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砸了咂嘴, 憶想那些糟心事也隻能作罷:“你們說, 有什麼法子能讓琳琅跟咱們一道回去?”
“怕是您得找個比玉哥兒更俊的?”歐陽正清建議道。
兩人瞪了他,一臉木然。
……
孫師傅站在高臺上,神情還有些懵。
“其實也算是一樁好事兒。往後跟著琳琅, 指不定你們能學到更多的東西。”林主簿拍拍孫師傅的胳膊,他也聽說了坊間的傳言, 知曉兩人賭得蠻大。寬慰道:“自古以來,各行各業都是強中自有強中手。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不算一件壞事。”
孫師傅:“……”道理誰都懂,但總歸是有點難受的。
再說,他從縣城來此地比試這一場,可不僅僅是輸了一點名聲這麼簡單。他其實是奉命而來。孫師傅在縣城背後是有東家的。這回一輸把自己和幾個徒弟都給搭進去。先不說東家那邊不好交代,未來他跟一幫徒弟何去何從, 他心中著實茫然。
徒弟們親眼見證了比試結果, 連自欺欺人的機會都沒有。
但願賭,就得服輸。
……
安琳琅周攻玉一行回到食肆已經是午時。
兩人一回來,就直奔柴房而去。
早前周攻玉抓的那幾個人還關在裡頭,幾日一關,一個個都垂頭耷腦的。安琳琅推門進來,昏暗的室內彌漫著一股騷臭的味道。
幾個人關在這裡,吃喝拉撒都在裡頭,自然味道不好聞。也不知道周攻玉用了什麼手段, 這些拐子如今乖覺得不像個滿大街拐賣孩童婦孺的壞人。一個個看到周攻玉就跟見到鬼似的,頭發絲兒都透著一股恐懼。仿佛周攻玉才是那個惡人。
安琳琅看了嘖嘖稱奇,忍不住拉住周攻玉的衣袖,湊到他耳邊問:“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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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香的氣息貼上來,周攻玉的腳步一頓。他微微側下身子聽了安琳琅說話,嘴角淡淡地勾起來:“沒做什麼,隻是講了些道理罷了。”
“是是是。”周攻玉還沒說什麼,那邊的幾個人連連地點頭。
“那他們為什麼這麼怕?”安琳琅倒不是可憐這些作奸犯科的人。而是詫異周攻玉一個白面書生,羸弱病秧子,怎麼將這些孔武有力的家伙給制服的。
這不好說,講道理嘛,總有講道理的方法。
“琳琅且先別管他們了,都是些不值得同情的人,沒必要為他們多費口舌。我如今帶你過來,就是想問一句你可知道安玲瓏?”周攻玉直接轉移話題。
‘安玲瓏’三個字一出來,安琳琅的臉色就變了。
周攻玉見狀更肯定自己的猜測,但話問到這個份上還是得直接才好:“這個人,是安玲瓏的馬夫。他們則都是受了他的指使。”
關於找人拐賣安琳琅和找人強暴她的事情,他猶豫了一下都直說了。
安琳琅頓時震驚不已:“當真!”
“當真。”周攻玉不會拿這種事來開玩笑,“千真萬確。”
安琳琅的胳膊一瞬間爬滿了雞皮疙瘩,那種見鬼的陰森感覺席卷心頭。她幾乎是立即回想了全書的劇情,雖然看的不多。但是她細枝末節都去回憶,不記得原主跟安玲瓏之間有非得置人於此的仇怨啊。上輩子,這輩子都沒有。無冤無仇的兩個人,安玲瓏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她跟我,無冤無仇,除了看上同一個男子……”
周攻玉的眉頭皺起來,安琳琅立即擺手:“我現在不喜歡了。當時眼瞎。”
即便如此,周攻玉的臉色卻沒有好到哪裡去。
安琳琅深吸一口氣,十分頭疼。原主看上路嘉怡是劇情設定,過去的事她也沒辦法改變。震驚之後是後怕:“安玲瓏是我的庶妹,我與她一同養在祖母膝下。半年前因,咳咳,某些事情鬧了一場,而後我走丟……”
室內一片寂靜。
須臾,周攻玉眉宇之中敷了一層冰霜:“……琳琅想回家麼?”
