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參加這算了。”啾啾安慰, “我和誰打都還不一定呢。說不定對方很強呢。”
“你會輸?”白莘玉問, 並且露出一副“你輸了就是對不起我鑄雀峰的特訓”的模樣。
啾啾平靜道:“我會贏。”
她聲音不卑不亢, 在熱鬧過頭的藏雀山上剛冒出來便被吞沒, 卻有種異常的堅決。
白莘玉“哼”了一聲:“這才像話。”
啾啾看著他:“所以你來做什麼?鍾棘呢?”
“鍾棘師兄在睡覺。”
啾啾:……
白莘玉身子突然一僵, 緊張:“我、我沒有偷窺他, 隻……隻是經驗而談,鍾棘師兄就是比別人嗜睡。”
這倒是。
沒什麼事的話,鍾棘能連續睡好多天,像冬眠的動物一樣。
見少女眼皮垂下,認可了這個說法,白莘玉從乾坤袋裡,摸出個東西:“我來是想把這個給你。”
“嗯?”
啾啾手心裡躺了兩根發帶, 素白色,仔細看的話,能看見發帶上綽約的白色圖紋。
“這是我前些天煉的法器。”白莘玉一個法器大師,聊起他的寶貝話就多得沒完,“我想到鍾棘師兄不喜歡給身上戴那麼多累贅,玉佩不行、镯子不行、戒指也不行,唯一能讓人趁虛而入的地方便是發帶,所以特意煉了兩條。正好,你們可以一人一條。”
不能直接給鍾棘師兄,鍾棘師兄肯定不會收,隻能走啾啾這條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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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先說好,你的隻是買一送一的贈品。”
啾啾不在意她是不是買一送一,她在意白莘玉為什麼要用“趁虛而入”這個詞。他是不是還對小鍾師兄賊心不死。
白莘玉接著逼逼:“鍾棘師兄也不喜歡帶防御法器,連開個盾他都嫌煩,所以我沒有做成防御法器,這東西也不需要他催動,它平日會自行吸收靈氣,等到合適的時候,便自動開啟。”
“這還是我第一次做這種類型的法器!”
聽起來細節很到位。
啾啾問:“那麼,它的主要作用是什麼?”
白莘玉挺起胸膛,驕傲自得:“它能讓你們傳送到對方身邊去!”
那不錯。
但這個功能按理說實用性很強,完全沒必要搞個被動觸發,想傳就傳不就好了。啾啾想到他剛才說的話,多問了一句:“所以,觸發條件是什麼?”
白莘玉抱起胳膊,抬高了下巴:“隻要你們當中有人受到致命一擊,或者死亡,就能到對方身邊去啦!”
換句話說,就是,死了就能去對方身邊了。
他說著,興奮得差點跳起來,眼睛閃閃發亮:“厲不厲害,我第一次煉非防御的法器就能煉出這個,是不是能夠比肩鍾棘師兄了?”
啾啾:……
一言難盡。
陸雲停一直在聽他倆說話,聽得眼角抽搐,看過來:“這個法器的作用差不多就是‘你好心幫我收個屍’的意思吧。”
啾啾:……
白莘玉驚呆了。
他怎麼能這樣說?
他自信滿滿地煉出來了一個寶貝,不僅沒有將技能點在防御上,還將它做成了發帶,還摳了那麼多細節,他簡直是個天才。
現在天才白莘玉仔細想了想,臉白了。
他看看陸雲停抽搐的嘴角,又看看啾啾臉上的沉重,退了一步,張開了嘴,抽抽兩聲。
眼見著他又要哭,啾啾一拍他肩膀:“我收下了,謝謝。”
白莘玉這才從善如流地收住了哭意。
他揉眼睛:“對了,我還要賭一萬靈石,賭你贏!”
陸雲停想笑不敢笑,指了指:“人早就走遠了。”
兩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
這會兒賭坊那男人已經咕嚕嚕到了歸雀峰的地盤。
歸雀峰裡都是木靈根。
說起來,剛才那外門小姑娘也是木靈根,看起來年紀幼小。能打進這最後的擂臺說明實力不錯,怎麼會沒進內門呢。
小車上押注的盤子已經放滿了,聽說歸雀峰也有弟子打進了最終賽,還得再添一個盤子。
想了想,男人將啾啾的下注盤子收了下去。
一個外門,勝算不大,不會有多少人為她下注,暫時收下去也可以。
便真是有,一會兒再來買也不遲。
他將車推到了歸雀峰弟子所在地,又一次吆喝起來:“下注了下注了,多投多得啊。”
話音剛落,並立刻有人跳了起來:“我押三萬靈石,押小鵲贏!”
聲音在吵鬧之中足夠引人注目。
喲!三萬!這可真是大生意啊!
