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府裡妾室打死了我的貓。


她拎著它破碎的身體找到我,一臉無辜:「它咬我,本想嚇嚇它,不料下人不察,竟叫它死了……姐姐不會怪我吧?」


我笑著回應:「一隻畜牲而已,死了便是死了。所幸沒有傷著妹妹,否則夫君若是知曉,怕是會怪罪於我。」


走時,得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正妻又如何?無權無勢無寵,莫說是一隻貓,即便我弄死她的孩兒,她也不敢拿我怎麼樣。」我笑容不減,腳步未停。


第二日,聽聞那個妾室執意要去偏僻的寺廟上香,不料途中遭遇流匪。


被折磨至奄奄一息後,又被扔下懸崖。


等找到她時,那具嬌嫩的身體摔得四分五裂,兼被野獸啃食,再難拼湊完整。


1


陸鶴安新納的嬌妾找上我時,我正在院中,舉著剪刀修剪枯枝。


時值晚春,月季花開正烈。大片火紅鋪陳在綠葉之上,美妙絕倫。


我陶醉地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尚未吐出,便聽一道聲音傳來——


「打擾姐姐雅興了。」


轉身,陸鶴安新納的小妾正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端著手,含笑地俯視著我。


我凝神,思索她的名字。


半晌,無果。

Advertisement


並非我記性不好,隻是陸鶴安納妾太過頻繁。


這好像是第十八個了。


這些人中,有被迫入府的,也有主動攀附的。


因此對陸鶴安,對我,態度也都不同。


眼前這位,明顯屬於後者。


由於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便隻能以「十八」來替代了。


「十八妹妹怎麼來了?也不派人通知一聲,否則,我再怎麼也要去迎一迎的。」


我沒說假話,我是真的非常歡迎她的到來。


前幾個妾室人淡如菊,已經許久無人踏足這院裡。


不隻我,花兒們也都感到寂寞。


我如此熱情,本以為她會高興。


誰知她俏臉一沉。


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嗐,瞧我。


定是這稱呼惹得她不快了。


正想找補兩句,她卻先道:「實在是事發突然,還望姐姐聽後,不要受驚才好。」


話是這樣說,她卻根本沒有給我反應的機會。


話音剛落,便招呼下人:「呈上來。」


下人將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遞到我跟前。


我用了好一會兒,才認出那是一隻貓。


——我養了十年的貓。


眼下,已支離破碎,了無聲息。


「這是姐姐的貓吧?」


我沒否認。


她繼續:「今兒個無意撞到它,本覺得可愛想逗弄來著,哪知它竟然咬我。


「我一時生氣,便想讓下人嚇唬下它,哪知下人沒輕沒重,一不注意,竟將它打死了。」


我一個不察,竟被花刺刺了一下。


「姐姐不會怪我吧?」她一臉無辜地問我Ṫṻ⁼。


她這些話裡滿是漏洞。


可我沒有追究。


隻問道:「沒有傷著你吧?」


對方眼裡閃過一絲得意:「得虧我反應夠快,因此不曾傷著。」


「那就好。」我松了口氣。


繼而笑道:「一隻畜牲而已,死了便是死了。所幸沒有傷著妹妹,否則要是夫君知曉了,恐會怪罪於我。」


說罷,一使力,將那株花連同根莖一起折下。


傷人的花,也沒必要留在這世上了。


「嬌花配美人兒,這花送給妹妹。」


她笑著接過,儼然心情大好。


「我還有事,妹妹若是喜歡,可在這園裡四處逛逛。」


剛走兩步,得意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正妻又如何?無權無勢且不得寵,莫說是一隻貓,即便我弄死她的孩兒,她也不敢拿我怎麼樣。」


我笑容不減,腳步未停。


她說得對。


我的確無權無勢,且不得寵。


這沒有什麼爭論的必要。


更何況,比起口舌之爭,眼下還有更緊要的事等著我去做。


不過——


小十八呀。


花兒雖美,可花期短暫,不過片刻。


這個道理,你可懂?


