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的心髒不由得緊了又緊。
因為那個詞:認罪。
那必是做了很嚴重的事,才讓蕭餘生說出這麼嚴重的字眼。
也因為這樣,蕭平山可能覺得,父母用自己的牲犧,換來一個殘疾兒子,是對他使命的羞辱,才一心尋死?
這一刻,她真的不敢想像啊,她親愛的蕭爸,到底做了什麼。
“其實,即便我沒做違法的事,隻要我是阿寶家族的兒子,一旦傳出來,就是一種恥辱。
“平山最引以為榮的是當了那麼幾年兵。最後殘了,背景也出了問題,不光沒有軍功,可能還會被勸退。這於他來說,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所以,倒不如藏起來,就讓他以烈士的身份成為他想成為的人。
“就是,我們沒料到,在失去信仰之後,他竟會變厭世……”
說來全是他們害了兒子。
“所以,路晉安找來時,你們找人對他催了眠,讓他忘記了很多事……”
她這麼反問著。
蕭餘生點了點頭:“對,我們不想害人,失點憶,對他沒什麼傷害,就是催眠次數太少,他就被救走了。我們也就從原來的別墅搬到了這裡。”
“前天,我聽到你打電話過來,就知道要出事了。之前孟老和我說過,你跑來這邊了。這不,我急匆匆就從國內趕了過來,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他沒有對這孩子說:那不是路晉安,而是冷陌,是她現在的丈夫,是當年他兒子拼命護下來的線人。
命運啊,給這三個孩子安排的境遇,實在是太復雜了。
第268章 訴思念,他心痛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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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禾和冷陌,是同學,是青梅竹馬;小禾和平山,是兄妹,更是初戀愛人。
冷陌與平山,則是可以生死相託的兄弟。
最後,小禾卻嫁給了平山用自己的生機換來的冷陌。
當初,他的兒子,如果能自私一點,不回去找冷陌,他能好好的,會和小禾回國後過正常的人生,然後,結婚生子。
冷陌則會悄然死在MB。
那時的冷陌,還不是秦家優秀的繼承人,死在那種地方,又無父母管他,他的人生就此終結,就像世間死了一隻蝼蟻,激不起半點波瀾。
可偏偏啊,平山太有擔當,太有責任感,最終把自己的人生給葬送了。
……
為什麼蕭餘生會知道來的是冷陌,而不是路晉安?
因為蕭餘生和冷陌在生意場上遇見過——那時,他就是想看看他兒子拼命護下來的孩子,是怎樣一個優秀的孩子?
孟老也曾說,冷陌是個天才,平山沒有白白犧牲。
為此,他曾多次和冷陌打交道,發現這真的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孩子,如今還成了女婿,他怎麼能對自己的女婿痛下殺手?
所以,他們就把這孩子給催眠封了記憶。
結果呢,東創家的三小姐萬問姝突然跑來,把人給救了出去——陰差陽錯之下,冷陌被路家人給帶回了家。
從那時起,蕭餘生沒再找路晉安——就讓他當一直當路晉安也好。
據他所知,真正的路晉安,已代替冷陌被害死了。
隻是這樣一來,就是又害了他們女兒,平白又讓她死了一次丈夫。
可是事情已經變成這樣,蕭餘生也就隻能將錯就錯。
卻不料蘇禾在這個節骨眼上恢復了記憶,並且跑來了MD,還遇上了路晉安,最後還找到了這裡。
更讓人鬱悶的是:路晉安又恢復了記憶,成為了冷陌。
這一切,大約就是所謂的命中注定的劫數吧!
……
當然,這些,他都沒說。
是冷陌不讓說。
他應該有還沒辦完的事。
也有可能是:他羞於成為冷陌了?
娶了救命恩人的未婚妻,救命恩人又還活著,這樣一個事實,對於他來說,應該也是一種折磨。
……
蘇禾聽著沉默了,父親做了什麼事,犯了什麼罪,她不是警察,不想過問,也不想管。
於她來說,蕭平山活著就是一件幸事。
“我知道了,我不會和孟老說的。當務之急是什麼,是怎麼讓平山哥醒過來。
“爸,我想留下來,想多陪一陪平山哥,多和他說說話,希望他可以蘇醒。他的人生,不該就這樣被終結了……”
才三十來歲,他可以有更好的人生的,而不是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死去。
這樣一個鋼鐵一樣的戰士,不能死得這般憋屈。
蕭餘生看著這個孩子,眼神忽變得意味深長,深深地問道:“孩子,你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爸爸問你,平山和冷陌,誰在你心裡的份量更重一些?”