男人笑得合不攏嘴,添了個盤子上來,老一套地打聽這打聽那,棠鵲則看向身邊,臉上有幾分驚訝,又漫出些柔和,連聲音都跟著輕了:“昆鷲……”
太亂來了。
如今昆鷲是昆師兄了。他也不用打擂臺,可以直接去清元秘境。
昆鷲回頭對她笑笑,小雀斑的臉蛋極有活力,很爽朗:“我相信你能打贏。”
棠鵲一愣,瞧了他好久,也淡淡笑了:“嗯。”
這時,又一個聲音傳來,比起昆鷲成熟許多,讓棠鵲心裡一跳。
“我押五萬。”
低沉悅耳。
是明皎。
昆鷲皺了皺眉,鼻息間嗤了一聲。棠鵲指甲往手心裡掐了一下,覺得心髒也變成了一隻小喜鵲,迷失在藏雀山上,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她至今沒想到要怎樣去面對師尊。
少女脖頸白皙,卻略顯僵硬。
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師尊開了口後,好些師兄弟都積極在她身上下了注。仿佛無條件對她信任至極。
棠鵲呆呆看著這一幕。
賭坊的男人眉飛色舞:“慢慢來,慢慢來,一個個來!”
車子咕嚕嚕推到了白衣少年面前,少年側過臉,陽光將他眉骨鼻梁都勾出了淺淺的琉璃色,像個小神仙。
棠鵲低低的:“溫溫……”
她隻是想喊他一聲,在溫暖的陽光下,呆愣的。
沒有別的意思。
溫素雪卻皺了皺眉,過了一會兒,也拿出靈石:“我押一千。”
他的音色是清冷的,便如他名字一般,有些飛雪的味道。
樹影下的陽光搖曳出團團簇簇的光暈,棠鵲突然覺得久違的暖意流入了心頭,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平靜的生活還未被打亂之前,一切都很美好。
她低下頭,慢慢笑起來。
眼角餘光突然看見了個熟悉的人影。
棠鵲想也不想,提著裙子奔了過去。
“折之!”
棠折之腳步頓了頓,直到現在也不習慣被少女這樣叫名字,他寧可她叫他棠師兄。他面色嚴肅,稍稍擰著眉。
棠鵲奔到了他身邊,將手負在身後,已經不像昨日那般六神無主,臉上有殘留的溫和動人:“你今日也要打擂臺嗎?我把我所有的錢都押你。”
棠折之一時沒反應過來。聽見那邊男人的吆喝,才知道說的是賭博。
他搖搖頭:“我並不想去紫霄仙府,也未曾報名參與此次擂臺。”
棠鵲一愣。
“什麼?”
她眨了兩下眼睛,臉上的笑漸漸凝固。
怎麼可能?她明明看見了他的名字。
而且自己那麼拼命的原因之一,也是因為他要去紫霄仙府。現在他說他不去?棠鵲整張臉都呆住了。
棠折之卻並未同她多說,隻是道:“爹娘來了,你要去見見他們嗎?”
爹娘……
對,爹娘。
棠鵲自驚愕之中斂住心神,隨著棠折之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正巧與棠夫人對上視線。對方面色冷淡,有些許的遲疑。
感覺有隻手在自己肺腑之中攪了攪,呼吸間帶上了疼意,以及另一種她說不出來的興奮,連棠折之不去紫霄仙府都沒那麼重要了。
她快意到骨髓都在震顫,表情有一瞬間的古怪。
——不僅僅是女兒。
三個孩子當中,隻有她站上了今天的擂臺。
棠家,隻有她。
她強壓著心緒,搖搖頭,回過身後,卻攥著手,淺淺笑了笑。
***
擂鼓震天,場上爆發出一陣歡呼,擂臺賽終於開始!
第一場,是土靈根與劍修。
第二場,是兩個金靈根。
第三場,是變異雷靈根對變異冰靈根。
……
都是門派佼佼者,每一場都堪稱精彩絕倫,歡呼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啾啾發現小鍾師兄之前對自己的特訓簡單粗暴,但真的超有用,因為她現在隨便觀察一下這些戰鬥,就能輕易找出破綻,想到解決辦法。
她安安靜靜的。
比如說眼前這個水靈根,他會引出浪潮拍打敵人,這一招的威力極大,沒法躲閃,但他在釋放這一招前會屏息凝神三息時間,這是絕佳的進攻機會。
至於另一人,是個樂修,用琴,也十分棘手。可她的琴樂也不能一直震懾人心,是在幾個節拍之中,對人的心神發起攻擊。
目前看來,樂修應該會贏。水靈根已經被震懾住,臉上露出了畏縮的恐懼。
果然,沒過上一會兒,水靈根便丟下了長劍,臉色煞白:“我認輸。”
樂修笑道:“師弟,承讓了。”
下方又是一陣潮水似的的呼聲,其中還夾雜著許多樂滋滋的喊叫:“賭贏了!賭贏了,分錢了!”
也有輸的人在那裡叫罵。
陸雲停愉快不已,他也賭了樂修贏。
少年去領錢時,太初宗長老飛身上擂臺,聲如洪鍾,悠悠擴散在藏雀山上。
“下一場。歸雀峰,神機堂,棠鵲。”
天高雲遠。
歸雀峰那邊立刻一陣躁動。
“棠師姐,靠你了!”
“師妹,想想我那三千靈石,別讓我輸!”
還有人說:“小鵲,莫叫為師失望。”
棠鵲一窒,抬眼看去。
明皎像是一顆長青的樹,身形是少年人們不會有的挺拔高大,叫人安心。雖說至今無法面對師尊,在他面前心緒亂如麻,棠鵲還是點了點頭,想,她一定會努力,讓師尊繼續驕傲。
她又看看遠處的爹娘。
她知道自己有些報復心。正因為真正的愛過,所以才有了真正的恨,所以才有了小小的報復心。
她想讓他們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