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音?”顧朝朝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推開門出去,隻見不算大的小院靜悄悄的,顯然除了她一個人也沒有。
去哪了?顧朝朝心裡嘟囔一句,接著意識到紅音不在也挺好,她正好獨自一人去會會沈暮深,看他是否如自己想的那樣,有上輩子的記憶。
這麼想著,她自己隨便找了套衣裳換了,便徑直出門去了。
作為侯府最沒有地位的兩個主子,她和沈暮深都住在府中最偏僻的院子,中間隻隔了幾座雜院,平時人煙也相對侯府其他地方少一點,隻要顧朝朝小心避開那些偶然經過的家僕,就不會被人發現。
此刻剛過晌午,主子們都歇下了,家僕們也聚在廚房用膳,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盡管如此,顧朝朝還是一路緊張,生怕被人發現了。
鬼鬼祟祟地走了半天,快到沈暮深的院子時,旁邊的柴房突然傳來一聲響動。顧朝朝趕緊躲到牆角,接著便聽到一聲甜膩的輕哼。
顧朝朝:“?”
她一臉莫名地看向傳出聲音的柴房,接著就聽到了熟悉的女聲:“書房和寢房哪個不成,非要到這種破落地方來。”
是紅音的聲音,隻不過要比平時嬌媚許多。
顧朝朝眨了眨眼睛,默默從牆角挪到了柴房門口的樹後,借著大樹的遮擋支稜起耳朵——
“我瞧你剛才的反應可是喜歡得緊,這會兒開始口是心非了?”
聽到沈留的聲音,顧朝朝一點都不奇怪,昨天剛跟沈留見面時,紅音就因為他失了神,她叫了幾聲都沒聽到。後來二人一起偷聽,丫鬟們編排沈暮深時,她一點反應都沒有,一聽到她們說沈留的不是,就直接衝動地去反駁了,一看就跟沈留關系匪淺。
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匪淺。
顧朝朝無聲地嘖了嘖,又一次覺得李茵茵豬油蒙心,放著沈暮深這種優質男不要,偏喜歡沈留那種油膩又花心的,簡直有病。
她正鄙視李茵茵的眼光時,屋裡又傳出了沈留的聲音:“你這會兒貿然出來,不怕被顧朝朝懷疑?她可是茵茵的表姐,雖然關系不怎麼樣,可要是知道了你和我的事,定是會告訴茵茵的。”
Advertisement
“夫人每次午休都少說一個時辰,不等她睡醒奴婢便回去了,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我如今還需要李家的助力,你安分些,等我娶了茵茵之後,自會給你一個名分。”
顧朝朝撇了撇嘴,懶得再聽下去,於是扭頭就要離開。
然而下一秒,她就直直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小巧的鼻尖首當其衝,頓時酸意蔓延,她悶哼一聲後退,卻一腳踩在了幹掉的樹枝上。
咔嚓。
“誰?!”
沈留聽到動靜低喝一聲,隨便穿了件衣裳就衝了出來,然而外面空空如也,一個人影都沒有。
“怎麼了?”紅音不滿的聲音傳來。
沈留又看了一眼四周,這才開口:“我方才聽到外頭有人。”
“聽錯了吧,這個時候哪有人呢。”紅音輕哼。
沈留一想也是,於是轉身回去了。
樹上,顧朝朝屏住呼吸死死攀著沈暮深的脖子,直到柴房的門重新關上,她才猛地松一口氣,接著意識到,她跟沈暮深此刻的姿勢看起來不太合適——
樹上空間狹小,隻夠沈暮深一個人放腳,所以她雙腳懸空,雙臂攬著他的脖子,坐在他略微躬起的腿上。
顧朝朝頓時有些尷尬,然後發現尷尬的隻有她一個人,沈暮深十分淡定,完全不被姿勢困擾。
作為一個長輩,男主人生中的貴人,不能在氣場上輸給他。顧朝朝冷靜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肩上有顆痣?”
為以防萬一,她沒直接問他是不是有上輩子記憶,如果沈暮深有上輩子的記憶,那肯定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沈暮深聞言眼眸微動:“在這裡聊這些?”
“那去哪?”
“房中。”
顧朝朝:“……”他的表情是正經的,但這兩個字實在不怎麼正經。
第5章 (招惹)
不到一天的時間,顧朝朝已經是第二次進沈暮深的寢房了。
沈暮深雖然長了一張謫仙矜貴的臉,但幹活兒還算幹練爽利,盡管貼身小廝不盡心照料,他依然將寢房收拾得窗明幾淨,就連每日都睡的床,此刻也鋪得極為規整……她怎麼總盯著人家的床,那可是她‘兒子’啊!
顧朝朝默默唾棄一下自己,正要開口說話,身後就傳來一聲關門聲。她連忙回頭,一對上沈暮深清冷的視線,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緊了衣裙。
不行,這種時候不能露怯。顧朝朝清了清嗓子,不悅開口:“你關門幹什麼?”
“你想叫人看到?”沈暮深抬眸反問。
顧朝朝無言以對。
寢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半晌,顧朝朝緩緩開口:“你就沒有話要同我說?”
“什麼話。”沈暮深語氣沒什麼起伏。
見他不打算主動坦白,顧朝朝有些沉不住氣:“昨晚的事,你不解釋?”
