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若不想死,此刻不該求我放你離開,而是求我與你雙修。”
“師尊,你靈毒入骨,這世上隻有我能救你。”
“你求我,說一句並非對我半點情意都無,我便救你。”
他的聲音無喜無悲,顧朝朝卻猶如聽到一聲驚雷,極致的震驚之下,連疼痛感仿佛都隨之減弱:“不會,怎麼會……”
沒了七情六欲的人,為何會說出這種話?
像是在解答她的疑惑,沈暮深慢條斯理地開口:“師尊,我愛你,從來用的都是本能,而非七情六欲,即便我來日飛升,記憶廢絕塵世忘卻,愛意也絕不會減少半分。”
“師尊,徒兒這些年,很疼。”
像是春山尊者愛酒,即便修煉讓他忘卻了酒的名字與味道,他依然會在看到酒的瞬間,本能地覺得渴。顧朝朝就是他的酒,又或者是比酒更重要的存在。
顧朝朝怔怔看著他,許久眼圈都紅了:“不可能,你別騙我,你修的是無情道,能為我難過一年已算極致,怎可能疼九年……絕對不可能……你若真愛我,為何這些年來得越來越少?”
“原來師尊是有意識的。”沈暮深唇角浮起一點不明顯的弧度。
顧朝朝艱難地深吸一口氣,定定與他對視。
“我每個月都來。”他突然道。
顧朝朝一愣。
“每個月初一的燈會,都有我的一盞燈,如今已經過去九年,我掛過一百零八盞,而師尊也如我所願,活過來了。”沈暮深靜靜和她對視,像在看她,又像在隔著她的眼睛,看那段漫長無望的時光。
“怎麼會……”顧朝朝幾乎脫力,心口的疼痛比身體更重。
沈暮深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底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黑,仿佛沉靜的深海,誰也不知底下有多少暗礁和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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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朝朝張了張嘴,突然沒了聲音。此刻她體內的疼痛已經越來越重,蹲著的姿勢也不知不覺變成了跪坐,一隻手無意識地扶著他的膝蓋,試圖抓住些什麼保持清醒。
沈暮深看著她在自己面前痛苦煎熬,許久在她額頭一點,為她灌入一點靈力。
疼痛倏然減輕許多,顧朝朝猛地松一口氣。
“師尊你看,直到今日,我都舍不得你受苦,靈力無法壓制太久”沈暮深平和地看著她,“所以,求我。”
顧朝朝怔怔看向他,半晌艱難道歉:“對不起……”
她這句道歉,是為這九年來他承受的痛苦說的,落在沈暮深耳朵裡,便成了她拒絕這句的話。他周身的氣壓倏然一低,房中諸多靈器被威壓之後猛然爆裂,隻有顧朝朝安然無恙,似乎並未被影響。
“你沒錯,你已做到一個師尊能做的全部,”沈暮深手掌輕輕摩挲她的臉,“你隻是不愛我。”
顧朝朝聽出他語氣不對,一抬頭便看到他眉宇間縈繞的黑霧,她心下一驚立即大喝:“暮深!你冷靜些!”
“師尊不過是不愛我,錯的人是我,”沈暮深眼底隱隱有紅光閃過,“我若不對師尊起不該有的心思,你也不必辛苦詐死,不必受靈毒之苦,都是我的不是。”
“暮深,你現在立刻穩定心神,什麼都不要想,我們有話明日再說。”顧朝朝體內屬於沈暮深的靈力消退,疼痛再次洶湧而來,她忍著一寸一寸幾乎要將自己撕碎的痛楚,抓住沈暮深的手哀求。
“師尊,你求我,我可以救你。”沈暮深眼神略微渙散,卻依然準確地看出她的痛苦。
顧朝朝連呼吸都是疼的,聞言虛弱地與他對視片刻,最後搖搖欲墜地站起來,仗著他還坐著,居高臨下地看向他:“我不求你。”
沈暮深眼神倏然一暗,眉宇間的黑霧越來越重,神情仿佛要將顧朝朝吞食入腹,雙手卻克制攥拳沒有碰她一分一毫。
“不求,你也要救。”顧朝朝說完,豁出去一般倒進他的懷裡,身體碰撞的瞬間,她疼得幾乎要昏死過去,全靠著一口氣撐住了,哆哆嗦嗦地去吻他的唇。
她不能死,沈暮深也不能入魔,除了雙修,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顧朝朝攥緊了沈暮深的衣領,直到唇齒間彌漫出一股血腥味,她才略微清醒,睜開眼睛看向沈暮深:“無情道……若是雙修了,會有什麼後果?”
萬一修完他會死會瘋,那她還要不要繼續?
沈暮深眉間黑霧已經略微淡去,眼睛也恢復清醒,聞言定定看了她許久,直看得她後背發毛忍不住逃走時,才突然一道靈力直擊她的天靈蓋。
顧朝朝心下一驚,接著便感覺靈毒又一次被壓制,身體的疼痛感再次減輕。
“你以為,我要殺你?”
他意味不明的聲音響起,顧朝朝被戳中心事,幹笑一聲解釋:“沒有……”
沈暮深不願再聽她狡辯,單手揪著她的衣領靈力一震,下一瞬她身上綢緞一寸寸碎裂,伴隨著未散的靈力在空中飛舞落下,猶如一隻隻斷了翅的蝴蝶。
顧朝朝下意識去遮擋身體,卻被沈暮深攥住手腕直接推倒在桌子上。
當體溫與體溫深度結合,沈暮深低低地發出一聲喟嘆,顧朝朝昏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發現他鬢發整齊衣衫規範,與自己完全是鮮明的對比。
這種巨大的差異讓她生出些許羞恥,她一邊咬唇克制聲音流露,一邊難熬地用手遮住了臉。然而下一瞬,他將她的手強行拉開,逼迫她與自己對視。
“師尊,我是誰?”
