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墩子眨眨眼睛,沒說話。


  譚桂英噗嗤笑了,對墩子道;“等以後你大了,進了城,大伯娘也送你新布。”


  ——這句話可算是空頭支票,老遠老遠了。


  這邊譚桂英又取出來一塊布,給童韻:“這個是給蜜芽的,我原本想著弄幾個舊衣裳給孩子改改,可看看家裡,竟然沒一塊好看點的布,你說小姑娘家的,總不能穿那軍綠黑啊灰的,我便託人給弄了塊這個。”


  童韻接過來,隻見是白底紅花的,這種很少見,便是有布票有錢也買不到的,也是驚喜不已。


  “謝謝嫂子,可讓你破費了!這布真好看,等蜜芽兒大點,做個小棉袄穿!”


  旁邊的蘇巧紅得了那塊藍布,本是滿心歡喜,可是此時看到了童韻得的那塊花布,暗暗地瞅過來好幾眼,有點眼饞,又有點心酸。


  她娘家的侄女也該做周歲了,她還愁該送什麼呢。


  若是能有塊這樣的布,那得多體面啊。


  她也是沒辦法,嫁到顧家這樣的殷食人家,別人總說她嫁得好,可其實娘家是一點光都沒沾到。


  她回去的時候,總覺得沒臉,別人說巧紅又給你娘家帶啥好東西了,她能說啥,說她啥都沒有?


  顧老太是個精明人兒,素來知道自己這兒媳婦的德性,當下也不說啥,隻對童韻說:“蜜芽兒是不是困了,帶蜜芽兒回去歇歇吧,也到時候該吃奶了!”


  蜜芽兒雖然人小,可精神頭大,支著耳朵聽著這屋裡動靜,此時聽到自己奶奶這麼說,便趕緊張大嘴巴,打了一個老大的哈欠。


  這可把譚桂英逗得不輕:“瞧這打哈欠流淚的,是該喂奶了。”


  童韻抱著蜜芽兒就要回去西屋,她想著譚桂英費勁給自己蜜芽兒弄了這麼一塊稀罕的花布,而自己屋裡還有不少好吃的,便給譚桂英使了個眼色。


  “嫂,我平時沒怎麼做過衣服,這塊布怎麼做,沒個想法,你進來給我說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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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桂英也想趕緊避開,畢竟蘇巧紅不好惹,她那酸溜溜望著花布的神情,實在是受不住,還是趕緊跑吧,於是也順著童韻說:“好,我最近正在學文化進步,童韻你識字多,打算問你個事兒呢!”


  說著間,這妯娌二人和顧老太打個招呼,抱著蜜芽兒回屋了。


第21章 土布袋子的禍根


  童韻的為人頗有些像她爹, 那是寧願別人欠了自己,卻不好自己欠別人的。她知道譚桂英雖說在縣城裡上班,可那布票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況且這種好看的花布,沒關系沒門路也買不到的。


  她這裡正好有些童昭捎來的好吃的,自然就惦記著給譚桂英一些。


  顧家人多,那麼多妯娌,她給大家伙都分根本分不過來, 隻能是給譚桂英使眼色讓她跟過來了。


  進屋後, 童韻解開懷先喂著蜜芽兒, 這邊指著那五鬥櫥說:“嫂, 你打開那櫥子,裡面是我弟從首都捎過來的吃的, 看看稀罕什麼,給咱伯父伯母那邊帶著。”


  童韻所說的伯父,自然是譚桂英娘家爹。


  譚桂英爹在縣城裡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 她來鄉下婆家這邊過大年, 若是能拿回去點好東西孝敬譚桂英爹娘,譚桂英那邊自然面上也有光。


  人家爹娘這些年, 怕是沒少貼補大哥大嫂,而大哥那邊,一個月二十塊錢的工資給娘寄過來。這親裡親道的, 全都是人情。


  譚桂英倒是沒見外, 打開那櫥子看, 一看之下,倒是吃驚不下。


  “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多好東西?”