2


忙完已是天黑。


我回到院裡,抱著雪兒進屋。


我撫摸著它的毛發,邊走邊同它講:「早同你說過,要保持警惕,別逢人便蹭,你以為人人都像我……」


我陡然止住話頭。


這話好像有些不對。


我第一次見雪兒,也想殺它來著。


那個時候它還不叫雪兒,我也還不是陸鶴安的妻。


它是流浪貓,我是逃難的飢民。


我和它相遇在一座破廟中。


幾天水米未進,我幾近暈厥。


這個時候,身側突然出現一隻瘦骨嶙峋的白貓。


我不自覺地吞口水,眼睛在瞬間有了光亮。


瘦是瘦了點,可總歸也有幾兩肉。


更何況,手邊恰好有被摔碎的陶片,似乎老天都有意讓我這麼做。


我蓄力,正待給它致命一擊。


它卻突然用腦袋蹭了蹭我的褲腿。


隨後躺下,朝我露出肚皮,不停翻滾。


我的手緊了緊。


最終,還是扔了陶片。


我並不害怕殺生。


幾天前,我剛用花瓶砸了一個人的腦袋,隨後更是用狹長的瓷片,將他捅了個對穿。


可面對這隻貓,不知為何竟沒下得去手。


也幸虧我沒有下手。


這之後,全靠這白貓叼來老鼠蚊蟲,我才得以活命。


一直到我逆天改命的那日……


思緒戛然而止。


侍奉的丫鬟見我滿身血汙,驚呼出聲:「夫人,您受傷了?」


「是雪兒。」


等看到雪兒破碎的屍首,小姑娘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


「是誰這麼惡毒?它那麼乖。雪兒,嗚嗚嗚……」


我沒回答。


我知道是誰便可以了,她沒必要知道。


等哭得差不多了,她才紅著眼道:「奴婢去把雪兒埋了吧,免得夫人看著難過。」


「燒了吧。」


「啊?」翠瑤大大的眼睛裡滿是不解。


「把它的骨灰帶回給我。」


「是。」


過了一陣,翠瑤捧著一個瓷罐回來。


瓷罐小小的,裡頭的粉末連罐子都沒填滿。


肥肥的一隻貓,燒完竟不足一捧。


我舉起瓷罐,將那些粉末盡數倒入口中。


隨後在翠瑤震驚的神色中,就著涼茶,幾口咽下了肚。


雪兒的死,也怪我疏忽,沒有照看好它。


這下好了,它與我徹底融為一體。


即便到了地獄,也再無人敢欺負它。


做完這一切,陸鶴安回來了。


3


「聽說明珠打死了你的貓?」


他這麼一說,我這才想起,那個妾室名喚明珠。


名字倒是個好名字。


隻是這人……


我淡淡「嗯」了一聲。


陸鶴安沒有評判孰對孰錯,隻道:「等改天我得空,陪你再去市場上挑一隻。」


「多謝夫君。」


他臉上流露出欣慰之色。


「主母當有容人的氣量,這點上,你向來做得不錯。」


我但笑不語。


如明珠所說,我無權無勢,寵愛已過,若再不懂事,這位置恐怕早已易主。


不過,其中,也得益於陸鶴安未曾真正將誰放到心上過。


陸鶴安坐了一會便要走。


我知道,他這是要去明珠那兒。


我也沒挽留,含笑目送他出門。


好好陪陪明珠吧,陸鶴安。


4


第二日,我在府中做了整整一天繡活。


剛開始學刺繡,總覺得難,繡著繡著便跑偏了,大多以失敗結束。


後來得了訣竅,隻需在一開始描好點,再按照軌跡走,就不會再出差錯。


今日亦是如此,每一步都十分精確,結果也順利至極。


翠瑤匆忙跑進來時,我剛好繡完最後一針。


大紅的底布上,一隻白貓栩栩如生。


「夫人,十八姨娘死了!」


我恍若未聞,舉著布問她:「像嗎?」


「這是……雪兒?」


看來便是像了。


「嗯,你剛說什麼?」


「十八姨娘……明珠死了!」


「啊……」我頓了頓,還是問她,「怎麼死的?」


「被殺……不是,被摔……也不是,哎呀!」


「急什麼?」我遞給她一杯水,「慢慢說。」


翠瑤喝了水,順了口氣,終於把話講清楚了。


「今兒個一早,十八姨娘非要去Ŧṻₚ城南一座極其偏僻的寺廟祈福,結果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流匪。


