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部隊給我們安排了住宿,等洗完澡收拾完天都亮了。


我捂著肚子躺在床上默默流淚。


疼、死、了!


本來生理期就疼,一泡涼水更疼了。


房門被敲響,我以為是送餐的,有氣無力:「麻煩放門口吧,謝謝。」


「徐霜霜,是我。」


周景安?他回來了?


畢竟是救命恩人,我艱難地爬起來給他開了門:「教官好。」


周景安看著我愣了下:「怎麼還哭了?」


我抹了把淚,癟嘴:「肚子疼……」


周景安把手裡的包遞給我:「裡面有暖貼和紅糖,你自己燒點水喝吧,路況恢復還需要一段時間,你可能還得在這待一天。」


看著小包裡的生理期必備品,我簡直感動得痛哭流涕:「謝謝教官!你——等下。」


接包的時候,我看著他手腕手背上的幾處細小傷口一哽:「你這……不會是在船上的時候被我抓的吧??」


周景安不怎麼在意:「沒事。」


我有點在意:「這水都不幹淨,你可記得碘伏消毒啊!」


周景安看著我笑了下,把我腦袋上睡得亂糟糟的呆毛按下去:「你還是先關心自己吧,疼得臉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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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起這茬我又開始不好意思,感覺自己臉蛋好像那個升溫番茄。


「對了,你能不能再幫我個忙。」


我垂著眼,抓著身上的浴袍帶子,特別不好意思。


「我的褲子上……有血……洗不掉,你能幫我找條褲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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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周景安是跑到哪去找的衣服,反正等他再敲響我的門,我看著他手裡那條我奶都不穿的紅花綠葉秧歌褲,整個人都沉默了。


「雖然不好看,但是保暖。」


周景安估計也是知道這褲子醜,努力美化褲子的其他功能,「還是加絨的,不透風。」


我深深地呼出口氣,轉身:「我還是繼續洗褲子去吧!」


「徐霜霜!」周景安扯住我,很認真,「這種水裡浸泡過的衣服都不能再穿了,不幹淨!」


我盯著那花褲子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我就沒其他選擇了是吧??」


周景安停頓一下:「倒還真有一個。」


我不怎麼抱希望:「什麼?」


周景安安靜幾秒,耳朵尖微微發紅:「我的。」


「啊?」


「我說。」周景安看著我,下一秒又移開目光,垂著眼低聲說:


「我的衣服可以給你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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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安他們有救援經驗的,遇到這種水災,都知道過洪水的衣服不能穿,會多帶幾身衣服替換。


衛生間裡,我看著周景安明顯大號幾號的衣物,嘴唇張張合合愣是沒擠出聲來。


穿是能穿,但就是有點,太、太澀情了。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T 恤的領口已經掉到肩頭,鎖骨大露。


腰帶必須扣到最後一個孔,褲子才勉強不會掉。


「可以穿嗎?」門外周景安的聲音響起。


我呼出口氣,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打開了門:「可、可以……謝謝……」


話落一時沒人應聲。


我抬起眼,就見周景安目光落在我的肩頭,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紅溫了。


見狀,我的緊張羞澀一下煙消雲散,甚至噗嗤一聲笑了:「你怎麼比我還不好意思。」


周景安幹咳一聲,別開視線:「第一次見女生穿我的衣服……有點,有點說不上來的感覺。」


我八卦:「你之前沒交過女朋友?」


周景安搖搖頭。


喲,這麼純?


