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都變得安靜。
「在此,我要宣布我的愛人——」
11
他忽然轉頭看向我:「季桉!」
女主驚恐地大叫。
「赫銘時,你瘋了!
「我才是你應該真正喜歡的人!」
我轉動手上的銀戒指,背後刻著三個字母 HMS。
可惡的小狼崽,恨不得把烙印戳在身上。
他ţṻⁱ自己亦是如此。
手上的銀戒指刻著我的名字,JA。
我淡淡開口:「劇情不會一成不變,我不可替代。」
我朝醫生微笑,向著赫銘時的方向走去。
醫生笑得張揚,拍手叫好。
海水滾動翻湧,我和赫銘時雙雙跳海。
耳朵裡也進了水,耳畔私語的聲音如隔一層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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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誰也無法讓我們分開。」
我和赫銘時十指相扣,方死方生。
系統的報警聲在我腦中炸開。
系統:【劇情嚴重脫離軌跡,申請援助!!!】
我示意微笑,抬手捏碎頸部的項鏈。
這個系統的寄生之處。
醫生告訴我的。
系統:【你瘋了?你不想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了?】
我搖搖頭。
我在原世界是株浮草,風一飄杆就斷了。
沒有家人、沒有朋友。
我和赫銘時隻有彼此了。
天光大亮。
場景驟然一轉。
我和赫銘時在甲板上,而姜甜絕望地發現:「我怎麼會在海裡!」
不止姜甜,還有不少人漂浮在海裡。
忘了一點。
迷幻藥的藥效隻對攻略者有效果。
因為男主光環,所以有前僕後繼的攻略者,爭相追逐。
12
我一開始就察覺到醫生的不對勁,一切都太順理成章,沒有絲毫的破綻。
故意引導我給赫銘時送藥。
但他露出破綻。
系統開的藥,藥物的形狀都是一樣的,而他所說的藥不長這個樣子。
這種藥,我吃過。
就在我八年前離開赫銘時之後,被系統強塞在嘴裡。
為了忘卻赫銘時。
我根本沒有回到原世界,而是待在時空留置區。
我知道赫銘時愛我,但我依然分不清什麼愛、什麼是親情。
十多年的相依為命,讓這份感情更加濃鬱,沒有給我清醒過來、重新思考的機會。
我掉進赫銘時以愛為名編織的牢籠。
並沉浸其中。
難以自拔。
我故意讓赫銘時伸出舌頭,就為了打消攝像頭後面醫生的疑慮。
赫銘時一點點忘記我,也是我故意交給他的。
該死的破劇情!
我偏要帶著赫銘時闖出去。
所有人都被我們耍得團團轉。
「赫銘時,我們得救了。」
我欣喜萬分。
赫銘時終於脫離原書的掌控:「季桉,我愛你。」
「我也愛你。」
我已甘之如飴。
醫生端著杯紅酒,嬉笑:「小情侶恩愛的時候,照顧下旁人好不好?」
「你怎麼還在?」
赫銘時生硬趕人。
醫生聳聳肩:「我來送新婚禮物,順便見一下故人,別這麼見外嘛。
「你們能順利在一起,我也出了不少力。」
我攔住赫銘時想揍醫生的動作。
「你究竟是誰?」
我好奇難耐。
醫生嘴角上揚:「你猜猜?」
