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住,眨了眨眼,「我給我爸打工,就不管錢不錢吧……」
「這怎麼能不管!」我下意識反駁,「親兄弟還得明算賬呢!加班就應該有加班費,而且你現在房租那麼貴,這邊的物價也不低,你這——」
「落落,」他放下筷子,無奈地叫了我一聲,眼帶笑意,「你怎麼比我還操心我的財政?」
我直言不諱:「因為我很關心錢。」
他繼續問道:「那你關心我嗎?」
我下意識接話道:「當然關心啊,不然誰半夜三更還給你做面……」
某隻金毛此時笑得像隻偷吃到糖的狐狸。
我頃刻啞聲,別過眼不看他,臉卻燒得厲害。
始作俑者還在悶悶地笑。
我站起身,惱羞成怒,「吃完就把碗洗了然後趕緊走人,大半夜的成何體統。」
他在背後笑道:「好嘞,對了我明天休息,陪你一起帶奶糖打疫苗去呀。」
我靠在臥室門後,心跳得厲害,不由低聲罵了句:「誰要你陪!」
7
林飛宇還是跟著來了。他說他是為了和奶糖刷好感度,理由正當,我無法拒絕。
這一天還算順利,倘若沒有在醫院,遇到項鈞的話。
他名義上是來做志願者幫忙的,實際上就是在蹲守我,因為他平日約我根本約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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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鈞和林飛宇很快對視了一眼,視線的交錯轉瞬即逝,然後兩個人的臉色都不是很好看。
林飛宇的反應我不意外,項鈞還能沉不住氣,我倒是有點驚訝。
前臺的護士看看項鈞,又看看我和林飛宇,一臉吃瓜的表情。
隻有我還記得此行的真正目的,把航空箱提溜過去:「我們來打疫苗。」
奶糖幽怨地喵了一聲。
很應景。
奶糖到底還是沒鬧情緒,全程非常配合。
林飛宇反倒古古怪怪,比平時更黏我了一點,一直貼在我身邊寸步不離。他有時低下頭和我說話,臉湊得很近,不遠處看就像他在吻我。
我餘光中果然看到項鈞在一旁角落,面色不善。
好幼稚的兩個人。
幼稚的項鈞終於找到我上廁所的機會,將我拉到了安全通道的拐角,反手給我來了一個壁咚。
他的皮囊確實是允許他做這種偶像劇一般的尷尬舉動的。俊秀的眉眼低垂看人時,會讓心跳加速。
可惜對象是我。作為一個觀察了他將近四年的人,我隻會冷淡問道:「有事?」
項鈞大概料到了我的反應,勾了勾嘴角,「沒事不能找你?」
我仍然討厭他這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克制地皺眉,「確實不能,有事也別找我。」
作勢想推開他,他卻逼得更近,嘴唇幾乎擦過我的耳畔,「他吻你了?」
某些時刻,你會深刻意識到男女力量的懸殊。
項鈞像一座黑壓壓的山,罩在我身前,還在繼續問:「是上回賓館那個小朋友吧?看著不是很成熟的樣子,感覺不是你喜歡的類型。」
我放棄掙扎,抬眸看他,似笑非笑:「和你有關?」
「為什麼會無關?我還在追你。」他仍壓著性子,細細端詳我的神情,企圖捕捉到破綻,最終無果。
「項先生說的是,每天都在微信上問好,分享無聊的日常,以及動不動就問我有沒有空出來吃飯?這是你對付以前那些女朋友的招數,你覺得對我會有用?」我嘲諷地看他,「而且如果你是要一個回答,我很早就說過,我們之間沒可能。」
他沉默地盯了我許久,忽然松開我,站到一旁靠在牆上,「我就知道對你沒用。」
我迷惑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不裝了是吧?
