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面上波瀾不驚,重新坐直,將鋼筆拿起,淡定地處理文件。
他把她拉出黑名單,不是為了跟她敘舊的。
“我給你一周時間,把跟時寧外婆有關的工作事項,全都轉交給別人。”
蘇栩沒想到,他給她說話的機會,竟然是為了跟她說這個。
看來,她的確回來的晚了點。
“我獲得工作的所有渠道都是合法的,會遇到時寧,純屬巧合。”她從容解釋。
靳宴:“這世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你怕我跟她接觸多了,會讓她不舒服?”
“如果僅僅是這樣,就算我低估你了。”
靳宴深知蘇栩的心機城府,一打時寧捆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對手。
他已經選了時寧,自然是優先護著時寧。
蘇栩沉默了一陣。
“靳宴,你比我想象中還要絕情。”
靳宴沒辯駁,他對她,本就不應該還有情。
“你現在在哪兒?”她忽然問。
靳宴抬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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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做什麼?”
“告訴我你在哪兒,我去見你,給你看一些東西。”
“……”
蘇栩繼續道:“如果看完了,你還能心安理得地這麼對我,靳宴,那我就真的佩服你了,得高贊靳總一句,果然夠狠。”
靳宴沉默。
-
十點,CEO辦公那一層也都靜了下來。
蘇栩進門時,外面隻有兩個秘書。
她穿著白色的羽絨服,打扮並不精心,但純天然的美麗,在夜晚中也令人難以忽視。
秘書為她開了門,本想把門關上。
靳宴沉聲道:“不用關了。”
“好的。”
秘書退了出去。
對於他的分寸和距離,蘇栩報以自嘲一笑,內心不可謂不痛。
她有些後悔,當初不該為了一時之好,選了其他人。
現在,隻能退而求其次了。
幸而,她還有一條退路。
靳宴沒看她,而是看了鍾。
“你隻有五分鍾。”
蘇栩扯了下唇角,在沙發裡坐下。
她剛喝完酒,又從雜事中艱難脫身,眼下不乏疲憊,但更多的,是一種鮮花開放到極致,隱隱要枯萎的脆弱,和白天那種高貴的生命裡判若倆人,似乎有什麼痛苦,一到夜晚便無法隱藏。
“我當初忽然背叛你,你從沒覺得哪裡不對嗎?”
第412章 隻有你欠我的
背叛就是背叛,有沒有苦衷,都是一樣。
在靳宴看來,所有理由,都是廢話,他沒興致聽。
蘇栩見他不語,深呼吸一口,聲音有些嘶啞:“從我認識你那天起,我就沒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出身權貴豪門,我也憑自己努力進了一流的高等學府。我們聊得來,思想也同頻,一切都很完美。”
“我一直都覺得,我們該結婚,然後一直在一起。”
她平靜地說著,中途,奇怪地停頓了很久,再開口,眼睛就都紅了。
“可那件事以後,我就覺得自己配不上你了。”
“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噩夢纏身。後來,你在婚事上猶豫不決,我就更沒安全感了。”
說到這兒,她聲音有些發顫。
她努力克制情緒,抬頭定定地看著靳宴。
“你知道在我身上發生過什麼嗎?”
男人似乎沒被她的情緒牽動分毫,依舊沉著冷靜。
她閉了閉眼,低頭,從包裡拿出一隻U盤。
“為了讓我離開你,你媽媽曾經讓人……”
她聲音卡住,隔了半天,才繼續道:“弓雖暴過我。”
闊大的辦公室裡,流淌過死一般的寂靜。
靳宴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
蘇栩看著他,將手裡的U盤放在了桌面上,“這裡面是那天車內的記錄儀拍下的。”
靳宴皺緊了眉。
他不太相信,自己的母親是什麼人,他比誰都清楚。
找人弓雖暴兒子的女友,絕不是靳夫人會做的事。
蘇栩知道他不信,她說:“你應該知道孔輝。”
聽到這個名字,靳宴心口微縮。
孔輝,是他母親的表外甥,為人一向無恥。
“你是說,我母親讓孔輝弓雖暴過你?”
“你不信?”
靳宴不語。
蘇栩別過臉,臉上已有生無可戀的意思。
她站起身,問他:“你還記得那回在香雪湖我們吵了一架嗎?我跟你怄氣,跑了出去。”
這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靳宴當然記得。
那晚,他找到她的時候,她坐在路邊,哭得很奇怪。
他當時隻以為……
蘇栩知道他記性好,她該說的,也都說完了。
“我在香雪湖的房子等你,你可以現在就回去找你母親證實,還有U盤裡的記錄,你都可以看。”
“靳宴,我們之間,誰欠誰的,真的說不準。”
說罷,她仿佛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轉身往外邁步,步伐沉重艱難。
茶幾上,U盤靜靜躺著。
靳宴沉沉地看著U盤,許久後才走過去,將東西拿了起來。
-
靳宅
靳夫人有早睡早起的習慣,臨近十一點,她早就歇下了。
靳海鳴不在家中住,她都是一個人睡。
這會兒,早就入睡了。
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佣人的聲音傳來。
“夫人,少爺忽然回來了,請您下樓呢。”
靳夫人一頭霧水地爬起,滿腹怨念。
“這孩子,最近真是越來越沒輕重。”
大晚上的……
她抱怨的話還沒出口,走到走廊上,往樓下客廳看時,就發現靳宴臉色陰沉的嚇人,她這個當媽的,從沒見過他這幅模樣。
“這是怎麼了?”
啪。
靳宴將手裡東西丟在了茶幾上。
第413章 她沒說假話
客廳
“你胡說什麼!”