蘇禾怔了好一會兒,竟不敢和父親對視。
最終,她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現在,一個成了植物人,一個死了,實在沒必要非得分個清楚。
她去了地下一層的病房,坐在床邊,伸手牽住了他枯瘦如柴的左手。
比正常人還要低上幾分的體溫,終還是溫溫暖暖的,而不是那種死亡才會有的冰冷。
蘇禾握著他的手,看著他臉上的疤,心疼得要死:
“蕭平山,我是葉蕭禾,為什麼非要讓我婚葉,因為你是同姓不結婚。你還真是把什麼都算計好了。
“可你怎麼就把自己算沒了呢?
“還記得那天下午,你和我說過的,過了今晚,你我就能回國。到時,你不用做楊大樹,我不用做可可。我們要做回自己,從此再不要分開,要成為真正的一家人。
“當時想想,不過分開幾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回歸正常生活。會把有關MB的可怕記憶全都抹掉。未來會充滿希望。
“可命運啊,真會捉弄我們。
“這一別,竟是六年多。
“我以為你死了,幾番求死,死而不得失了憶,渾渾噩噩間,生不如死,最後倒也一步一步活了回來。你呢,你卻在這裡受著各種折磨,也在痛苦的深淵裡要死死不得,要活活得累……
“是啊,活著,有的時候,真的是一件很累人的事。
“以前,我從不覺得累,身體裡滿滿當當全是激情,可是在MB,在看到你沒了那一刻,我的所有力量都被吸走了。原來累,竟是這樣一種滋味。
“抱歉啊,在你覺得很累很累的時候,我在過我的日子,沒能過來陪你,幫你度過難關。蕭平山,你是不是特別絕望,才要掐掉自己的活路,把自己逼進死路。那個時候,你有沒有恨過我?
“不管你有沒有恨過我,事隔這麼多年,我終還是找上了門,找到了你。這一切就像在做夢。可這不是夢。我們又重逢了。
“男子漢大丈夫,蕭平山,你不能言而無信,當初,你說好的,回了國,就娶我。既然你活著,那你就得睜開眼,履行你的承諾。
“已經整整六年不見了,睡得太久對身體不好。你就睜一睜,看一看可還認得我?
“平山,你別睡了好不好?曾經,你答應過我的,等你得空了,就會陪著我去看遍大好河山的。那些年你當兵,那麼忙,我們都沒機會好好走一走。中間又錯過了那麼多年時間。你不可以再這麼任性下去了。
“未來還有很多時間,你要好好的,你要把承諾一個個實踐起來。我在了,我等你,不管有多久,我都等你……”
……
可不管她說多少話,床上的人安安靜靜的,沒有半點回應。
看著曾經的愛人,蘇禾眼淚簌簌而下,看到他好好的,她好高興;看到他長眠不醒,她好心酸;也因此想到了那個他拼盡一切救下來的少年,在改寫了她的人生命運後,不負責任地消失了,她的心啊,當真是痛到難以忍耐。
她就這樣的倒霉嗎?
愛上的人,一個個都沒好結果?
是她命中克夫嗎?
蘇禾一個人獨自傷心了不知多久,這一刻,她說的話,沒怎麼經過大腦,媽媽說過的,他能聽到。
那她就得用最有刺激性的話,讓她醒過來。
可他始終沒有動一下。
直到蕭夫人過來喊她去吃飯,她的眼淚幾乎沒停下過。
離開時,蕭夫人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個衣櫃門,但什麼也沒說。
二人離開後,衣櫃門開,冷陌從櫃子裡走了出來。
面色凝重的她,來到凳子上坐著,看著床上曾經最好的兄弟,心頭苦澀一片。
十八歲表白失敗時,他曾在心裡想:明明自己才是這世上最最懂蘇禾的人,為什麼她的心裡早早住進了別人。為什麼她從來不曾告訴過他,原來在這個世上,有一個人比他更重要。
後來,他在阿寶家認得楊大樹。
楊大樹看著粗獷,實則呢心細如塵,功夫更是了得,他總是笑眯眯的,嘴上動不動就冒出幾句粗話,一看就是一個粗魯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阿寶家幹了一些“偷雞摸狗”的事,險些被發現,是楊大樹幫他作了補救,他才知道,這個看著粗俗的人,實際上是臥底。
他和他的關系,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變得友好起來的。
平日裡,他們時不時會切磋功夫,或是一同吃點小酒,或是悄悄聯合起來幹點事,才能更好的拆“阿寶”家的牆角。