「那群人打傷了隨行的僕從,侵犯了姨娘,完了把她扔下山崖,卷了值錢的細軟跑了。


「等老爺帶人趕過去,姨娘已經沒氣了。她被摔得四分五裂,加之那一帶有野獸出沒,屍身又被其啃食……」


說到這,翠瑤搖頭,「嘖嘖」兩聲:「眾人合力,也未能將人拼湊完整。」


「真慘吶。」我感嘆。


「是挺慘的。墜崖也就罷了,可聽說那之前,她被那群人變著法地折磨了好幾個時辰,那情形讓目睹的人都受了刺激,眼下仍止不住渾身發抖。」


「真漂亮。」


「啊?」


「我說這繡布。」


看到繡布上的雪兒,翠瑤臉上的不忍在頃刻間褪了個幹淨。


「我看這就是報應,誰讓她殺了雪兒。


「我還想趁她不注意給她下點瀉藥呢,這下倒是省事了。」


翠瑤嘟嘟囔囔。


我冷聲道:「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平日裡怎麼教你的?」


「是,奴婢知錯。」


「下去吧。」


看著翠瑤的背影,我感覺有些頭疼。


隨之,目光落到一旁的紅色花海上。


忍不住又嘆了口氣。


可惜了,未能物盡其用。


5


明珠死的第二日,陸鶴安命人備了口薄棺,將明珠的殘骸收斂進去,隨意找個地方給埋了。


連場葬禮都不曾有。


這倒也不怪他。


一開始府中有姬妾不幸喪生,陸鶴安還是會做做面子,該有的步驟一個不落。


幾次之後,便也嫌麻煩。


明珠死後不足半月,陸鶴安又往府中帶進一個姑娘。


據說,她是陸鶴安出行時從惡霸手中救下的。


姑娘名喚江芙,是個美人。


鵝蛋臉,柳葉眉,美眸如水,光華流轉。


唯有在看我時,眸子裡閃過一絲陰暗。


她說自己是農家出身,一雙手卻是白白嫩嫩,看不出一絲幹活的痕跡。


不過這些,我都沒對外人道。


如我之前所說,平淡的日子過久了,難免也會有些落寞。


江芙同我,以及以往所有的妾都不同。


她無名無分,然而自進府之後,吃穿用度皆是最好。


陸鶴安夜夜宿在她那裡,甚至白天當值也常常偷溜回府,隻為看一眼江芙。


儼然把她放在了心尖尖上。


我甚至毫不懷疑,就算江芙要那天上的月亮,陸鶴安也會想辦法給她摘下來。


下人們私下都說,陸鶴安之所以沒有給江芙名分,是等找個機會休了我,直接將江芙扶上正妻之位。


隻是我平日裡待人接物都挑不出毛病,所以這機會,有些難尋。


江芙是個聰明人。


沒有機會,那,便創造機會。


6


這天,我正在自己院中喝茶,江芙施施然走了進來。


陸鶴安陪著她。


我立馬放下茶盞,上前招呼:「夫君,芙兒妹妹。你們怎麼來了?」


「闲來無事,就讓鶴安陪我走走。恰好經過這裡,見姐姐院裡這花開得甚好,便想進來瞧瞧。」


江芙臉上掛著笑,說話也甚是客氣。


可眼底的冰冷卻掩飾不住。


「妹妹喜歡?可摘一些回去。」


「那樣的話,便失去鮮活了,還是在土裡的好。」


我不說話,靜待下文。


「若是能像姐姐一樣有塊地,任由我栽菜種花,那便好了。」江芙狀似無意地開口。


「可惜府裡竟找不出第二塊,唉。」


「嘆什麼氣呢?你若喜歡,我讓她把這地讓與你便是。」


這個她,自然是指我。


我心底冷笑。


陸鶴安,你真是好生大度。


「那怎麼成?姐姐想來不會樂意……」


「不會,她向來大度。」


都到這份上了,我能怎麼辦呢?