  她在縣城裡,見識多,自然是知道那些東西不好弄到手。


  “剛說了,我弟首都捎回來的,我父母準備的。你說就這點東西,若是給一大家子分,怕是每個孩子嘗不到半塊,分不勻白白惹氣。若是我自己獨吞,心裡都過意不去,況且我就算是吃,一張嘴能吃多少呢!”


  “你乖乖地收著吧,哪裡是一張嘴,這不是還有一個吃奶的嗎?你好好吃,補足營養,蜜芽兒才能長好。”


  童韻聽了,笑著道:“嫂,說實話,咱娘真挺疼蜜芽的,對我也好,在咱家,哪裡短了我的吃食,再說我每天也吃點。隻是終究吃不完,也怕時候一長壞了,那才是白白糟蹋好東西。你拿五個紅糖月餅,再拿兩包雞蛋糕回去吧,給伯父伯母那邊。雖說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可到底是精細糕點,老人家吃了不費牙,大哥面上也有光。”


  大白兔奶糖是奶做的,實在貨,她想留著給蜜芽兒慢慢吃,再說那個不容易壞,留得住。


  這一番話說得譚桂英一時默住了,低頭間,感動得不能自已。


  “童韻,要不說我就最喜歡你這個弟媳婦,你真是凡事兒都想得周全。”


  她爹是機械廠的廠長,她模樣性情各方面都好,本來能嫁個不錯的人家,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後來她非看中了顧建章。顧建章家那條件,大家都知道的,他顧建章就是家裡費著所有的勁兒抬起來的金鳳凰,鄉下家裡一群弟弟要養活,全家都指望著他呢!


  嫁給顧建章,這輩子隻能坑娘家補貼婆家了。


  這些年,顧建章待她不錯,她也知足,覺得坑誰補誰都行,日子怎麼都能過。可兩口子時間長了,難免也會鬧別扭,每當兩口子生氣惹惱的時候,她難免就想,當初我如果嫁給那誰誰,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雖說這想法不過是一閃而逝,可終究曾經有過,隻是她從不說罷了。


  不曾想,這小弟妹,心眼兒竟然這麼多,連這都想到了。


  蜜芽這個時候已經吃得差不多了,童韻將她那軟糯小奶肥身子抱起來,讓她趴在肩頭輕輕拍打著:“嫂,你收著吧,別和我客氣這個。咱們如今條件差,有點好東西,可不就是得孝敬給老人家,還能真得進咱年輕人嘴裡?嫂的爹就是我的長輩,這大過年,我好不容易孝敬一次,你可不能攔著我。”


  譚桂英聽著這個,真是又感動又想笑:“可真真說不過你,你這小嘴兒,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敢情這東西我不拿走,倒是我的罪過了!”


  童韻噗的笑出了聲:“咱現在鄉下條件差,也沒什麼好孝敬的。這兩年他們兄弟四個都掙最高的工分,家裡光景總會一年好似一年,等以後咱富裕了,還給伯父伯母送好吃的去!”


  譚桂英感慨地拉著童韻的手:“等以後有機會去縣裡,多陪我說說話,總覺得你就跟我親妹妹似的。”


  童韻笑著道:“好,以後有機會定要去叨擾下嫂嫂。”


  一時間妯娌兩個人說著知心話兒,童韻把蜜芽兒哄睡了放下,便開始給譚桂英拾掇東西。她取了個小包袱皮,把那些東西都包起來,誰知道正拾掇著,就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童韻聽著這動靜,心裡覺得奇怪,想著顧建國這會子陪兄弟說話呢,不至於回來。正疑惑著,那譚桂英眼疾手快的,忙扯過被子,把那好吃食給蓋住了。


  抬眼間,進來的卻是蘇巧紅。


  原來顧家幾個兄弟帶著一群小子出去街面上放炮了,陳秀雲在廚房裡洗碗,馮菊花打掃灶臺,蘇巧紅偷偷摸地路過西屋窗戶底下,就聽著裡面妯娌兩個人壓低了聲音在說話。


  她一想,便覺得這裡面有貓膩,肯定是偷摸說什麼話,說不得譚桂英又拿了幾塊布暗地裡給童韻了,當然也可能是麥乳精!


