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他確實有底氣說這話。


  池深驀一回頭,兩兩對視間暗潮洶湧。


  而後,他恍若未聞,按住沈溫煦的胳膊:“看不出來嗎?她討厭你。”


  有時候較量未必需要說話。


  他手背青筋浮起,一寸一寸按下沈溫煦的手,視線看向沈絨時又變得溫和:“絨絨,我帶你回家。”


  沈絨這才回神,腳下趔趄,跌跌撞撞跑過來一腦袋扎進他懷中。


  此時天涼,他穿著厚重大衣,將她裹進懷裡,蓋得嚴嚴實實。


  好聞的淺淡的味道令人安心,偏這懷抱又溫暖得要命。


  讓她從頭到腳都漸漸回溫。


  沈溫煦拳頭攥緊,眼底猩紅。


  然而旁邊還有警察盯著。


  他壓著滿腔怒意,冷冷開口:“沈家如今是我說了算,你們這樁婚事,我不同意。”


  池深還未開口,他懷裡人兒罵罵咧咧冒出幾句髒話:“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不同意,你姓沈我還不同意呢。”


  她大概是有了底氣,罵人也變得愈發中氣十足。


  沈溫煦眉頭一壓,陰翳眼眶中夾雜著近乎瘋狂的嫉妒和恨:“絨絨,我說過,你如果跟他走,我會讓你後悔的。”


  他話剛落,池大少爺似是覺得不耐煩,低眸看向懷中姑娘,溫聲詢問:“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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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走吧。”


  沒有人在乎沈溫煦說了什麼。


  沈絨要朝前走的功夫,池深忽而攥住她的手腕。


  她稍稍詫異,就見他俯身,打橫將她抱起來。


  他對上她疑惑目光,低聲解釋:“腳踝不是受傷了?”


  沒想到穿著褲子,他也能瞧出她行動不便。


  沈絨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幹脆將腦袋靠在他懷裡,低聲說了句謝謝。


  誰也沒注意到,沈溫煦臉色一瞬間慘白,眼中光芒徹底褪去,盯著他們背影時,靈魂仿佛都被剝離軀殼,隻餘一副空殼。


  他從沒見過沈絨這樣依賴的眼神。


  也沒見過她這般溫吞模樣。


  他總是強迫她。


  強迫她留在自己身邊,強迫她陪自己吃飯,強迫她哪兒也不許去。


  他其實知道她天生愛自由,受不得禁錮。


  可他也已經走投無路了。


  不論何時,她對上他,總是像一頭炸毛的小獸,竭盡全力抗拒他,眼神裡全是憎惡。


  他原本想著,等時間一長就好了。


  時間一長,她就會發現他才是最適合她的人。


  然而很顯然,他等不到了。


  他頹然朝前走,扶著院子裡小桌頹然坐下,整個人籠在陰影中,仿若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年,他父親家暴母親入獄後,母親喝得爛醉,抓著他的衣領罵他是個畜生是個雜種,第二日就跟著其他男人走了,再也沒回來過。


  他被送進孤兒院。


  他想著,孤兒院也好,總歸有口飽飯吃。


  於是他努力讀書,幫院裡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們收拾碗筷洗衣服,努力讓自己被收養,不被拋棄。


  然而他那時才知道,不是越努力日子就會越好的。


  院長見他能吃苦,便理所應當地把所有工作都交給他,尚還年幼的他要給整個孤兒院洗衣服,手指龜裂也討不到一句好。


  而那些年紀大些的孩子明裡暗裡罵他狗腿。


  一開始隻是嘴上說說,到了後來,拽著他的頭發往牆上撞。


  這樣的日子年復一年,直到沈絨出現。


  她攥著拳頭,穿著漂亮裙子,綁著漂亮頭發,就這麼氣勢洶洶趕走其他人,將他從地上拽起來。


  是她將他拽出深淵。


  可如今,她又要一腳將他踹回去。


  他坐在院子裡,整個人凍得發抖,警察面面相覷,好半晌記錄了下,轉頭離開。


  直到夜深,保姆跑出來:“沈總,回去吧。”