13


我瞧著周景安臉上的紅暈,莫名有些心痒。壞心眼地湊近一步,在他面前張開手臂:「我穿這個怎麼樣?奇怪嗎?」


周景安嘴唇動了好幾下,才吐出幾個字:「不奇怪,好看。」


好看個鬼,睜著眼說瞎話。


但誰不喜歡聽誇獎呢。


我心滿意足地衝他彎眼笑了下:「謝謝教官。」


周景安像被我的笑倏然燙到了似的,退後幾步就想走,卻被我一把抓住。


「你手背上的傷怎麼還沒處理啊。」我看著已經泛紅的傷口邊緣,不贊同地皺起眉,「知道衣服不幹淨,自己的手就不管了?」


周景安張了下嘴但沒說出話來。


見狀我按著他的肩讓他坐下,在屋裡翻了翻:「我記得之前看見了……找到了。」


房間裡確實有急救小藥箱,裡面東西不多,但碘伏還是有的。


「手給我。」


我拆了根棉棒衝他伸手。


周景安頓了頓,才把手放進我的掌心。


他的手掌寬大溫暖,幾處還帶著舊疤和老繭,和我的手上下交疊在一起,有種獨特的視覺衝擊感。


我微微俯身,把礙事的頭發捋到耳後,輕聲對他道:「應該不疼的……」


「不用塗了!」


棉籤剛挨上他的手背,周景安突然收回了手。


他猛地站起身往後退幾步,也不看我,隻垂著眼,藏在背後的手好像握得很緊:「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14


不是,周景安這小子是真純假純啊?


搞得我逗他一下還挺有負罪感的。


本想著等後面見面再試探一下,但沒想到直到我被送回學校都沒再見他的身影。


電視報道著此次雨災受影響地區不小,估計他們有的忙。


我隻好給他發了幾句道謝,又表示衣服會洗幹淨歸還,而後坐著中巴車被送回了學校。


學校這邊情況比山底下好太多了,就是校門口積水有點多。


我打著傘踮著腳看了好一會都不敢淌,邊上有個男生還推我:「快走啊,擋什麼路!」


我衝他指指:「怎麼走?水都快到小腿肚了!」


男生上下打量我一眼,勾起個特油膩的笑:「你也是科大學生吧?同學一場,我背你進?」


我看著他的大油頭邋遢衛衣,不由有點懷念永遠幹淨清爽的周景安,皺眉:「不必,您請。」


男生切了聲,淌著水就往裡邁步,嘴裡還嘟囔:「裝什麼啊,這點水都不敢走,一會雨大了我看你怎麼進進進——」


我撐著傘站在後面納悶,怎麼走著走著還唱跳起來了?


「有有有——」


「喲喲喲?」我不解,「哥們這麼有興致啊?這時候還玩嘻哈?」


「有電啊!!」


15


坐在醫院走廊裡,我整個人都恍惚了。


​‍‍‍​‍‍‍​‍‍‍‍​​​​‍‍​‍​​‍​‍‍​​‍​​​​‍‍‍​‍​​‍‍‍​‍‍‍​‍‍‍‍​​​​‍‍​‍​​‍​‍‍​​‍​​​‍​‍‍‍‍‍​​‍‍​​‍‍​‍‍‍​​​‍​​‍‍​​‍‍​​‍‍‍​​​​‍‍‍​​​​​‍‍‍​‍‍​​‍‍‍‍​​​​‍‍‍​​​​​​‍‍​‍‍‍​‍‍‍‍​‍​​​‍‍‍​​​​‍‍‍​‍​‍​​‍‍​​​‍​​‍‍​​‍​​​‍‍‍​‍‍​‍‍​​‍‍​​‍‍‍​​‍​​‍‍​‍‍‍‍​‍‍​‍‍​‍​‍​‍​‍‍‍​‍‍‍‍​​​​‍‍​‍​​‍​‍‍​​‍​​​​‍‍‍​‍​​​‍‍​‍​‍​​‍‍​​‍‍​​‍‍‍​​‍​​‍‍​‍​‍​​‍‍‍​​‍​​‍‍‍​​‍​​‍‍​​​​​​‍‍‍​​​​​‍‍​‍‍‍​​‍‍‍​​‍​​‍‍​​​​​‍​​​​​​​‍‍​​​‍‍​‍‍​‍​​​​‍‍​​​​‍​‍‍‍​‍​​​‍‍‍​​‍​​‍‍​‍‍‍‍​‍‍​‍‍‍‍​‍‍​‍‍​‍​​‍‍‍​‍‍​‍‍​​‍‍​​‍‍​‍​​‍​‍‍​‍‍‍​​‍‍​​​​‍​‍‍​‍‍​​​‍​​​‍‍​​‍‍‍​​‍​​‍‍​‍‍‍‍​‍‍​‍‍​‍​‍​‍​‍‍‍​‍‍‍‍​​​​‍‍​‍​​‍​‍‍​​‍​​​​‍‍‍​‍​​‍‍‍​‍‍‍​‍‍‍‍​​​​‍‍​‍​​‍​‍‍​​‍​​​‍​‍‍‍‍‍​‍‍‍​​‍​​​‍‍​​​‍​​‍‍​‍​​​‍‍‍​‍​‍​‍‍​‍​​​​‍‍​​‍​​​‍‍‍‍​‍​​​‍‍​‍‍‍​‍‍​​​‍‍​‍‍​​​‍‍​‍‍‍‍​​‍​​‍‍​​​​​​‍‍​‍​​​​‍‍​​​‍不是,我這點背霉運已經開始波及他人了嗎?