「他們都要和我打賭,說我這麼做能不能把你追回來。」他懶懶地看我一眼,神色莫辨,「我覺得你根本不吃這套,他們說你會吃。你看,你前幾年演得多好,他們都以為你愛死我了。」
我幾乎是下意識問他:「那你呢?」
「我?」他又勾起惡劣的笑,「你希望呢?你希望我相信你的愛還是不相信?」
我瞅了眼的他的神色,最終擺了擺手,「男人隻會影響我碼字的速度。項先生,我要接貓回家了。」
他沒有攔我,仍舊帶著笑,「好,去吧,再見。」
我被他這捉摸不定的態度弄得心裡發毛,立刻跑回去接奶糖。
林飛宇已經等了許久,見我回來就有些幽怨:「奶糖等你都快等得發霉了。」
「我的錯,我的錯。」我連聲示弱,帶著奶糖拽著他逃離現場。
路上林飛宇很安靜,直至到家門口,分別之際他突然抱住我,下巴在我的脖頸間磨蹭了一下。
「落落,」他的聲音悶悶的,帶著一股執拗,「我會等你。」
沒等我回應,他就光速松了手,轉身就跑。
當晚林飛宇沒有加班,在飯點敲開了我的門,低眉順眼叫我:「落落。」
我橫在門前,抱臂,「今天不加班?」
「嗯,」他抬眸瞅我,一如既往地直球,「我想見你。」
我假裝要關門,「那現在見到了。」
他眼疾手快地擋住,一溜竄進來,討好地湊到我身旁,「落落,今天我錯了。」
我揚眉,「怎麼錯了?」
「我不該跟蹤你,也不該背著你去找項鈞。」他漲紅了臉,語速飛快,「其實那天賓館我就注意到他了,後來在醫院又看到他。你當時去廁所去了這麼久,就是去見他了吧。我承認我很嫉妒,嫉妒得發瘋。你和他好像很熟悉對方,他對你的態度又……」
「雖然你以前說過挺喜歡我的,但我又會想會不會你更喜歡他那種成熟類型的。所以我決定開始工作,開始變得成熟可靠一點。隻是太慢了,我學得太慢了。你之前說我和你差距很大,你追不上我。可在我看來是我在追逐你,而且還有好多競爭者,我幾乎一點優勢都沒有。」
「我本來打算偷偷努力,可今天知道你要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我又正好在那裡開會。然後『湊巧』聽到一些八卦,『湊巧』遇到一些事……」
他的話匣子像是被打開了,從這些小事又說到自己的童年,幾乎要把他的一切都告訴我。
他的父母不隻是不管他,更不管婚姻。事實上,他們兩個人一直在各玩各的。他父親在外面有好幾個私生子,每一個都很優秀很有幹勁。他母親有自己的事業,也有幾個自己的情人。至於家裡的企業,他父母都表示不會直接給他,而是需要他自己去打拼。當然,如果他一直想當無所事事的富二代,他們也會給足夠的零花錢,至於他們不在了以後會怎樣,沒人對他打包票。
「我覺得他們這麼對我,那我就要多花一點他們的錢。他們對我沒有要求,所以我對自己也沒有要求。混日子的富二代,既符合他們對我的設想,也符合我的能力。」他從未如此低落過,坐在沙發上一大團,卻無比脆弱。
「直到你對我說了那些話,我才發現我想為我們兩個人的未來奮鬥。我說我等你,其實錯了,應該是在前方的你等我。你漂亮又獨立,好像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我才是那個有需要的人,我很需要你。」
「落落,你願不願意等我長大,再長大一點?」
他分明是低著頭看我,眼神卻仿佛在仰視我一般,流露出的東西滾燙灼熱。
我感覺到自己的心在沸騰。
許久,許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上一次,大概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吧。
隻是摔了一次跟頭,我便總不敢再試一次。
但是這一回,這個人,或許值得我再勇敢一次。
「不等了,」我聽到自己輕聲說道,「你不是想讓我做你女朋友嗎?我願意。」
「落落?」林飛宇呆滯了一瞬,卡殼道,「你,你說什麼?」
「沒聽到?沒聽到那就算了。」
我作勢要收回手,被他一把抓住。
