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了我一眼,開口道:「朕乏了,讓珠妃走一趟吧。」
宮人給了我一個贊嘆的眼神,然後應聲而去。
贊嘆個鬼啊,算了算了,我也乏了,睡覺睡覺。
這是與皇帝相處的第二個晚上,我心裡比第一次安穩踏實多了,在軟榻上抱著被子就呼呼大睡起來,要知道第一晚我可是輾轉反側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當我在柔軟舒適溫暖的大床上醒來時,皇帝已經走了。
等等,為什麼我會睡在大床上?為什麼腦門還有點兒疼?
我跳下床照鏡子,腦門上居然鼓了一個包,莫不是喜怒無常的皇帝昨天半夜起來把我打了一頓?
用完早膳,珠妃拿藥給我揉了揉腦門,其實不疼了,就是鼓出的包很明顯。
我問郭修儀怎麼樣了,珠妃說沒事,又讓我最近盡量別去招惹郭修儀,如今她肚子裡的皇嗣是最金貴的。
上午邱寧兒來看我,看著我腦門上的包一直笑得很羞澀,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把和妃那一套學了個透。最後她終於滿臉曖昧問我:「皇帝是不是特別特別喜歡你?」
天知道其實我跟皇帝根本不熟啊,但我能咋說,我隻好說:「還,還行吧……」
邱寧兒道:「據說,昨天郭修儀來截人,你一個眼神就挽回了皇帝的心。」說著貼上我的耳朵悄悄道:「然後你們從床上換到了軟榻上,又從軟榻上換到了床上,動作太大把你腦門都撞了,早晨皇帝還心疼地說你乏了讓你多睡一會兒。」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邱寧兒握緊了我的手:「苟富貴,勿相忘。」
我也握住了她的手,然後擰了她一頓。
後來在我的暴力拷問下,終於對整件事情進行了復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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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和妃得到的情報是:一、郭修儀來請皇帝時,我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就留下了。二、早上宮人來收拾的時候,我睡在大床上,軟榻上的被褥也是亂的。三、我腦門上鼓起了一個大包。
然後和妃就用她驚人的情報分析能力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我自己都不知道腦門上的包哪兒來的,她居然就知道了?
和妃娘娘我現在相當質疑你在八卦界的權威!
但是人家和妃也說了,整件事情「純屬推測,真實性概不負責。」
可現在整個後宮的人看到我腦門上的包就對我又曖昧又羞澀地笑。
連太後都故意把我叫到寧壽宮問了些沒用的話,就為了瞧一眼我腦門上的包。
直到後來我小心翼翼旁敲側擊地詢問了皇帝才破了這樁懸案。
就是那晚我睡得太踏實太放浪形骸不小心從軟榻滾到了地上,皇帝下床看我腦門都撞出包了人也沒醒,就把我抱大床上睡了,自己在軟榻上湊活了一晚。
最後皇帝說:「朕已經叫珠妃給你換一個大點兒的軟榻。」
我還沒能感動上幾天,就聽到八卦又更新了:
「皇帝嫌原來的軟榻太小了不盡興,所以給換了個賊大的。」
……
和妃我要跟你決裂啊!
很快郭修儀就生產了,是個小公主。這是皇帝的第三個孩子,郭修儀很得意,有人拍馬屁說皇帝很快要晉她的位份了,畢竟四妃一直缺了一位。
但是郭修儀剛出月子,二公主就被貴妃抱走了,說郭修儀德行不堪為母,為了公主的前途考慮,太後做主把二公主給了貴妃,還把郭修儀的位份降到了才人,罰去皇寺為國祈福。
貴妃一向眼裡容不得沙子,忍了郭氏很久,二公主出生當天她就要抱走,是珠妃求了半天情,貴妃才肯憋到了郭氏出月子。
我覺得郭氏可憐,珠妃卻說貴妃自有她的道理,和妃作為相國之女孕期都一直乖乖地養著,若以後但凡有後妃懷孕就效仿郭氏胡鬧,這宮裡的風氣就要壞了。
這邊郭氏的結局還沒感慨完,那邊邱寧兒被診出已有兩個月身孕了,算起來是第一次侍寢就懷上了。太後很高興,給她晉了美人。邱寧兒也很高興,和妃就說她傻,生孩子這事能把人疼死。
宮裡人都很看重這一胎,有人說邱寧兒出身好,若生了個兒子,或許可以直接升到妃位。
這次換我握住了邱寧兒的手:「苟富貴,勿相忘。」
不多久大伯母突然進宮給太後請安,然後順道來辛芷宮看我,我受寵若驚。
大伯母是個實誠人,也不與我假親近,上來就實話實說了,是皇帝給大哥哥說我想家了,讓家人來看看我。
大哥哥是皇帝的陪讀,與皇帝私交頗深。
我母親沒有诰命,大伯母就來了。大伯母說讓我不要著急,我爹爹已經進了戶部,爹爹對市價行情最為熟悉,又打得一手好算盤,新擬的幾個財政改革方案都很奏效,給我母親掙個诰命是遲早的事。
我驚呆了,我老爹居然大器晚成了。
大伯母又說皇帝有意給大哥哥指婚,似乎是相中了長公主家的華安郡主。
住手啊昏君!