  蘇巧紅想起這個來,氣得胸口都疼。


  同樣是弟媳婦,怎麼她就不招人待見?譚桂英爹家有錢得很,她就不能多張羅點東西嗎?


  蘇巧紅這下子是來氣了,幹脆上前,一把推開門,直接闖進去。


  她倒是要看看,她們偷偷摸摸在弄什麼東西!


  結果闖進門後,就看到譚桂英急慌急忙地把個什麼蓋住了!


  “嫂,童韻,你們在說什麼呢?”


  “這不是和童韻說說蘇聯文的事嗎,我們機械廠有一批機械,說明書是蘇聯文,太高深了,讀不懂,我想著童韻學問好,想讓她回頭幫看看。”


  這件事倒不是無中生有,蘇聯文說明書確實有,不過顧老太太也懂蘇聯文,所以顧建章拿給他娘看去了。


  “是嗎?那你們真是有文化,學過蘇聯文,我這睜眼瞎,別說蘇聯文,就是咱中國字我都不認識!我和你們真真是沒法比!”


  說著間,蘇巧紅湊到了炕邊,眼睛卻一個勁兒地往被子底下瞅。


  譚桂英是廠子裡當主任的,什麼人沒見過,一眼就看出來了,皮笑肉不笑地道:“有法比沒法比的,咱這不是也當妯娌嗎?既是當了妯娌,就得好好處著,咱總不能學那黃鼠狼天天偷偷摸摸地往人屋裡尋摸東西!”


  蘇巧紅聽著這話,臉上都憋紅了,卻是咬牙道:“對,好好的人不當,非當什麼黃鼠狼,做個啥都背著人!”


  譚桂英聽著,好氣又好笑。


  她容易嗎她?她尋來了一塊花布給蜜芽兒做衣裳,就想著牙狗那邊兒也小,面上不好看,隻能費勁巴拉又給牙狗兒也尋了塊。


  得虧人家馮菊花是個好性子不挑剔,不然這事兒就沒完沒了了!


  結果呢,她好心好意想端平這碗水,結果人家那眼兒還滴溜溜地看著她手裡的花布?這就是貪心不足蛇吞象,她以為她蘇巧紅是個什麼東西,好東西合該都進她的嘴兒?


  “還是四弟妹見識大,還知道人模人樣的黃鼠狼,咱在縣城裡住慣了,見的都是人,說的也是人話,做的也是人事,真不知道黃鼠狼還能當人看!”


  說著間,她回過頭,笑望著童韻:“五弟妹你說,你見過這樣的黃鼠狼嗎?”


  蘇巧紅沒想到這城裡來的大嫂竟然說話這麼直,這不就是說她是個黃鼠狼?她氣得差點想掉眼淚,打算回罵幾句,正要開口,忽然腦子一清醒,又覺得不對勁。


  這是城裡的大嫂,不是二嫂不是三嫂也不是小弟妹啊!


  她不能得罪譚桂英,譚桂英在縣城裡有地位,譚桂英的爹是機械廠廠長。


  萬一以後招工什麼的,說不定還能幫上忙呢!


  於是她忍了忍,又忍了忍,憋著愣是沒敢再說什麼,隻能瞪了眼童韻:“五弟妹,真是命好,別人比不過!”


  說完轉身就跑出去了。


  這邊童韻搖頭嘆道:“怎麼被她看到了,又是一場事兒!”


  譚桂英卻是無所謂的,這種人她見多了:“她難受就難受去唄,咱們又不是她爹娘,犯不著供著她敬著她!她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見到了就得眼紅,她才不管這是做什麼用的呢!”


  童韻貼心,惦記著留個好東西送給她,也算是還給她娘家一個禮,可是蘇巧紅隻知道她這個當大嫂的在縣城裡有好東西,扒扯著要東西。


  這人和人,能比嗎?


  她譚桂英心疼孩子,送個布,看著孩子穿得好,自己心裡痛快!可是如果誰非覺得她就該的就欠的,她是縣城裡混的就應該能扒拉東西,那對不起,她真是沒那闲心伺候!


  誰也沒欠你啥,憑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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