當然隻有表態:「妹妹喜歡的話,拿去便是。」


江芙終於真心實意地笑了。


「那便謝謝姐姐了。」


「客氣。不過還請妹妹給我些時間,等我再尋塊地,將這些花遷走,再把地交與你。」


「可是我想現在就開始打理……」江芙說著看向陸鶴安,「你知道的,我進府許久,沒什麼消遣,都憋出毛病了。」


「一些破花而已,有什麼好值得在意的?大不了改天再讓下人買些便是。」陸鶴安不耐煩道。


「可……」我話未說完,便被江芙攔腰斬斷。


「趁現在你我都有空,先喚些下人來松松土吧,正好,姐姐這還有茶水,咱們邊喝邊當個監工,如何?」


「都依你。」


說完,陸鶴安立馬吩咐了下去。


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


江芙啊江芙。


看來你圖的,不止我這正妻之位吧?


7


我準備走,卻被江芙攔住。


她熱情地拉著我坐下:「種菜我懂,倒是不太會種花。姐姐不如同我講講?」


「兩者大體都是相通的,要想長勢好,這最重要的,便是花肥了。」


江芙饒有深意地看著我:「不知姐姐平日用的哪種花肥?」


「都是下人採買的,等改天我問問,再告訴妹妹。」


「看這些花兒長得這般好,我還以為姐姐有什麼獨特的配方呢!」


「哪有。」我勉強笑道。


手在同時一抖,茶水濺到了桌上。


江芙將我的表現盡收眼底,臉上的笑意止不住加深。


這時,下人們拎著鋤頭來了。


「挖。」


一聲令下,無數鋤頭鑽進土裡。


片刻後,有人疑惑:「咦,這是何物?」


眾人一同朝那看去。


「好像是……骨頭?」


「就是骨頭!」


「我也挖到了!」


「我這兒也有!」

推薦書籍
知道自己男朋友是狐狸精時,我捂著耳朵躲到了角落。我瑟 瑟發抖:「你不要吃我,兔兔不好吃的。」他拉過我,眼尾 帶笑:「好吃的。」
2024-12-16 15:19:56
做男妻的第四年,我於宮亂中替新帝擋下一劍。 從龍有功,新帝重賞,問我想要什麼。 眾人以為我會趁機求袁雲朗從此與我舉案齊眉,雙宿雙飛。 可我匍匐在地,要了百兩黃金。 大殿之上霎時死寂,袁雲朗攥緊拳頭盯著我紅了雙眼。 我見氣氛不對,連忙改口:「五十兩也行。」 我不想再兒女情長,我想要縱目天下,皆是桃李。
2024-11-14 14:05:17
室友高冷矜貴,每天投喂我,幫我放洗澡水。我以為這就是 真正的兄弟情。結果他說:「宋澈,我喜歡你。」我把第 N 封情書交給了室友江斯言。
2024-12-09 14:48:22
"我撩撥大我七歲的小叔叔多次,他都刻意隱忍。 直到我真誠發問:「你是不是不行?」 他嗤笑一聲,朝我走來。 「你有種今晚別跟老子哭。」"
2024-11-27 14:32:00
我把師兄寫成了不能描述的 po 文男主。 道歉的時候,我又把請罪打成了親嘴。 師兄發來消息問我:「你是認真的嗎?」 「我在門口,等你下課。」
2024-12-14 15:02:03
白渺穿成一本師徒文的小白花女主,系統告訴她,隻有走完劇情才能活下來。 按照劇情,她和她的冷情師尊會愛上彼此,但因為師徒關係無法將這份禁忌的感情宣之於口,隻能默默隱忍,克制疏遠,經過一番虐身虐心的狗血操作,最後苦盡甘來,達成完美結局。
2024-11-14 13:30:50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