幾個月時間,他們就變成了不問來歷的好兄弟。
雖然他不知道楊大樹真實姓名,楊大樹也不曉他真實身份,可是惺惺相惜的感情,卻在日積月累中深厚了起來。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原來楊大樹就是蕭平山,原來蕭平山一直知道他是誰,所以一直以大哥哥的身份護著他,還把生的機會給了他。
而楊大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竟然就是蘇禾,當年他求而不得,如今他好不容易娶作了妻子。
經過如今這樣一場命運的捉弄,一切好像又要回到原點了。
剛剛聽著她這麼溫柔地喚著蕭平山,希望他醒過來,希望重新嫁他為妻,他的心,就像被什麼用刀給切開來了一般,難受的厲害。
當年,如果楊大樹沒有回來保他小命,他應該可以順順利利回家,娶了他心愛的姑娘,他們的孩子如今都應該要醬油了吧……
說白了,是他偷了楊大樹的人生,毀兩個有情人的婚姻。所以啊,冷陌,的的確確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隻要冷陌死了,那麼她就是自由身,就可以永遠陪在她最在乎的人身邊了。
“楊大哥,以後我應該不會再來看你了,你要早點好起來,你瞧見了嗎?你的姑娘回來找你了,你不能讓她失望,你要快點好起來,實現你對她許下的願望……”
“至於你沒完成的事,我會去完成的。”
他伸手微微笑,握了握他的手:“從今天起,我把小禾交還給你了。你可千萬千萬別負了她……就這樣說定了。”
嘴上說得瀟灑,可心裡,早已鮮血淋淋。
舍不得。
可再如何舍不得,終是要放下的。
這時,貴叔來了,恭敬的道:“冷先生,蕭總讓我帶您悄悄出去。”
“有勞。”
他悄悄的從另一道走了出去,那邊通的是地下車庫。
蘇禾不會知道他來過的。
他與她,注定是有緣無份。
第269章 世間最遠的距離
第二天,蘇禾回了自己租的別墅,準備拿上行李箱,去別墅陪養母住一陣子,這樣才能更好的照看蕭平山。
高峻和千濤都在。
看到他們,蘇禾拿著老早編好的詞說道:“那個,高峻哥,我見到我養父養母了,想去他們家住幾天。要不,我放你幾天假,回一趟國去,這麼久沒回去,我幹媽一直在問我什麼時候回去,你去陪她幾天吧……”
高峻直接拒絕:“不行,這裡雖不是MB,但卻是東創的勢力範圍內,我回國,你的安危誰負責?我答應過你幹媽的,要安全地把你帶回去,說到就要做到。你要去蕭家,我可以陪你一同過去的。”
“不行。我幹媽喜歡安靜,再說了,他們家有保鏢。你還是回去吧……千助也回去,麻煩千助去幫我看一看冷陌留下的那一大片產業,就這樣說定了……”
現在的蘇禾,變得越來越有主見,隻要是她決定的事,別人的意見,她都不會聽。
高峻隻能請示自己的前老板,兼現任女朋友。
自從能正常和國內通電話後,高峻幾乎每晚都會和駱雪視頻聊天,駱雪有告訴他,自己已經想起那天酒後的情況,並承諾,等他回國,就會和他去領證。
所以,高峻現在待蘇禾,儼然是長輩在護晚輩。如果他護不住,回頭怎麼和駱雪交代?
駱雪聽到後,說道:“那你先回國吧!小禾的孝心也不能辜負……”
“孝心?”
他一時沒意會。
“當然是心疼我這麼久沒見你了呀?高峻,我想你了。回來吧!我們也該過一過屬於自己的二人世界了。蘇禾的安全,讓蕭家去擔待。你得歸我了。”
強勢的女商人在表白時,也是很A很颯的。
高峻低低一笑:“遵命,我的女王大人。”
*
另一頭,拖著行李出來時,蘇禾卻接到了路夫人的電話:
“蘇蘇啊,你是不是和晉安吵架了呀?兩個人一起出去,怎麼就他一個人回來了?一回來還生病,發高燒,要不,你回來看看他吧……這小子做夢都在喊你的名字呢?看上去好可憐啊……”
“……”
路晉安病了?
還做夢都喊她的名字?
怎麼可能?
他倆可沒那種感情。
她想著自己的和他還是夫妻,之前說好的要演戲,如今既然他恢復了記憶,那她就成了不折不扣的第三者。
這件事該怎麼處理,是得去見一見路晉安,商量一下要怎麼解決了。
“媽,沒吵架,就是拌了幾下嘴。我很快就回去。”
她吐出一口氣,重新把行李放回去,去了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