  “嗯。”


  他長睫被凍出層薄霜,脆弱得像晚冬保留下來的冰雕。


  輕輕一碰,就能碎掉。


  他頹廢撐著站起來,“回去吧。”


  車身外觀雖然撞得有些慘烈,好在不影響開。


  暖氣很足,還提前準備了小毯子。


  沈絨靠在副駕駛,有些昏昏欲睡。


  她精神緊繃了一天一夜,到現在還沒吃上一口東西,虛弱到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她低聲道:“我堂哥他......”


  “沒關系。”


  池深輕聲打斷,從側邊收納箱裡拿出瓶尚還溫熱的牛奶遞給她,“不想說可以不說,沒關系,先喝點東西墊墊肚子,餓了嗎?”


  沈絨接過牛奶,心尖又跟著顫了顫,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溫溫熱熱的,讓她有種成功出逃的實在感。


  她攥著瓶身,忽而開口:“你能送我回我家嗎?”


  “......”


  池深顯然沒想到她會說這個,沉默了會兒,答非所問,“你家裡人知道沈溫煦這麼對你嗎?”


  沈絨頓了下:“知道。”


  她演技實在太差了。


  一眼就能讓人洞穿內心。


  池深抿了抿唇,忽而轉動方向盤,靠邊找車位停下。


  沈絨輕皺了下眉:“怎麼了?”


  “絨絨。”


  他眉目微斂,轉頭平視她,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冷白手指不急不徐地輕點,嗓音也溫和,循循善誘,“不是說過了嗎,我們遲早是一家人,你什麼都可以跟我說,不要瞞著我,我可以幫你。”


  車窗外霓虹燈閃爍,映著他清冷又平和的側顏。


  他有點太美好了。


  沈絨想起沈溫煦說的話。


  他說,她若是跟池深在一起,一定會弄死池深。


  他是個瘋子。


  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她抿了抿唇,按住自己因為飢餓稍稍不適的小腹,強撐著道:“謝謝你晚上來幫我,我仔細想了想,我們這樁婚事,還是......”


  “不行。”


  池深素來是克制有禮的。


  然而這次幾乎沒有半點猶豫,他快速出聲打斷,“我不同意。”


  沈絨愣住,下意識抬眸瞧他。


  那雙溫潤似秋月碧波的眸子此時意味不明,叫她瞧不清望不透。


  被這樣一雙眼睛看著,她心跳亂了幾拍,險些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磕磕巴巴:“為什麼不行?反正也沒訂婚,而且,這是家裡的意思,隻是聯姻而已,為什麼不同意?”


  然而池深一字一頓:“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的意思?”


  “你怎麼知道這不是我的意思?”


  時間在這話剛出口的瞬間暫停。


  沈絨猛一抬頭,輕眨了兩下眼睛,努力消化這句子裡的意思。


  過了足足半分鍾有餘,池深率先錯開視線,耳根有些發燙,輕咳一聲,“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先,你胃不舒服吧?”


  他下車,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


  等車門關上,沈絨忽地捂住臉,整個人後知後覺燒起來。


  他這算......


  表白嗎?


  他喜歡她?


  什麼時候的事情?


  她按下車窗,冷風灌進來,吹散了些許燥熱難耐。


  池深很快拿著關東煮出來,他穿著身大衣,身形颀長,逆光走來時周身鍍了層淺淡金色。


  沈絨默默將頭埋得更低,試圖遮蓋住自己泛紅的臉。


  池少爺也沒比她好到哪裡去,將關東煮遞給她,低聲叮囑:“小心燙。”


  又將車窗按回去。


  狹小的空間內再次陷入詭異的尷尬。


  沈絨小口小口吃著關東煮,心髒撲通亂跳,半點嘗不出味道。


  也不知過了多久,關東煮漸漸見底。


  她咽了咽口水,輕聲問:“我,我們走嗎?”