靳夫人怒而起身,剛才的睡意消失得幹幹淨淨!
“我、我讓人去……”
那兩個字,她都說不出口!
對上靳宴明顯有怒意的眼神,她質問的話先咽了下去。
“是,我是讓孔輝去盯過她,查過她的底細。”
“孔輝是什麼人,你讓他查蘇栩?!”
靳夫人噎了一下。
她攏緊身上的披肩,坐回了沙發上,勉強自己耐下心,回憶當年的情況。
“那孔輝辦事根本就不牢靠,一開始,他還給我匯報些有用的東西,後來,就都是敷衍我的,他……”
靳夫人話音一止。
她頭皮開始發麻了。
孔輝為什麼後來開始敷衍她……
她抬起頭,看向靳宴,又看了看茶幾上的U盤。
“這裡面的東西你看了嗎?”
靳宴下顎繃緊,唇瓣抿成了一條線。
靳夫人了解他,如果沒看,沒有了解,絕不會冒失地回來質問她。
她忽然慌了。
聯想之前的一切,孔輝的反常,還有蘇栩忽然就看上那老外了,似乎都說得通了。
“我……”
她站起身,來回踱步,辯解道:“我真的隻是讓孔輝盯著他,誰知道他會對蘇栩……”
靳宴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記悶拳,他無法還手,也不能還手。
靳夫人看他這模樣,聲音更低了。
“要不,你再讓人查一查?”
這……可別讓她背黑鍋啊。
靳宴閉了閉眼,滿面寒霜,“我會讓人把孔輝帶回國。”
靳夫人一擺手,“不用了。”
她嘆了口氣,說:“他是死是活還說不準呢,前幾個月,他跟人瘋玩,嗑過了頭,差點直接沒了,現在躺在醫院,基本是植物人了。”
靳宴無話可說了。
他連茶幾上的U盤都沒拿,面色冷厲得恐怖,拂袖而去,連招呼都沒跟靳夫人打。
靳夫人張了張嘴,想叫住他,卻也沒敢。
她心裡焦躁,瞥到茶幾上的U盤,有些不信邪,一咬牙幹脆拿起,直接去了臥室,放到電腦上放了。
文件一點開。
頓時,女人悽厲的哭喊,還有男人不堪入耳的折辱話語,混著做那時事才有的動靜,全都跑了出來。
畫面太清晰了。
靳夫人嚇得趕緊把視頻關了。
視頻是車後座,裡面的人是蘇栩和孔輝,也的確是……施暴。
這……
她跌坐在座位上,內心仿佛被熱油燙過一樣懊悔焦躁。
她不敢想,靳宴現在心裡什麼感受。
這下完了,得出大事。
靳宅外,黑色賓利還靜靜停著。
後座,靳宴閉眸靠著,長久地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司機大氣都不敢出。
靳宴腦中閃過很多事,從跟蘇栩的相識、相愛,到中間的爭執和矛盾,再到最後的陌路。
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蘇栩才是不堪的那個。
那U盤裡的東西,就像一把利刃,深深地扎進了他心裡。
即便他對蘇栩不再有當初的深愛,也足夠令他難堪和痛苦。
“靳總。”司機硬著頭皮開了口,“咱們現在去哪邊,回集團,還是去接時小姐?”
第414章 你想要什麼
“時寧姐,你還不回去嗎?”
快到午夜,小蘿卜頭們已經上樓睡覺,樊桃有意陪一陪時寧,所以一直沒走。
時寧看了眼手機,估計靳宴不會來了。
他們有言在先,她也沒放在心上,隻是發了消息給他。
——工作別太辛苦,早點回來。
那邊隔了很久才回:“好。”
時寧剛好看到消息,心中放松,抬頭對樊桃說:“我要回去了,謝謝你陪我,你也早點休息吧。”
樊桃早困得眼皮打架了,聽到她說要回,趕緊起身幫她把垃圾拿上了。
剛下過雪,金陵的氣溫驟降。
時寧走到樓下,司機正等著。
她攏了攏大衣,坐進了車裡。
看著窗外夜景變幻,她想著,回去泡兩盞燕窩燉著,靳宴回來可以喝了暖暖胃。
-
香雪湖
靳宴的車在別墅外停了很久,後來他下了車,卻也沒進去,生生抽了半包煙。
面上冷得沒了知覺,他才下定決心,往院內走去。
蘇栩還在等他。
她料定他會來,他也確實來了。
打開門,屋內暖得令靳宴感到不適。
這座房子,曾是他送給蘇栩的,他們沒同居過,但這裡卻留下許多他們的回憶。
視線交匯,蘇栩無聲地後退,給他拿了雙拖鞋。
靳宴沒穿,踩在了鞋套機裡。
蘇栩掃了一眼,沒說什麼。
她給他倒了茶,然後靜靜地坐在了他對面。
冗長的沉默後,靳宴開了口:“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蘇栩心裡轉了一圈,輕聲說:“留在金陵,跟著老師在醫院歷練幾年。”
靳宴唇瓣緊抿,不置可否。
又過許久,他說:“有什麼想要的醫療項目,可以告訴我。”
蘇栩眸色頓住。
她嘴角扯起慘淡弧度,嘲諷地問:“這算是補償嗎?”
靳宴看向她,“孔輝已經是植物人了。”
“所以呢?”
“我母親沒下過任何明確的指令去傷害你,但孔輝會傷害你,她的確需要負一部分責任。”
蘇栩閉了閉眼睛,放在桌上的手緊緊攥住。
“靳宴,你真的比我想象中還要殘忍。”
她忍不住反問他:“如果今天,你跟我還在熱戀,我出了這樣的事,你會這麼冷靜地跟我談責任歸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