沈暮深沉默不語。
“為何要看我的肩,你想確認什麼?”顧朝朝盯著他的臉,不想錯過他任何一個微表情。
而沈暮深注定要讓她失望,因為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波瀾,隻是聽到她的問題後,正在看別處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臉上。
顧朝朝沒他那麼好的心理素質,很快就被他看得敗下陣來:“即便你不說我也能猜到,無非是覺得記憶不大真實,所以想通過我驗證一番,對嗎?”
她想了很久,沈暮深是書中人物,沒有她這樣全面的信息源,就算再聰明也有局限性,無法做到像她一樣,重來的一瞬間就做出準確判斷。他重生之後,本來就懷疑前世的真實性,她的種種行為又和前世不同,所以才會想辦法驗證真假。
而整個侯府內,都沒有比她更適合用來驗證的了。
畢竟小繼母的肩頭痣,是這輩子的沈暮深從未見過的東西。
顧朝朝說完,寢房裡就陷入了沉默。
許久,沈暮深淡淡開口:“你既然已經猜出,為何還來問我。”
這就是承認了。
顧朝朝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這一刻腦子還是轟隆一聲,接著宛若一萬隻尖叫雞同時開嗓,吵得她都快不能思考了。
好半天,她才意識到這個時候,自己身為小繼母該生氣,於是紅了眼眶,哆哆嗦嗦地後退一步:“果真如此……你怎麼敢,你憑什麼……”
沈暮深看著她抗拒的神色,眼神暗了下來。
顧朝朝繼續演:“我是你的繼母!即便沒有同侯爺拜堂,那也是侯爺的女人,你怎能為了驗證自己是否大夢一場,便如此輕薄於我!”
今天必須把貞潔烈婦的人設立穩了,不然以後還怎麼作為一個長輩指引男主。
她說著話,眼淚就掉了下來。
沈暮深的喉結動了動,原本古井不波的眼底終於起了一絲波瀾,隻是這點波瀾太淺,忙著熱演的人根本沒有注意到。
“對不起。”他靜了許久,還是沒什麼表情的道了歉。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顧朝朝覺得必須給他一點教訓,於是一臉悲憤地繼續,“我知道你們永昌侯府,沒一個將我當人看的,原先以為你和其他人不同,如今看來,倒也沒什麼不同,既然如此,我還不如死了幹淨!”
說完,視線就轉向了柱子,臉上寫滿了決絕和堅毅,心裡卻一直禱告——
快攔我快攔我快攔我……
半刻鍾過去了,顧朝朝的腳都站得有些酸了,某人卻還是一動不動。
……總不能真撞吧?那得多疼啊!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演過火了,一時間懊惱不已,可就此放棄,又有點不甘心。
沈暮深就看著她的表情變了幾變,從決絕堅毅轉變猶豫懊悔,又終於從猶豫懊悔變回決絕堅毅,他總算沒有再做旁觀者,在她要撞柱子的前一瞬,一隻手就扣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都帶到了懷裡。
一看他肯攔自己了,顧朝朝頓時打起精神,哀怨痛苦地掙扎起來:“你放開我、你放開我!讓我去死,我不活了……”
“有人來了。”
沈暮深隻一句話,就讓顧朝朝沒了聲音。
片刻之後,咚咚咚三聲敲門聲,顧朝朝咽了下口水,渾身緊繃地支稜起耳朵。
“二少爺,該用午膳了。”
怎麼這個時候才送來午膳,比家僕吃得還晚,這群奴才真是太怠慢了。顧朝朝表面唯唯諾諾,心中重拳出擊。
沈暮深看了眼懷中老實如鹌鹑的女人,聲音清冷如玉石:“放門口。”
“是。”
外面窸窸窣窣一陣輕響,之後便靜了下來。
沈暮深一低頭,便對上了顧朝朝驚恐的眼睛。
他臉色微沉:“呼吸。”
顧朝朝眨了一下眼睛,才驚覺自己還在屏氣,連忙幾個深呼吸,憋悶感頓時減輕不少。呼吸順暢後,她發現自己還貼在沈暮深懷中,兩隻手也無意識地揪著他的衣領,嚇得趕緊後退一步。
空氣突然安靜。
演戲節奏被打斷,再入戲就難了,更何況……顧朝朝瞄了眼他皺巴巴的衣領,清了清嗓子後別開臉,夢遊一般輕聲道:“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如今能重來一次,也是我們的造化,要好好珍惜才是。”
那一覺睡的,實在很影響她拔刀的速度,估計沈暮深也是一樣的感覺,與其一直揣在心裡,不如現在就挑明了,省得有朝一日生出嫌隙。
沈暮深聞言抬眸,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沒有回答她。
顧朝朝就當他答應了,進一步提要求:“還有一件事。”
“你說。”沈暮深看向她。
面對他的視線,顧朝朝明明要說的是對彼此都有利的提議,卻還是莫名心虛:“也沒什麼,隻是先前因為咱們太過張揚,吃了不少虧,今後我雖還會幫你,但也不能太明目張膽,萬一跟先前一樣……不好,你明白吧?”
她盡可能說得委婉。
沈暮深喉結動了動,許久才淡漠開口:“既然怕,不幫就是。”
“不行,侯爺先前醒過一次,叮囑我定要好好照顧你,我不能辜負他的囑託。”顧朝朝瞎話說得流暢,畢竟上一次穿書,也是用這個理由糊弄他的。
沈暮深聽她提起永昌侯,臉色便冷了下來,沒等她把話說完,就徑直開了門,取了食盒後便往桌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