「剛剛那位觸電傷者是你朋友嗎?」醫生走出病房問。


我趕緊搖頭:「不不,我們隻是校友,他觸電的時候我恰好在他旁邊。」


醫生聞言便讓我聯系個靠譜的老師過來,看情況是得住院。


等忙完一通,天都黑了,我坐在醫院樓下深深嘆氣。


回憶這幾天,先是丟手機,再是被當賊,然後遇水災,最後進醫院。


這特麼人版倒霉熊啊!


而且這一切,都是從遇見周景安開始的,他不會真克我吧??


正想著呢,一道熟悉的人影突然從急診走廊裡走出來,目光對視瞬間,我倆都愣了。「周景安?」


我驚呆了:「你怎麼在這??」


周景安反應比我還大,按著我的肩膀讓我轉了個圈,語氣透出隱隱的擔憂:「你又出什麼事了?受傷了?」


「不是……」我解釋一遍,又問他,「你又怎麼了?受傷了?」


周景安聽見我同一款式的反問微微笑了下:「一點擦傷,不礙事。」


我不信,抓他的手腕:「傷哪了?」


周景安垂眸看了眼我抓著他的手,抿抿唇:「就肩膀,不嚴重。」


我這才注意到,他掩在作戰外套裡面的右肩好像綁了繃帶。


「都綁繃帶了還不嚴重啊?」我把他手裡的掛號單拿過來,「你是要去開消炎藥嗎?我去拿吧,你坐著別亂跑。」


周景安倒是聽話,坐在我的位置上,看著我道了聲謝。


等我從藥房跑回來,就見周景安還是那麼坐著,動作都沒變一下。


「周景安?」我拍拍他,「現在吃嗎?」


周景安慢慢抬眼,瞧著我微微歪了下頭:「好像是。」


他眼神清潤潤,還有點懵懵的,和小狗似的特別可愛,我下意識呼啦了他腦袋一下,這一呼啦覺得不對了:「不是哥,你在發燒啊!」


16


周景安,吾輩楷模。


燒到 40 度還硬挺在椅子上等我,這堅強程度簡直聞者落淚。


醫生還是同一個醫生,看著我都無語笑了:「這回這個也是校友?」


我撓撓頭:「這個、這個算朋友。」


病房裡,周景安躺在床上安靜地輸液。


他睡著時表情放松,倒沒有往日那樣嚴肅沉冷了,看起來還有些乖巧。


我坐在床邊看著他發呆,感覺自己和周景安之間指不定真有點說法。


磁場怎麼能這麼不對路啊!


