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沈留和李茵茵都不在,府裡的人雖然幹活兒比起他們在時有所怠慢,但總體上還是消停很多。顧朝朝結結實實地舒坦了幾天,然而快樂的日子總是短暫的,沒過幾天這倆人就回來了,而且黏黏糊糊更勝從前。


  一般他們感情好了,也就該有人倒霉了。


  果然,當天晚上,李茵茵就來找顧朝朝了。


  “我跟世子的關系,被我爹發現了。”李茵茵蹙眉開口。


  顧朝朝看著她明明一臉得意還要裝苦惱,配合地捂著嘴驚呼一聲:“那該怎麼辦?”


  “我不能再等了,必須讓沈暮深主動開口,將婚約讓給世子。”李茵茵認真道。


  顧朝朝嘴角抽了抽:“怎麼讓?”


  “身子有疾也好,看破紅塵想要出家也罷,總之要讓他主動攬下錯誤,全了我和世子的清白。”李茵茵煞有介事地出主意。


  ……說得容易,你咋不出家呢?顧朝朝假笑:“可是這種自毀名聲的事,他應該不會答應吧?”


  “是呀,他那人太倔了,不論我和世子怎麼說,他都不肯退婚,”李茵茵提起這件事就又氣又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娶我,也不照照鏡子看自己配不配!”


  顧朝朝自動屏蔽她自戀的話:“那你想如何?”一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她,肯定沒憋好屁。


  李茵茵又抱怨了一番,最後才說出此行的目的:“我想讓你去勸他。”


  “我?”顧朝朝一臉古怪。


  李茵茵嘆了聲氣:“我跟世子都得罪過他,跟他肯定是說不通的,你……比我們倆好點。”


  顧朝朝:“……”


  “再試最後一次,若還是不行,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李茵茵咬牙,“總之必須讓他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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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朝朝看著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狠戾,不由得蹙起眉頭。


  已是傍晚,另一座偏院卻沒有點燈,屋裡一片昏暗。


  “主子,李茵茵一回來就去了夫人房中,已經待了快半個時辰了。”女子恭敬的聲音響起。


  沈暮深垂著眼眸,臉上沒有半點情緒。


  許久,他淡漠開口:“知道了。”


第10章 (真相)


  沈暮深又做那個夢了。


  上一世顧朝朝消失後,他同一個夢反復做了十年,這一世雖然是第一次夢見,可當身處血流成河的侯府,他還是第一時間就確定,自己又在夢中回到了屠戮侯府的那天。


  “顧朝朝在哪?”他聽見夢裡的自己問。


  被逼到牆角的李茵茵,一臉驚恐地求饒:“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對不起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繞過我吧……”


  盡管已經聽過無數次,他還是如第一次聽見時一樣不耐煩,於是手起刀落,在她臉上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李茵茵尖叫一聲,痛苦地捂著臉打滾,鮮紅的血從她指縫中流出,愈發顯得她猙獰恐怖。


  “顧朝朝在哪?”他問了同樣的話。


  李茵茵對上他冷戾的視線,終於確定他不會放過自己,眼底的恨意幾乎化作實質:“你找不到她了對嗎?她走了對嗎?沒想到吧,唯一一個對你好的人也不要你了,沒有人會要你……”


  他不想聽她廢話,於是將染了血的刀抵在她的脖子上,面無表情地重復第三遍:“她在哪?”


  話音未落,刀刃就嵌進了她的肌膚,李茵茵痛得癲狂——


  “你以為她是真心待你?你以為這世上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你好、會有毫無目的的接近?”


  “沈暮深,你也配?!”


  刀刃毫不留情地劃破了她的喉嚨,李茵茵悲鳴一聲,原本捂著臉的手本能地去捂脖子,可惜血流得太快,她根本無法堵住。


  血液很快將她的衣裳染紅,她死死盯著沈暮深,嘴角溢出一片血沫:“知道她為什麼……接近你嗎?”


  “因為……她是我的人,不接近你,怎麼讓你心甘情願、和繼母通奸……”


  說完,就咽了氣。


  耳邊傳來一陣敲門聲,沈暮深睜開眼睛,夢裡的一切褪去,他前所未有的平靜。


  “二少爺,夫人來了。”小廝阿福高聲道,半點對主子的恭敬都沒有。


  沈暮深坐起身,許久才淡淡應了一聲。


  小廝聽到他答應,這才賠著笑臉看向顧朝朝:“夫人,二少爺請您進去。”


  顧朝朝微微頷首,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眼跟著的紅嬋:“我有幾句話要同二少爺單獨說,你在外頭候著便好。”


  “是。”紅嬋不再上前。


  顧朝朝輕呼一口氣,推開門進去後,紅嬋主動從外面將門關上。


  隨著關門聲響起,顧朝朝的視線掃向床邊,當看到沈暮深隻著褻衣時,表情頓時有些微妙:“還沒起?”


  “剛起。”沈暮深糾正她。


  顧朝朝訕訕:“那我先出去,你洗漱好再叫我。”


  “不必。”沈暮深說著,起身便開始解褻衣上的扣子。


  顧朝朝愣了一下,回過神後趕緊背過身避嫌。聽著身後窸窸窣窣的響動,她隻覺得渾身不自在,清了清嗓子後開口:“我今日來,是有正事想與你商量。”


  沈暮深系衣帶的手一停,面上沒有半點情緒。


  顧朝朝等不到他的回應,就忍不住回頭看去,結果入眼就是溝壑分明的腹肌,她嚇了一跳,又趕緊把頭扭回來:“我、我不是故意的,抱歉……”


  身後人不語。


  顧朝朝尷尬至極,隻能硬著頭皮強行接上剛才的話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問問你,關於你和李茵茵的婚約,你是怎麼考慮的?”