“想,也不想。”安琳琅想到原書中原主的遭遇,逃不出生天的絕望。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她總覺得原主能那樣悲慘,必定背後有人。安玲瓏不過一個閨閣中的女子,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勢力做出這種事。三年的時間將原主死死扣在妓館,這得是多大的深仇大恨?
“這裡面的事情有些復雜,回家之事,隻能從長計議。”
周攻玉知道她心中必定有所顧慮,就如同他一樣。憤怒卻也不勉強:“來日方長。”
兩人一臉沉重地從柴房出來,五娘已經做好了午膳。
西風食肆地方小,條件不允許。做吃食也沒有區分主子奴僕,一桌人圍在一處用飯,熱熱鬧鬧的。此時杜宇五娘等人圍坐著,見東家沒來,一個個不敢動筷子。
安琳琅剛走過來,睡了一覺起來的小崽子嘰嘰歪歪的:“她來了,可以吃了?”
周攻玉瞥他一眼,倒是忘了這個小崽子。說起來,這小崽子叫什麼還不知道,年紀不大,猴精猴精的。他伸手拎開貼著安琳琅的小家伙,自己坐下去,氣得小家伙張牙舞爪也不管。
端坐在安琳琅的身邊,一股子清淡的氣息就飄了過來。安琳琅本來在發呆,偏頭一看周攻玉,瞬間清醒了不少。周攻玉今日穿了一身碧青的長袍。曬不黑的白皮沒有一絲瑕疵。此時擔憂地看著她。
安琳琅本是隨意打量,忽地覺得哪裡不對,仔細打量起他。
正屋的陽光透過天井半披在他的眼眸眉間,綠意仿佛連帶著他也一起暈染上。他眉目如畫,唇如墨染,靠得近了還能聞見他身上一股皂角的清香。混合他本身的氣息,總之氣息很上頭。
周攻玉似乎覺察到,偏過頭笑了一下:“這麼看著我做什麼?”
“……沒。”
安琳琅低頭吃了一口面,莫名覺得周攻玉今日的存在感尤為強盛。
狹長的鳳眸上眼睑覆蓋了一層纖長的眼睫,光透過眼睫的縫隙照進周攻玉半闔著的眼睛裡。仿佛被光照射的澄澈湖面,水光淋淋的。他吃了一口面,估計是面食有些燙,本就殷紅的唇被燙的有些腫,上唇的唇珠就更明顯了。
安琳琅的目光瞬間凝聚。
在安琳琅第三次目光掃向他的唇,周攻玉終於放下筷子:“怎麼了?”
說了話還抿了抿嘴。
“不是,”安琳琅終於察覺到哪裡不對了。周攻玉這廝竟然今日打扮了。怪不得看起來這麼顯眼。不過他剛才穿的這一身嗎?
安琳琅不記得了,好似是白的,又好似不是。
他一頭烏黑的頭發用一根雕琢得十分雅致的木簪半束。鬢角又些許的碎發落下來,梳的整整齊齊。為他清雋的面容更添了一絲慵懶之意。忍了又忍,安琳琅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玉哥兒你今日是有事要出去麼?為何突然把夏衫拿出來穿?”
周攻玉身子驟然一僵。
這衣裳是四月初,安琳琅找在食肆裡住店的商旅換的。換了七八匹,家裡四個人一人兩匹布。正好五娘擅長刺繡會裁衣。制出來的衣裳比鎮子上賣的款式還要好看,家裡幾個人的衣裳就交都給她來做。周攻玉的是一匹白,一匹青。先前沒穿,這時候倒是拿出來穿了。
周攻玉臉上疏淡的神情頓了一頓,又恢復平常:“馬上要五月份了,天氣已經開始熱了。”
安琳琅看著他。
他鎮定自若地低下頭去繼續吃。
盯著他片刻,沒從周攻玉的臉上看出什麼,安琳琅撇了撇嘴就收回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