我沒有家人、沒有朋友,我想不出擁有這種惡劣的性格的人會是誰。
索性擺爛,胡亂一猜。
我雙手抱臂:「該不會是我自己吧。」
「Bingo,猜對了。」
卸去易容的醫生,臉和我一模一樣。
除了眼角多了些皺紋。
但,性格看起來完全不一樣。
「我們性格根本不一樣。」
「我對搞自己也沒興趣。」
醫生:「害嗨害。」
醫生:「千萬個小世界,你經歷得不同,你也成長為不同的人。」
醫生:「你很幸運,遇到了這個世界的外婆,我不幸,撿垃圾長大。」
他長大後,成了時空穿梭者,剜除像系統這樣的毒瘤。
他長得比我高一些,從某個方面講,我覺得我是和他一樣的。
新婚禮物是個正經東西。
兩塊胸針,一紅一藍,格外般配。
醫生聲音在風中消散:「新婚快樂。
「來不及吃酒席了。
「順便說一句,別擔心我,我也很好。」
13
系統選中我的時候,我正在垃圾桶撿垃圾吃。
彼時我 14 歲,父母雙亡,無依無靠。
他誇我是塊做任務的好料子。
系統:【隻要你能完成任務,未來保你榮華富貴。】
我摸著幹癟的肚子:「我隻想吃飽飯。」
系統告訴我任務有兩個,擇其一:
一是欺負赫銘時,成為他的童年陰影,也是後來他黑化的原因。
二是感化赫銘時,讓他感受到溫暖,成為善良正直的男主。
攻略成功率一是 80%,二是 1%。
系統:【瘋批男主是人設,不可更改,請慎重考慮。】
換言之,救贖他是不可能的。
他的下場隻能是瘋批黑化。
「每次攻略成功後,男主會怎麼樣?」
系統電子機械音,帶著股不近人情的冷漠:【劇情全部完成後,洗刷記憶重新開始,攻略失敗,也會重新開始。】
就像遊戲升級打怪一樣,男主可以無限重來,受著攻略者的支配。
我突然感到有些難過。
系統給我一周的考慮時間,我先潛伏在赫銘時家附近。
我的身份是外婆獨自帶大的孩子。
赫銘時在我家隔壁,寄養在他叔叔家。
那年,我 14 歲,他 8 歲。
我們的生活都是一團水深火熱。
赫銘時作為本書瘋批男主,有瘋的原因。
他小時候父母雙雙車禍去世,寄養在叔叔家。
家裡的公司、房子、車子統統被黑心的叔叔佔據,為了表面功夫過得去,假惺惺收養了赫銘時。
實則背地裡對他拳打腳踢,成為家用的小奴僕。
當赫銘時再次被摁在水桶裡,窒息快死時,我出現了。
我趴在牆上,撿了塊石頭,對著他叔叔家的小胖墩砸過去。
他腦袋磕破了,捂著頭,躺在地上哀號。
赫銘時與我四目相對,他年紀雖小,眼中卻一片陰沉。
他對我幫助沒有絲毫的心領神會,反而也撿起石頭,砸向他自己的腦袋。
血水匯聚到水桶裡,渾濁不堪。
我當即覺得,赫銘時比他的ţū́ₑ生理年齡更成熟,心機也更深。
很快,赫銘時的嬸嬸跑出來,朝他破口大罵。
嬸嬸護著自己的孩子到身後,掃把杆指著赫銘時,毫不留情地打下去。
「喪門星!」
「災星!」
「賤人!」
惡言惡語湧向赫銘時,他單薄的身子卻站得筆直,似乎所有的話都與他無關。
我盯著他看時,他還朝我冷笑一聲。
我對他的好,隻會讓他生活更痛苦難堪。
我能讀懂他眼中的掙扎,我能感同身受。
因為我也是。
我在他瞳孔裡看到了我自己。
一個同樣被拋棄的人。
當即,我對系統說:「我選第二項感化男主。」
系統揚言我有病。
我毫不在意,抬手就把名字籤好。
我真的好心泛濫,想救他嗎?