顧朝朝:“……”
“我是誰?”沈暮深停了下來,大有她不回答,便不繼續的意思。
顧朝朝體內靈毒再次蠢蠢欲動,她難耐地揪住沈暮深垂下來的衣帶,艱難開口回答:“沈暮深。”
沈暮深似乎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聞言隻是平靜地看著她。
顧朝朝顫抖著深吸一口氣:“暮深,我的徒弟……”
沈暮深沉默不語。
顧朝朝被他不高不低地吊著,腦子裡漿糊一片,身子也顫抖得越來越厲害。終於,她哽咽回答:“我的……男人。”
暴風雨突然襲來,不由分說的力道幾乎將人碾碎,桌子逐漸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每一下都仿佛要散架。
顧朝朝也仿佛要散架了,逐漸顫抖著將自己蜷成一團,可惜沒等徹底將元陽吸收,便被沈暮深抱到了腿上。
他的衣衫依然完整,隻是被她抓得略微凌亂些,而她渾身通紅,仿佛油鍋裡走了一遭,可憐又無助地坐在他腿上。他卻沒有半點憐憫,為她療傷之後便開始了新一程的徵伐。
從桌上到軟榻,從軟榻到院中,最後又到了久未住人的偏房。
顧朝朝的靈毒早就清了,沈暮深卻沒有要結束的意思。她已分不清日夜,隻知道每次要昏厥時,便有精純的靈力灌入身體,她又一次被迫清醒,迎接沈暮深的全部愛意。
天黑了亮亮了黑,顧朝朝從一開始的配合,到最後生無可戀地任由擺布,其間經歷了無數心酸。終於,在度過不知多少個日日夜夜後,沈暮深終於停了下來,她幾乎沒有停頓,便直接昏睡過去。
沈暮深靜靜看著她身上悽慘的痕跡,看著她眉宇間流露出的疲憊,許久才伸手覆上她的額頭,為她渡一股靈力。
顧朝朝輕哼一身,翻個身下意識抱住了他。
沈暮深僵了僵,許久才放緩了身體,繼續沉默地盯著她看。
無情道心法到底對他產生了影響,若是換了從前,看到她一身痕跡,他或許會產生一種名叫心疼的情緒,而現在,他卻隻想撕碎她。
毀滅得更狠一點,一寸一寸,碾磨入腹,看她哭泣,看她沉迷。
這樣是不對的,他該待她如珠如寶,即便她欺他負他。沈暮深垂下眼眸,按捺住心中野獸,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顧朝朝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香,等再次醒來時,隻看到外頭是亮的,卻不知自己睡了多久。而沈暮深,此刻就坐在床邊,安靜地盯著自己。
顧朝朝眨了眨眼,回過神後意識到自己什麼都沒穿,於是默默將薄被往上扯了扯:“我睡了多久?”
“三天。”
顧朝朝:“……”能讓一個元嬰修者累到睡三天,可見他之前有多喪心病狂。
她無言片刻,想到什麼立刻看向他,還是在他眉宇間看到一點黑影,她蹙了蹙眉提醒:“你知不知道……”
“知道。”沈暮深打斷她。
顧朝朝先是一愣,接著恍然。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小小金丹了,自然清楚自己已經起了心魔。
“你如今已今非昔比,想來有法子解決心魔吧?”顧朝朝小心地問。
沈暮深掃了她一眼:“知道。”
聽到他這麼說,顧朝朝頓時放心了:“那就好。”
說完,師徒二人再次靜了下來。
九年的時光太漫長,長到顧朝朝隻要靜下來面對沈暮深,便會有種莫名的尷尬與愧疚。她實在不喜歡這種氛圍,清了清嗓子後開口:“餓了,你去買些吃食吧。”
她需要一點屬於自己的時間,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這樣想著,她便等待沈暮深離開。
然而沈暮深隻是平靜地看著她,半點要走的意思都沒有。
顧朝朝等了許久,越等越尷尬:“那個……我自己去買也行。”她差點忘了,人家現在可是大乘修者,哪會聽她的使喚。
顧朝朝幹笑一聲便要起床,然而腳還沒碰到地面,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回了床上。
顧朝朝:“?”
“你上次這般支走我後,便服了假死丹。”他淡淡開口。
顧朝朝一愣,反應過來後忙表示:“我沒有……”
“你不走了?”沈暮深打斷她。
顧朝朝瞬間閉嘴。
她確實沒有想好要不要離開,因為眼下這情況……給她整得有點不會了。
半晌,她低聲問:“暮深,你跟我說句實話,你我雙修,對你的道心有沒有影響。”
“有。”沈暮深安靜看她。
顧朝朝深吸一口氣:“可會損壞你的修為?”
“會。”沈暮深依然隻有一個字。
顧朝朝額角青筋直跳:“可會耽誤你飛升?”
“若是一直如此,會。”沈暮深看著她。
顧朝朝聞言,沉重地嘆了聲氣:“你都這麼說了,讓我如何再心安理得地留在你身邊。”
沈暮深不語。
“暮深,”顧朝朝握住他的手,認真地看著他,準確來說是看著他眉眼間的黑霧,“我不知自己對你是何心意,但我知道,你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無法接受自己成為你的絆腳石,所以就當師尊求你,放下我,放過我,好不好?”
沈暮深定定看著她,許久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我飛不飛升,對師尊來說就這麼重要?”
“非常重要。”顧朝朝立刻道,說完意識到自己答得太快,頓了頓後給自己找補,“你幼時在凡間住過幾年,也該知曉尋常百姓家,父母望子成龍的心情,我與他們無異,隻是他們盼著孩子高中,而我盼你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