「落落,落落。」他臉蹭著我的手心,眼睛亮晶晶的,「我聽到了,你不能反悔!那你,我以後就是你的男朋友了對嗎?」
我故意逗他,「嗯……如果你不想當的話——」
他猛地上前堵住我的嘴,吧唧一口,「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你是我的女朋友,蓋了章的,不能反悔!」
我被他幼稚得笑出了聲,他順勢撲過來抱住我,沒完沒了地喊我:「落落。」
「嗯?」
「女朋友。」
「嗯。」
「落落女朋友。」
「诶。」
他埋在我頸窩蹭,又一遍遍重復上面的對話。
最後是奶糖跳上來給了他一爪,這才結束。
走時他還偷親了我兩口,笑嘻嘻道:「我今天還和他誇口說你也喜歡我,看來我說對了。」
很後來林飛宇才和我說,他那天就是在豪賭,把他最難堪的缺愛的原生家庭擺到我面前,把他內心最深處的情意擺到我面前,賭我會不會答應他。
最終,他賭贏了。
那幾日朋友和我說,項鈞知道了我和林飛宇的事,大醉好幾場,差點喝進醫院。
我不信,也沒多問。
我全身心投入到了和林飛宇的熱戀中。他精力旺盛,又非常粘人,哪怕加班到很晚也要過來討一個晚安吻才罷休。休息日就更加離譜了,就算不拉著我去外面玩,也會整日賴在我家裡和我親親抱抱,宛如一個人型掛件。
奶糖為此都抓了他好幾次,不過都沒有伸爪子,所以林飛宇也都笑嘻嘻地承受了。
但是問題一直隱藏著,終有一日浮出了水面。
8
那段時間天氣轉冷,我越發不愛動彈,外加需要趕稿子,就一直窩在家裡碼字。
林飛宇正好完成了一個大項目,想要拉我慶祝慶祝。我表示不太想出門玩,他就賴到我家裡,一如既往親親抱抱。
我要碼字,隻能殘忍拒絕他:「你先做別的事好不好?我過兩天就要交稿了。」
他抱著我的腰不撒手,「可是我們都一禮拜沒有約會了。」
我忙裡偷闲親了親他的額頭,「抱歉呀寶貝,等我寫完這些就陪你。」
他仍不甘心,「落落……」
手仍靈活地在我身上作亂。
我被蹭得心煩意亂,不由得加了幾句,「寶貝你學習一下奶糖好嗎?不要一直粘著我,也找點自己的事情做。」
他一下子作起來,「你嫌我煩了是不是?」
「不是,你……」
劇本是不是哪裡不對啊?
「難怪你最近對我都冷淡了很多,都沒有欲望了。你厭了對不對?」他來勁了,撒潑打滾,「你肯定是膩了,我年輕活潑的肉體都吸引不了你了。嗚嗚我好難過——」
「STOP!」我捂住他的嘴,又好氣又好笑,「別鬧了好不好?我現在是真的忙,等我寫完最後這點劇情再說好嗎?」
林飛宇不依不饒,又磨了我好一陣兒,最後見我無動於衷才罷休,把一肚子怨氣都撒在了晚上。
於是後面幾日,我很堅定地拒絕了他,連家門都不讓他進。
我們之間的冷戰就突然開始了。
起先我並沒有在意,直到我趕完稿子才發現,他有將近十天沒有來我家了。
微信上我們之間的聊天也僅限於早晚安的問好。
隻有偶爾的深夜,他發來消息,執拗地問我到底喜不喜歡他。
我為小說的事忙到頭昏,甚至都沒敷衍他。
故事的走向開始變得很熟悉,讓我想起我的初戀,就是因為我當時忙於找工作,然後他就出軌了。
我不禁又想問問自己,真的是我的問題嗎?
會不會像我這樣執著於賺錢的人,注定不能收獲愛情?
畢竟一般情況下不會有人為了寫小說去假扮舔狗,我是不是該說報應不爽?
那晚深夜,林飛宇沒有回家,而我拿著手機,在思考如果見了面應該怎麼開口。
這時林飛宇給我打來了電話,接通後對面卻傳來了項鈞的聲音:「木落?林飛宇喝醉了,讓你來接他。」
……?
他倆怎麼又在一塊兒了?
我顧不得多想,火速趕到飯店。飯局有不少人,都有點神志不清。醉醺醺的林飛宇坐在角落,一隻手扶著額,一隻手死死攥著項鈞。
畫面實在有些許奇妙。
「落落!」他就像裝了雷達一樣,穿過人群率先看到了我,作勢就要衝過來抱我。
項鈞松了口氣,手又被攥住。
「你不準走。」
正欲跑過去扶住他的我腳步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