送走大伯母,我立刻就出門去找皇帝,可不能再讓這個昏君亂點鴛鴦譜了,快點快點快點,金口一開就無法挽回了。
這是我第一次去養居殿,皇帝對於我的到來也略顯訝異,我匆匆行了禮,氣喘籲籲道:「陛下,華安郡主看中的是臣妾二哥哥啊!」
皇帝皺了一下眉頭,說了句:「知道了。」
我松了口氣,一邊說著「陛下聖明」一邊就要告退,卻聽宮人來報:
「駱王到了。」
我如轟雷掣電,一下子呆住了,怔怔地看向皇帝,不知該怎麼辦。
皇帝開口道:「讓駱王先去見太後。」
宮人應聲去了,我情不自禁地往門口追了兩步,又呆在原地,蹲下身子掩面流淚。
良久,皇帝走到我身邊蹲了下來:「朕送你回宮吧。」
我近乎以死相逼,才從和妃口中知道,駱王離京四處遊歷了兩個多月,回來以後進了東郊大營,現在在跟我舅舅一起練兵。
說完和妃勸我:「皇帝這事兒做的確實不厚道,不過你想想,你伯父舅舅,幾位哥哥,現在還有你爹爹,一個比一個能幹有出息,但你們蕭家加上你外祖家統共就剩你一個女娃,皇帝也沒得選,隻能讓你入宮以拉攏你們兩家。說起來皇帝對你不錯,也沒逼迫你不是?要我說你早點接受他得了,都是遲早的事。」
「等等,你知道我還沒接受皇帝?」
「姐這麼剔透的人,娃都兩歲了,能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黃花大閨女?」
我一拍桌子:「那你還把我跟皇帝的事情傳的那麼有鼻子有眼兒的!」
和妃開始逃跑:「蕭又然你把針放下,姐這都是為了你好!」
皇帝原本不怎麼愛來後宮,太後總是念叨,皇帝大概是聽煩了,現在來後宮的頻率比之前高了一倍,但是有一大半的時候都是宿在我宮裡。
我倒無所謂,皇帝來了無非就是他看書,我繡花,他睡床,我睡榻。反正如今換了大號的軟榻,睡著也挺舒服。第一回我還特意提前爬起來把被子收拾了,後來反正所有人都以為我們是床上換到榻上,榻上又換到床上的,我也懶得早起收拾了。
但是珠妃很高興,因為這樣皇帝就可以經常陪她和大皇子用早膳了。
有天晚上我都快睡著了,黑暗中皇帝突然問我:「你睡了多久的軟榻了?」
我想了想:「差不多三個月吧。」
皇帝道:「辛苦了,明早就晉為昭儀吧。」
「謝,謝主隆恩?」
我這個風光無限的明昭儀隻當了七天。
不知道是不是後宮裡的女人一懷孕就要作妖,邱寧兒居然跟我說要去百官上早朝的路上偷看她爹平遠伯,還一副計劃通的樣子,說後宮和乾坤殿之間有堵矮牆,隻要我幫她一把就肯定能見到她爹。
我盯著邱寧兒五個多月的大肚子,警告她不要亂來。
邱寧兒卻拉著我哭了,說別人不懂她,連我也不懂她嗎?
好吧,我當然懂了。本來後妃懷孕家人是可以進宮探望的,但是邱寧兒從小沒了親娘,隻與平遠伯相依為命,平遠伯一個大男人卻進不了後宮。前幾日母親得了诰命第一回進宮來看我,把邱寧兒羨慕壞了,與我母親抱頭痛哭。
哦,忘了說我母親也有那麼一點點感性。
所以邱寧兒打定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去偷看一眼平遠伯,不管我幫不幫她。
然後我就做了一個愚蠢的決定,大概是進宮後一直順風順水的,活得太安逸,讓我昏了頭。
第二天大清早,邱寧兒就假裝來約我散步,出門前珠妃還高興地囑託我們多走動走動對孕婦好。
待走到一堵宮牆下面時,邱寧兒給了我一個眼神,我明白到地方了,立刻仗義地蹲了下來讓邱寧兒踩著我的肩膀把她往上託。
一套動作配合得行雲流水,相當熟練,因為我們從小就這麼幹過。
不得不誇一句邱寧兒挺個大肚子居然可以身手不減當年。
隨行的宮人一時弄不清眼前的狀況,都傻愣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