不是,我隻是想救救我自己。
那個吃不飽、穿不暖、撿垃圾為生的我。
14
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對我很好——外婆。
我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作愛。
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
「桉桉,我給你織了件毛衣。
「桉桉,菊花茶別忘記喝。
「桉桉,多吃點長得高。」
「......」
回到有外婆的家,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但我沒忘記,隔壁有一個相似的我。
為何我們兩家會做鄰居。
因為赫叔叔堅持財不外露,房子外觀雖然其貌不揚,地理位置也不好,但內部卻另有懸殊。
而赫銘時,是不配和他們住在一起的。
他住在狗窩,嚴格上說,是狗也不要的窩。
風一吹雨一下,他的家就沒了。
我端著新做好的紅燒排骨,朝他喊:「過來吃。」
他眼神陰狠,遲遲未動,良久才走向我。
他沒動一口,端起碗放在狗盆裡。
狗暢快地吃著,興奮搖著尾巴。
他忽然掰開狗嘴,奪過狗盆,奪過排骨肉,大口大口吃起。
我頻繁對他好,他總會試探一二。
我給他送食物,他飛快地搶走,然後眼神忌憚地看著我。
我給他擦傷藥,他卻不肯扯開衣服。
還要我強逼著他,撕開衣服,才看見一道道的鞭痕,早已結痂,有些發膿惡臭。
挖開傷口的時候,他死死咬著嘴唇,一點聲音都沒發出。
冬天,他穿得依舊單薄,手腳生出凍瘡,瑟縮在破爛的狗窩裡。
「過來,我給你帶了衣服。」
我們的溝通全靠牆角皮球大的破洞。
舊棉衣塞過去。
赫銘時突然止不住小聲嗚咽起。
他手心裡放了塊懷表。
懷表裡面的照片是對年輕的夫妻。
是赫銘時的父母。
今天似乎是他父母的葬禮。
他拿了根樹枝,在紛揚的雪裡,寫下:【我聽不見。】
我從未聽見他張口說話。
那日,我第一次聽見他喊:「哥哥。」
聲音嘶啞,音調不準,更像是一種喉部滾動出的聲響。
「哥哥,我聽不見。」
大雪下得很快,蓋住了字跡。
我哆嗦著手掀開他耳際的頭發,兩個耳朵都有撕裂的傷口,但右耳更嚴重一些。
我教他寫字,給他做好吃的飯菜,攢錢帶他治耳朵......
我把我能到的幸福,掰一半分給他。
我原以為,他會改變。
15
但他遠沒有表面的純良,陰狠狡黠才是他的風格。
給討厭的堂哥書包裡塞毒蛇。
在堂姐的化妝品裡倒膠水。
故意摔斷嬸嬸的镯子,陷害給叔叔先找的小三。
一屋子人自相殘殺,卻不知道背後全是赫銘時搞的鬼。
在學校裡,由於赫銘時穿著貧寒、性格陰鬱。
總有不少同學找他麻煩。
街角處的打鬥,總是能見到他的身影。
每次他都會選擇速戰速決,30 分鍾內結束。
擦一擦血跡。
等我放學。
我能看見,他倚靠著路燈,眼睛亮晶晶地等著我。
赫銘時:「哥哥,我們回家吧。」
我:「嗯。」
赫銘時:「哥哥會離開我嗎?」
我:「永遠不會。」
他總在重復問我,期待我能給一個肯定的答復。
我也一如期待這般,次次回應。
我知道他狡詐虛偽、陰鬱狠毒、狹隘自私,永遠不會成為正直善良的人。
那就讓花成花,讓樹成樹。
讓他成為他自己吧。
他的一切都是我縱容的。
16
我 18 歲那年,外婆因病去世了。
破舊的庭院被不知哪兒來的遠房親戚佔為己有,將我趕了出去。
我邊上學邊打工。
夏季接連不斷下雨。
潑天大雨中,我在出租屋門口,看到了赫銘時。
「哥哥,你收留我吧。」
「我要被他們賣掉了。」
赫家人想把赫銘時賣到山裡,不顧他的死活。
他就在這個雨夜逃跑了。
我的出租屋離赫家一百多公裡。
他走了整整一天,鞋底磨破,膝蓋、手肘都是擦傷。
我們還太小,掙扎在那群掌控權力的大人看來,像是蝦米戲水。
「等我們長大,會讓那群人,付出他們該有的代價。」
我開始糾正赫銘時的瘋,從遠離赫家人開始。
我條件窘迫,隻能租到一間很窄的出租屋,狹小閉塞,雨天漏水,窗戶鑽風。
寒冬天,我和赫銘時相互依偎取暖。
時不時,還有房東催債的聲音。
水電費欠費單、煤氣費欠費單一張張貼在門後。
我苦笑:「都會好起來的。」
「哥哥,別丟下我,我隻有你了。」
赫銘時靠在我肩膀上,可憐地說。
我也趴在他臂膀處:「我也隻剩你了。」
17
我在大學拼命工作,赫銘時也努力上進。
我們沒有改住所,反而把出租屋內的東西換成新的。
那段時間,我和赫銘時都認為,隻要努力,我們就有未來。
陪領導喝完酒,我醉醺醺地回到家。
靠在沙發上醒酒。
放學回來的赫銘時,撂下書包, 扶起我。
我感覺到嘴唇有綿軟的感覺。
赫銘時的氣息朝我逼近。
我不敢睜開眼睛。
他居然親我?!
