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樂得清闲,日子過得跟度假一樣。


隻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剛過了半個多月,一位闊別了一年多的故人就施施然地登了門。


我閉眼躺在方凜做的木椅上曬太陽,半夢半醒間察覺有人走到了我的身邊,遮住了日光。


「回來了?」我尚未清醒,以為是方凜,悶聲地詢問。


「和兒,我回來了。」


「?」


我一個激靈,驀地睜開了眼。


眼前的人一身青衫、風流蘊藉,通身文人風骨,正笑吟吟地看著我,院外還站著七八個隨他而來的護衛。


「老……」我緊急地徹底回了一個四字,咽了咽口水,「顧大人……好久不見。」


顧若謙笑意愈深:「和兒,我已經在京中站穩了腳跟,如今是來接你一同進京的。我母親答應我了,讓我納你為貴妾。」


我坐直身體,看著顧若謙,險些失笑。


「貴妾?顧大人,我早說過我們之間隻是僱佣關系,我隻喜歡種地。」


顧若謙上前一步,笑意收斂了一些:


「和兒,救命之恩,豈能用『僱佣』二字形容?我雖然沒能說服我母親,讓她應允我娶你為妻,但你放心,就算是妾室,你也會是我最珍愛之人。」


顧若謙不似說笑,甚至和我談起了他這一年來在南燕國都汲汲營營,拜入三皇子門下,朝堂惡鬥,奪權紛爭的經歷。


曾經文弱儒雅的御史顧大人,如今已經成了吏部侍郎,成了三皇子手中的一把好刀。

Advertisement


原來是……三皇子啊。


顧若謙簡要地說完了自己的經歷,隨後抓住了我的胳膊:「和兒,我心悅於你,你應當知道我的心意。」


我瞥了一眼顧若謙抓我胳膊的那隻手:「可我不喜歡你,我還是比較喜歡在這兒種地。」


「種地?」顧若謙笑了一聲,「升鬥小民,一輩子都隻能在幾塊田地上耕耘,何其辛苦。」


「若無我們這些升鬥小民,何來顧大人和自己的主子所圖謀的天下?」


我偏了偏頭,拂開了顧若謙的手:


「也罷。看來顧大人是做定打算了,既如此,還請大人和我進屋一敘。」


我剛說完,顧若謙眸色忽然幽暗,耳垂泛出了一抹不正常的薄紅。


「……好,進屋一敘。」


5


房門大敞,日光傾瀉。


在顧若謙關門前,我叫停了他,從木匣裡取出了一塊繡著青竹的方帕。


帕子被我丟給了顧若謙,顧若謙一時怔住:「你果然還留著。」


這帕子是顧若謙當初離開時悄悄地塞進我荷包裡的,想來他是想要以帕定情。


「顧大人,這方帕還給你,你還是自己回去吧。」


顧若謙倏地捏緊了帕子,抬眸看向了我:「和兒,你和我回去,我自會給你平安富貴的生活。」


「若我不願呢?」


顧若謙神情一僵,緩緩道:「我既然來了,自然做好了帶你回去的萬全打算。」


我看了一眼院外的護衛,腦中響起了系統的尖叫聲:【我去,撿了個白眼狼!】


顧若謙緩步靠近,氣定神闲。


我反手在木匣中掏了掏,在顧若謙朝我伸出手前,先行取出了一塊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顧若謙的神情在不解和詫異間反復地切換,目光死死地定在了玉佩上。


我痛心疾首,語重心長:


「顧大人,你也不想我們之間的事被祁元徽知道吧。」


「這是三皇子許婚的信物,怎麼會在你手裡!」


「他是老三。」我指了指顧若謙,「你是老四。」


什麼正妻貴妾,什麼平安富貴?


祁元徽當初留給我的信上,寫著的可是要和我共享江山。


顧若謙狠狠地閉了閉眼。


「原來……原來三殿下寧願違逆太後指婚也要保留正妃之位,居然是為了你。」


還有這種事?


我有些咋舌。


顧若謙是個聰明人,他的刀,隻會對著勢弱之人。


和自己的主子搶人的事,他不敢做。


我倚在門邊,目送顧若謙帶人離去。


【宿主,我錯了。】系統難得地服起了軟,「早知道我就不撺掇你救人了,惹了一堆麻煩。」


「不是你的錯,畢竟是活生生一條命,而且你還能保證我的生命安全,所以就算你沒撺掇,我也會幫忙的。」


用系統曾經的話來說,之前撿的三個人身上都有著世界賦予的氣運,我不救,也會有別人救。


而且救回來還能幫我耕地,我也不算虧。


斜照的日光將顧若謙一行人的影子無限拉長,直到人影完全消失在了視線中,我才松了一口氣。


我晃悠了一下手中的玉佩,腦中回想起了祁元徽的模樣。


溫其如玉,如切如磋。


當初他恢復記憶,深夜悄然地離開,隻留下了這塊玉佩和一封信。


沒想到隔了這麼久,我還借了他的勢,解決了顧若謙這個麻煩。


真是……越來越好奇方凜到底是什麼身份了。


6


方凜回來時斜陽正映山,他的腳步有些匆忙,一來就扎進廚房,找到了正在烙餅的我。


「陳姑娘,我回來的時候聽人說今天有人帶著一隊護衛上門,是來找你的嗎?」


「是之前救的一個人,想讓我和他回去給他做妾,我把他趕走了。」


方凜一怔,語氣罕見地染上了怒意:「豈有此理,你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兒家,豈能委身與他做妾?簡直是恩將仇報。」