  “沈絨。”


  他卻忽而開口,喊她的名字。


  帶著點微啞緊張,聽得她耳根子也酥酥麻麻。


  她輕輕昂一聲,手裡關東煮被忽地抽走放到一旁。


  池深將她的臉掰過來,有點無奈,“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總該給點答復吧?”


  沈絨眨眨眼裝傻:“什麼話?”


  這小姑娘壞得要命。


  池深輕捏了下她的臉,耐心又溫和道:“好,那我就再說一遍。”


  “昂......”


  她眸光在偶爾掃過的車燈光下顯得瑩亮又溫和。


  嘴唇是漂亮的漿果色。


  池深看著她,認真開口:“我的意思是,和你訂婚,是我的意思,我很喜歡你,絨絨。”


  他話落,又是令人難以呼吸的沉默。


  沈絨默默將毯子往上扯,整個人向下滑,蓋住了小臉,試圖將自己藏起來。


  池深好笑地摸摸她露在外頭的腦袋:“怎麼了?還沒聽清?我再說一遍?”


  小姑娘悶悶的聲音立馬傳出來:“聽清了!”


  “那為什麼不說話?”


  “因為......”


  她頓了下,將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雙漂亮眼睛,“從來沒有人完整跟我表過白?”


  池深挑挑眉:“嗯?為什麼?”


  他可是聽說過不少南城公子哥喜歡這小丫頭的事情。


  沈絨鼓鼓腮幫子:“因為跟我表白的,都被我打跑了。”


  她小聲道:“池深,我不想打跑你,我也喜歡你,可是......”


  “可是”後頭的話,池深一個字也沒聽見。


  他隻記得那夜月明星稀,天氣正好。


  撞爛的小轎車也是恰到好處的弧度。


  隻可惜他來得急,沒給絨絨買一束花。


  他拉住她的手,向來克制守禮的池大少爺頭一回失去理智,溫聲道:“好,明天我就讓爺爺上門提親,後天我們去看婚紗,我們盡早完婚。”


  “......”


  沈絨忍無可忍,一把捂住他的嘴,“我剛說的你沒聽嗎?我說我堂哥是個瘋子,你跟我結婚,他在婚禮上弄死你都有可能。”


  “沒關系。”


  池深攥住她的手腕。


  他很想親她,最後還是克制地在她手背上輕啄了下,“不要擔心我,池家在南城這麼多年,不會一點防備都沒有,他不能拿我怎麼樣。”


  沈絨還是擔心:“可是......”


  “不怕。”


  池深笑了下,“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沈絨攥緊拳頭,砸了他一下:“笨蛋。”


  兩家婚事是早就商定的。


  隻是先前沈絨一直沒松口,才拖到現在。


  現在有了閨女點頭,兩家自然都皆大歡喜。


  但議婚那日,沈絨還是緊張到不行,花錢僱了十幾個保鏢圍在池深身邊,生怕他被人暗殺。


  池深捏捏她的臉,讓她不用太擔心,自己已有準備。


  小姑娘卻仍不放心,他幹脆由著她去。


  誰料一頓飯吃下來,沈溫煦壓根沒有露面,所有事情都順利到不能再順利。


  甚至是舉辦訂婚宴,也都安安生生。


  沈絨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兩分,但也僅僅隻有兩分。


  訂婚宴半年後就是婚禮,她不知道沈溫煦會不會在那時候出現,會不會在婚禮上做些什麼。


  她一邊提心吊膽地做婚禮準備工作,一邊又跑去糾纏池深,讓他務必在婚禮上穿好防彈衣。


  池深將防彈衣扔到一旁,寵溺地將她拉進懷裡,捏捏她的臉:“絨絨,放輕松一點,我跟你堂哥已經談過了,不會出事的。”


  “啊?你們談過了?什麼時候?”


  “就前段時間。”


  “你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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