糊在他的臉上,撓的他不舒服,扒拉了幾次都沒有扒拉幹淨。
我伸手把他臉上沾著的發絲一一捻開,盯著他的側臉有些出神。
他已經完全脫去稚態,臉頰線條鋒利順暢,他已經不會在跟在我後面,叫我和他一起走夜路,也不會拍著胸脯說,「小爺罩你。」
他對我放心的很,放心地讓我去完成任務,面對危險。
我嘆了口氣,有時武力太高也叫人難受,他對我太有自信了。
「季文牧,我出了危險你會第一時間救我嗎?」
他已經完全醉死過去,當然不會給我什麼反應,我自嘲地笑話自己。
磨磨唧唧,哪有在戰場上殺伐決斷的爽快。
我送他回季府,便也在季府住了一夜,正巧宮中下來了聖旨,凰月讓季伯父安排下月的秋狩防衛。
季文牧被排在主營附近巡邏,我則負責官員家眷這一塊,隻有在闲時下值後才會碰個面,倒叫我舒服不少,不用日日相見。
秋狩年年都有,年年都會安排大量士兵看護,雖出過意外,但大多有驚無險,未從軍時我沒有參加過秋狩,參軍後在外八年平定外患,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個獵場,便有些新奇。
未當值時會四處逛逛,射了兩隻兔子,我拎著這倆回去的時候,一位女侍恰好迎了上來,恭敬地說,「柳將軍,陛下請您去一趟。」
9
我提著兔子有些愣神。
凰月叫我去做什麼?
防衛布局該找季伯父,不至於跨級來找我,而我和她沒有一點私下交集。
「將軍?」
女侍喚了我一聲,我回神,將兔子給了身邊的人,跟著她繞了半個營地才見到空地有一篝火,凰月穿著精美的騎裝和季文牧並肩坐在篝火前,手中靠著一些獵物,火光映得他們兩個的臉都紅紅的,相視交談的時候都宛若一對璧人。
我抽回視線,規矩行禮。
凰月對著我抬了抬胳膊,「不必多禮,今夜就隻我們三人,不用拘束,一直聽文牧說起你,朕也早就想單獨和你這位女將軍聊聊。」
她抬頭看過來,眼中印著跳動的火光,火光之後,深如墨漆,隻消這一眼我便心中一跳,忽感周身多了一層威壓。
「來來來,坐下一起吃。」
季文牧過來將我拉到他身邊坐下,遞給我一枝子烤雞,我挨到他身邊想低聲問問他情況,凰月的聲音一下打斷了我的動作。
「朕聽聞,柳將軍驍勇無比,更勝男兒,文牧更是把你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她輕笑,語氣有些耐人尋味,「朕還從未聽過文牧這樣誇過別人。」
我的心一緊,看向季文牧,他眼神一跳,躲開了我的視線,對著凰月說,「實話實說而已,整個大景還能找出第二個上戰場當將軍的姑娘?」
我拉了拉他的胳膊,他和凰月親密無間,什麼話都可以說,我還不想因為他口無遮攔而人頭落地。
「自然是有的,隻是多數女子不像我一樣有這個機會,可以跟著季大將軍習武,得陛下應允臣從戎的機會,若非如此,臣仍舊和閨中女子一樣,及笄後便嫁人生子,自然也沒有建功立業的機會。」
「那不也是你本身......」
季文牧還要說話,我瞪了他一眼,他才疑惑地住了嘴。
「文牧說得對,柳將軍太過自謙,若不是你自身有這實力,上了戰場也是有來無回,」她吹了吹手中的烤肉,「不過朕倒是好奇,你身為女子,為何想要上戰場?」
我下意識看了季文牧一眼,立刻就被凰月捕捉到,「看文牧做什麼?和他有關?」
季文牧的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我笑了一下,「確實有關。」
他猛地回頭看我,驚訝顯而易見,凰月的眼中也帶上了深究。
「臣自小受季府恩惠,得以受教導,和小季將軍一同習武,季伯父領重任,小季將軍不過十五也要奔赴戰場,臣有心回報季府,報效家國,便不想縮在府內,白白受季府庇護。」
「原來如此,有志回報家國,不愧是季大將軍教導出來的,」她眼含笑意,看向季文牧,「姐姐尚且如此,也難怪他敢在宮門口舌戰眾臣。」
「她算我哪門子姐姐?」季文牧和她鬥嘴。
我突然明白了她叫我來的意思。
季文牧在宮門口和群臣吵架的事我也知道,當初先帝駕崩太過突然,凰月登基倉促,根基不穩,那時外敵趁勢來犯。
群臣各懷心思,欺凰月年幼,內憂外患。
季伯父請旨退敵,而季文牧也在季伯父請旨那天的散朝時辰,站在馬上,將眾臣禍心廣而宣之,不等他們告狀,便向凰月請罪,說他冒犯大臣,自願前往戰場,讓凰月看在季家男丁都在戰場的份上,免去季家老小之罪。
凰月無不應允,言眾臣都是深明大義之輩,不僅不會和他這個小孩計較,反而會關照季府。
眾臣被擺了一道,吃了這個悶虧。
那日我本想跟著季文牧一起去,他冷著臉,難得強硬地將我關在府裡,還讓一眾府兵在門外看守著我。
我無意識地咬著手中的烤雞,有些燙,嘶了一大口氣。
他為她守國,她為他護家。
他們之間的羈絆遠比我想的還要深。
凰月這次叫我來,就是特意告訴我這些的嗎?
」柳將軍,可曾婚配了?「
我愣了一下,」尚未。「
「這不大妥,柳將軍為國效力,豈能讓終身大事毫無著落?」
「季伯母在操持著了。」
「季夫人所見終是少了些,不若朕在文武百官家中挑選,為將軍擇一合適夫婿?」
我張了張嘴,季文牧忽然插了進來,「小月,你怎麼和我娘一樣非要管著她嫁人,她高興不就好了?」
凰月嗔了他一下,威嚴地帝王也流露出幾分小女兒的嬌態,「你一男子懂什麼,女子年華有限,趁早成親,生兒育女方是圓滿。」
我垂眸大咬了一口雞肉,沒有顧及吃相。
凰月又說,「柳將軍女中豪傑,灑脫不羈,定有不少兒郎心向往之,文牧你少攪和,壞了好事我要拿你算賬。」
雞肉咬進嘴裡,竟讓我有一股嘔意。
我捂著嘴逼著自己咽下去。
這時,一抹亮光刺痛我的眼睛,我下意識拔出腰間長劍擋上去,嚓的一聲刺耳的響聲,一支長箭被我斬落。
「有刺客!」
季文牧在我身旁吼了一句,迅速護著凰月退開,我立在原地,來不及退開,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掉一般,身上甲胄如有千斤,手中長劍連握穩都艱難。
士兵很快趕了過來,和刺客戰成一團。
我感覺到我狀況的不對,下意識看向季文牧,他將凰月牢牢地護在身後,像是一個守護神一樣立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