「徐霜霜?」


低啞的聲音響起,我眨眼回過神,瞧見已經醒來的周景安,忙問他感覺如何。


周景安沉默兩秒,問我:「我是得絕症了嗎?」


我趕緊讓他呸呸呸:「胡說八道什麼呢!」


周景安面色復雜:「那你剛剛看我的眼神為什麼微妙又同情?」


我讓他把心放回肚子裡:「你就是有點傷口感染外加疲勞過度,休息幾天就好了。」


周景安微微松了口氣,讓我把手機給他,給隊裡請病假。


「請了病假,那你這幾天都沒事對吧?」我摸著下巴問他。


周景安看我:「怎麼了?」


我點點他扎著針的手背,表情特別誠懇:「你跟我去拜拜佛吧!」


周景安想都沒想,飛速拒絕:「不去。」


「大哥!」我戳他,「你看咱倆一碰頭就沒好事,你難道不想改變一下磁場,以後好相安無事?還是說,你以後都不想再和我見面了?」


17


話音落地,我忍不住給自己點了個贊。


這話說得,多巧妙!


既有普通含義又有深層意義!


此刻隻要看周景安是什麼反應,我就能決定後續我是什麼回應!


果不其然,周景安聞言沉默了。


他抬眼瞥我一下,又飛快挪開,幹幹巴巴的:「也不至於以後都見不了面吧?」


有戲!


我暗暗比了個耶,又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勸說:「怎麼不至於?你從開頭看到現在,有沒有哪一次咱倆的會面彼此安好不掉血條的?」


周景安表情似乎有些變化。


我繼續努力:「一次兩次還行,多了豈不是害人害己?」


周景安眉心微微蹙起。


我再接再厲:「偶爾迷信一回不是大事,科學盡頭是神學知道嗎?」


周景安終於抬眼看向我。


我滿懷希冀地和他對視。


隻見他嘴唇動動,緩緩開口:「你壓我輸液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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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著周景安回血大半的輸液管,我心虛地跑出去叫護士重新扎針。


你看看!這還不拜佛呢!


不拜能行嗎!


等吊瓶打完,周景安也終於點了頭:「那就去看看吧。」


本市狂風暴雨,但鄰省情況倒還好。


晚上陪床的時候,我翻著某書推薦帖給周景安看:「這個寺廟好像很靈哎,有求必應。」


周景安站在我的小陪護床邊上,坐立不安地:「你真打算在這陪我?」


「不然呢?」我瞟他一眼,理由很充分,「醫生都說了你晚上可能還會燒,真要再燒到四十度把人燒傻了怎麼辦?」


周景安抿抿唇:「那你睡床上。」


我不贊同:「哪有讓病號睡這小床的道理。」


周景安扯著我的衣角:「沒事,我們野外演習都睡地上,早習慣了,你去睡床。」


我還想再掰扯,就見周景安眉眼一厲:「要麼睡床要麼回學校,你選吧。」


喲,還威脅我?


我安靜幾秒,蹿上床背過身,把自己縮成一團,小聲嘟嘟囔囔:「好心陪你還兇我,怪不得找不著女朋友。」


周景安似乎是嘆了口氣,給我掖了掖被子。


手掌在我肩頭微微停頓,最後上移幾寸,輕輕揉了把我的腦袋:「晚安。」


我縮在被子裡,感覺自己耳朵紅了。


19


睡到半夜,我就覺得周景安真有先見之明。


這床真的太小了!


本來我睡覺就不老實,學校床雖然小,但好賴有護欄,這可嘛也沒有,害我好幾次差點掉下去。


再又一次後背懸空驚醒後,我索性起來上廁所,結果一腳下去就感覺觸感不太對,還沒來得及反應,就有什麼東西猛然抓住了我的腳腕!


「我的媽呀!」


一瞬間各種醫院怪談湧入腦海,我嚇得魂飛魄散,嗷一嗓子就想跑:「鬼!有鬼!!」


「是我!」


低沉的聲音傳入耳朵,我低頭,看見周景安坐在小陪護床上,一隻手抓著我的腳腕,一隻手扯著我動作太大而掀起的衣角。


「哦,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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