  說完不等他回答,就繼續道,“我是這麼想的,雖然我們不怕他們,可向來都是小鬼難纏,反正你也不喜歡她,也不指望她李家將來能對你有所助益,不如直接退婚,成全她和沈留,就當是解決一個麻煩了。”


  “當然,李茵茵和沈留都不是什麼好人,滿侯府的人又全是勢利眼,解除婚約之後,你也未必好過,所以最好是搬出侯府,我相信以你的能力,離開侯府肯定會有更大的作為,更重要的是……”


  話沒說完,她感覺身後一道熱度接近,於是下意識回頭,誰知險些撞在沈暮深的胸膛上。


  顧朝朝先是一愣,接著反應過來——


  這人怎麼還穿著褻衣!


  說是穿著,可扣子全解開了,胸膛和腹肌一覽無餘,熱騰騰地散著荷爾蒙,燻得顧朝朝臉上都開始冒熱氣。


  “……你靠這麼近幹什麼?”她眼神閃爍地後退兩步。


  沈暮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她退兩步,他就進兩步:“你想讓我解除婚約?”


  “這也是為你好。”顧朝朝說罷對上他的視線,忍不住瑟縮一下。


  “為我好。”沈暮深意味不明地重復一遍。


  顧朝朝本能地感覺到危險,在他一步步逼近下繼續後退,她正要繼續勸說,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聽到沈暮深開口了——


  “你以什麼身份讓我退婚,永昌侯府的主母,李茵茵的表姐,還是……”沈暮深一步步朝她走去,直到她的後背抵在柱子上,再無路可退,他才在她面前停下,“我的女人?”


  顧朝朝所有勸說的話都噎在了喉嚨裡,隻是一臉震驚地看向他。


  沈暮深眼底一片漆黑:“回答我。”


  顧朝朝嘴唇動了動,半晌才艱難開口:“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沈暮深盯著她的臉,腦海裡卻是夢中李茵茵的聲音,心底的暴虐情緒如風浪來臨前的大海,幽深平靜下醞釀的是一望無際的危險。


  許久,他眉眼突然溫柔:“你明白的。”


  說完,他抬起她的下颌,指尖熱得幾乎要將她燙傷。


  顧朝朝先是一愣,接著眼睜睜看著他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眼看著已經感覺到他的氣息時,她嚇得閉上眼睛大喊:“李茵茵昨天來找我了!”


  沈暮深猛地停下。


  顧朝朝僵了半晌,才悄悄睜開一條眼縫,看到他的唇離自己隻有一指距離後,又鹌鹑似的重新閉上眼睛。


  許久,他松開了她。


  顧朝朝雙腳一軟,全靠身後的柱子才沒蹲下。


  她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沈暮深已經在桌邊坐下,離她有十餘步遠,一雙好看的眼眸遠遠盯著她,像是想從她臉上找出什麼。


  顧朝朝幹笑一聲,主動幫他為剛才的行為找借口:“你剛才隻是太生氣了對嗎?”


  沈暮深沉默不語。


  顧朝朝強行冷靜下來,蹙著眉頭將昨晚的事說了,說完嘆了聲氣:“李茵茵這次回來勢在必得,這次你若還不肯和平退婚,她恐怕又要生事,萬一再想些下作法子……”


  她腦海浮現那一日的纏綿,瞬間沒了聲音,再看沈暮深,還在盯著自己。


  顧朝朝默默往柱子上縮了縮,假裝沒有發現他過分專注的視線,“我知道你不怕他們,可真的沒必要為了置一時氣,就繼續在侯府這攤爛泥裡攪合,離開這裡,利大於弊。”


  這是她昨晚深思熟慮過的,沈暮深人生苦難的源頭,就是這座侯府,隻要離開,就能避開絕大多數苦難。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和三皇子聯系上了,不用去邊關也能大有作為,等到三年後三皇子登基,再順利娶了女主,得到女主娘家的助力,便能一躍成為朝堂上權勢最盛的重臣。


  到時候她功成身退,沈暮深也得到了應得的一切,收拾一個小小的侯府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顧朝朝輕呼一口氣,思索該怎麼說服沈暮深聽話,正想得認真時,突然聽到他問:“當年我在城外望遠亭等了你三天,你為何沒來?”


  顧朝朝一愣。


  “我等了你三日,又找了你三日,卻怎麼也找不到你的蹤跡,”沈暮深定定看著她,“你去哪了?”


  顧朝朝沒想到他這個時候會提起往事,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怎麼回答。


  “李茵茵說,你是故意拋下我,”沈暮深似乎也並不在乎她的回答,所以沒給她太多時間,就又一次開口,“她還說,你是她的人,你接近我,待我好,都是為了最後讓我身敗名裂,離開京都。”


  顧朝朝猛然睜大了眼睛,對上他清冷的視線後,許多先前沒想通的事這一刻突然明了:“難怪你這一世變化這麼大,是因為信了她的話?”


  她言語間滿是痛心,卻不見緊張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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