「不說他了。」我鏟了一下餅,抬頭看向了方凜,「今天怎麼回來得這麼晚?」


方凜回過味來,從擔子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隻野兔,遞到了我面前。


「抓了隻兔子,想送給你。」


棕白的兔子,睜著溜圓的眼睛和我大眼瞪小眼。


方凜把兔子放進了我的懷裡,我掂了掂柔軟得像一團棉花的兔子,嘴角情不自禁地翹了起來。


「方凜,謝謝你,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方凜沒說話,隻愣愣地看著我,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方凜,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陳……」方凜幹咳了一聲,「歲……歲和,我來做飯,你去休息吧。」


一段話被方凜說得磕磕巴巴,休息了一天的我被幹了一天活的他請出了廚房。


炊煙升起,帶出了飯菜香。


我看了一眼方凜在廚房忙忙碌碌的身影,輕戳了一下懷裡的兔子,低聲道:


「老七,這樣的日子,好像也還不錯。」


兔子扭動了一下身體,尋了個舒服的姿勢窩著。


自從上次被方凜嚇走以後,邱湘湘老實了許久。


入秋後天氣漸涼,接連下了好幾場雨,我著了涼,腦子成日昏沉,以至於邱湘湘上門時,我連和她互懟的心情都沒有。


邱湘湘提了個竹筐,進院後做賊似的環視了一圈:「方大哥不在吧?」


「不在。稀了奇了,你這麼怕他做什麼?」


「他護犢子,我可打不過他。」


邱湘湘扔下竹筐,站直了身體:「我獵的野鴨,給你拿了一隻過來,聽說你最近天天咳,我看你還是補補吧,別把腰給咳斷了。」


邱湘湘說話時看都不看我,仿佛要把我家的木門盯出兩個洞來。


看著她別扭的模樣,我忍俊不禁,無奈道:「說吧,是不是有事兒要求我?」


「我想去找五哥。」邱湘湘嗫嚅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家在哪兒?」


「找他?」我拔高了音量,極不確定地反問。


邱湘湘揚了揚下巴,臉頰微紅:「對,我要找他!」


7


邱湘湘是被村裡的人撿回來的,從小吃百家飯長大,受了不少罪,才養成了嘴上不饒人的性子。


她無牽無掛,要去找人,收拾一個包袱的工夫就能走。


邱湘湘抱著我的胳膊晃來晃去,求了一遍又一遍。


「他是北渝定章侯的長子,侯府世子穆昀。穆家可不太平,你確定你要去找他?」


邱湘湘愣了一下,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隔了好一會兒,她才訥訥地詢問:「侯府?朝廷大官啊?」


我點了點頭,邱湘湘瞬間沉默了下去。


我替她理了理鬢角的頭發,不一會兒,她穩住了心神,堅定道:


「要去,我想見他,不管是世子還是五哥,我都想見他,如果不去見一面,我一輩子都會放不下的。」


邱湘湘這個性子,不撞南牆不回頭,就算撞了南牆,也是要橫衝直撞,把南牆撞垮。


若不答應她,我都怕她直接在我院裡上吊。


好在穆昀恢復記憶前對邱湘湘還不錯,也曾把她當小妹看待。


邱湘湘鐵了心地要去,我隻好翻出了紙筆,照她所說,在紙上寫下了「定章侯府」和「穆昀」。


邱湘湘舉著紙條,顛來倒去地看了幾遍。


「我不識字,你可別诓我。」


「我哪有闲工夫诓你?」我找到了穆昀的玉扳指,交給了邱湘湘,「這是穆昀留下的,你替我還給他吧,有這個扳指在,侯府的人應該也不敢為難你。」


邱湘湘一手握著扳指,一手舉著紙條,扎扎實實地抱了我一下。


「陳歲和,謝謝你。」


我把她從身上扯了下去。


「雖然現在是太平盛世,但你一個姑娘家,還是萬事小心,萬一碰壁了……」


我看了一眼被她拿倒的紙條:「碰壁了就回來,我教你識字。」


邱湘湘鼻頭微紅,眼裡也泛起了一層水光,她做事風風火火,也沒有多說什麼,很快地就離開了。


晚間方凜回來時,桌上的紙筆尚未收好,方凜一邊問我在寫什麼,一邊從懷裡掏出了一包蜜餞。


「我去鎮上給你買的,吃了蜜餞可不能再嫌藥苦,找借口不喝藥了。」


想起那苦到讓人舌根發麻的藥汁,我忍不住皺起了五官。


方凜坐到桌邊,忽然道:「歲和,你能教我寫字嗎?」


他雖然識字,但是寫出來的字卻讓人不敢恭維。


在方凜期冀的目光中,我提筆在紙上寫下了他的名字。


「方凜,我的名字。」


我想了想,又在旁邊寫下了我自己的名字。


「陳歲和。」方凜繼續順勢讀道。


「不錯嘛。」我拍了拍方凜的肩膀,打趣道,「孺子可教。」


方凜的視線落在筆端,下颌線緊繃,死活不肯看我。


「是你的字漂亮。而且,你的名字,我從小就認識。」方凜低聲地回答。


我執筆的手一頓,在紙上暈開了大片墨跡。


8


我翻出了壓箱底的那隻翡翠镯子,方凜也掏出了他的小銀鎖。


兩樣東西放在桌上,富貴得讓我覺得和這個農家小院格格不入。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倆有娃娃親,這兩樣東西,是我們兩家交換的信物?」


方凜點了點頭:「我爹死後,我娘帶著我改嫁去了其他地方,那時候你剛滿月。」


在這個講究父母之命的年代,有一門娃娃親,自然是要負責的。


方凜的娘半年前病逝,離世前把小銀鎖交給了他,重新提及了這門親事,方凜便回到了這座闊別多年的村落。


山路難行,方凜路遇毒蛇,為了避禍從山坡上滾了下來,摔進了草窩中,碰見了主職種地、副業撿人的我。


我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訕訕地摸了一下鼻頭:


「原來你沒失憶啊,也怪我,還沒問清楚就對著你一通胡說。」


撿人撿出了路徑依賴,連解釋的機會都沒給方凜。


「我……我並非有意地欺瞞你,隻是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方凜也有些尷尬。


「那你以前是做什麼?」


「早年從軍,當過百夫長,後來回鄉,在一家武館做師傅。」


怪不得有一身好武藝。


之前我還和系統嘀嘀咕咕,猜方凜會是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將軍,其實人家隻是來尋人的罷了。


面對這出人意料的結局,我竟悄然地松了一口氣。


方凜見我沒搭話,連忙補充道:「歲和,你放心,我不會用娃娃親這件事來逼你,你若不願,我替你收完莊稼就離開。」


我看著桌上的蜜餞,心頭微動:「方凜,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一開始,是因為有兩家的故交在,我想來找你問清楚。


「後來是覺得你有一顆善心,治病救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歲和,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的姑娘,你笑起來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一樣。」


我和方凜,都隻是這世上的普通人而已,沒有滔天的權勢,也沒有高貴的身份,浮萍無依,恰巧相逢。


我垂下眼簾,在系統心跳過速的自動提示音中,告訴方凜,我的藥煎好了。

推薦書籍
我和謝沿是江湖第一殺手。 他排正數第一,我……倒數第一。 他看我可憐,時常給我留幾個人頭撿撿。 沒有任務的日子,我倆就在小破院子裡廝混。 從門口的梨花樹,到廊下,再到榻上。 一個月裡床榻壞掉的次數,比我身上的人頭數還多。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暗殺謝沿的任務。
2024-12-04 21:50:47
重生回十九歲,蘇菱發誓,這一世絕不要重蹈覆轍。 她要保護家人。 進擊娛樂圈。 最重要的是,不要被秦驍看上,不做他的嬌軟情人。
2024-11-11 15:08:29
本該狂暴厭世的反派主動戴上止咬器,把脆弱的晶核暴露在我眼前。 我教他向善,結果他隻學會了回家前擦幹凈手上的血。 再可憐兮兮地抬眼:「外面又黑又冷,我好害怕,抱抱我吧。」
2024-12-15 10:01:55
有身孕的第四個月,我感染了風寒。彼時外面正飄著雪,我床邊烤著火盆,被窩裏還放著湯捂子。秦暮小心地將被角給我掖好,隨後起身坐在了床上。
2024-11-19 15:45:16
都說周京臣光風霽月,聖潔不可攀。隻有程禧知道,他在夜晚和她獨處時,要多壞有多壞,要多瘋有多瘋。他道德高尚,也斯文敗類。他是周京臣,更是裙下臣。後來,程禧另覓良配,那個男人是他的死對頭……
2024-11-27 14:17:42
結婚第十年,邵文清出軌了。 他帶著出軌對象的一雙兒女來到我面前。 說孩子們可憐,需要個父親。 女兒苦苦哀求,他始終不為所動。 我沒糾纏,帶女兒離開,又怕她受欺負,並未再嫁。 多年後,女兒得遇良人。 外孫女也很可愛,我整日照顧她,日子幸福順遂。 我六十歲那日,女兒女婿說公司事忙,外孫女也要臨時補課,明日再補壽宴。 可當天晚上,我就刷到了一個同城視頻。 酒店的豪華包廂裡—— 女兒一家人和邵文清站在一塊,還有那一雙兒女,六個人圍在一起,給當年那個出軌對象唱生日歌。 女兒還喊她:宋媽。
2024-11-19 15:35:16
設置
  • 主題模式
  • 字體大小
  •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