我可是他哥哥。
赫銘時:「哥哥, 我知道你醒著。」
我慌亂睜開眼睛,
「赫銘時,我是哥哥。」
「我還是個男的。」
赫銘時鼓著腮幫子:「我就是喜歡哥哥。」
「難道哥哥沒感覺嗎?」
我和赫銘時冷戰了, 實際是我單方面冷戰。
我搞不懂, 親手養大的弟弟喜歡自己, 倒是算是個什麼事情。
為了能讓赫銘時回到正軌。
我自學心理學書籍, 咨詢專門的心理醫生。
甚至想過, 帶赫銘時來心理門診。
赫銘時語氣平淡。
「喜歡哥哥就是有病嗎?
「我們又沒有血緣關系。
「哥哥收養我長大, 我給哥哥暖床。」
完蛋, 我有點說不清了。
「你就應該喜歡女孩子。」
赫銘時跟我賭氣:「男的女的我都不喜歡,我隻喜歡哥哥一個人。」
「不可能, 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說完, 我就後悔了。
我和赫銘時之間開始出現一條裂縫。
裂縫越來越大。
我們變得僵持不下。
18
一向沉默不出現的系統,突然上線告訴我。
系統:【恭喜完成任務。
【您好, 本書女主已上線, 請及時準備讓路。】
1% 的成功率, 我卻成功了。
赫銘時回家越來越晚。
每次我看向他,他都會扭過頭躲避。
他的房間,房門緊鎖, 我不知道他在幹什麼。
周末。
我打開窗戶通風,意外看到赫銘時身邊有位女孩子, 嬌俏可愛。
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在馬路上。
仿佛這就是既定的軌跡, 男女主終將相遇。
女主姜甜人如其名, 甜美可愛。
赫銘時的後半生會在她的感化下, 治愈瘋批,過上幸福美滿的生活。
頓時有些悵然若失。
他們學校很快要開展成人禮宴會。
雖然赫銘時早就成年了, 但我們都很期待這場宴會。
「哥哥,陪我練一下舞步吧。」
音樂隨之響起。
我拉著赫銘時的手, 腳步挪動,挨得很近。
衣服的皂香味縈繞在我的鼻息間。
「哥哥, 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他笑吟吟地揣著一個禮物盒, 放在我手心裡。
當天晚上,我打開禮物盒。
一封信,貼著粉紅色的愛心。
赫銘時寫給我的告白信。
我翻閱的時候, 信紙在發燙, 燙得我抖個不停。
我知道,是時候脫離世界了。
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赫銘時灼熱的、難以言說的愛。
19
成人禮那天,天很藍。
室內熱鬧非凡。
「哥哥, 和我一起跳舞吧。」
他目光灼熱看向我。
人潮擁擠,有人撞向赫銘時。
他的助聽器隨即掉落。
我緊張地摸索指腹,撿起地上的助聽器, 扯了謊:「小時, 我先去幫你修助聽器。」
修好的助聽器被我放在禮物盒裡。
裡面有一個我新買來送他的助ṱûₒ聽器。
我嘆了口氣,消失不見。
裝助聽器的禮物盒,放置在桌子上。
是我最後的送別禮物。
20
「哥哥,Surprise。」
「無論你在哪兒, 我都會找到你。」
「我們將糾纏到至死方休。」
赫銘時衝我笑著,囂張恣肆。
我知道,我逃不掉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