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起弓箭:「看來還是我的箭,更快些。」
身邊的人應聲倒下,化作一攤黏稠的血水。
齊光!沒想到他真的來啦!這一瞬間我覺得齊光簡直是我的男神,身後帶著如來佛祖同款聖光的那種!
然而我還來不及高興,失去依仗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翻過欄杆準備開啟自由落體運動……
失重感還沒來得及爬上腦門,隻覺腰腹一緊,下墜的身體被攔腰抱住,空蕩蕩的心口瞬間被他的味道填滿。
齊光抱著我穩穩落在地上,周圍的師弟師妹們圍上來查看我的傷勢。
夏鏡菡伸著手卻不敢碰我,澀然道:「師姐,你沒事吧?」
大姐,我肚子上的窟窿還在汩汩流血,看起來像是沒事的樣子嗎?
齊光一隻手捂住我肚子上的窟窿,另一隻手伸進我的衣領裡,撕下那三張定身咒,我頓時覺得他身後的聖光淡了淡。
齊光對上我驚恐又羞澀的眼神:「別這麼看我,這和拍背沒有半點區別。」
好了,這下聖光全沒了。
我身上解了咒,吃痛地捂住胸口吐了好幾口血,等等,葉渺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夏鏡菡驚道:「師姐她中毒了?」
妖壽,一夜之間集齊被捅墜樓中毒的虐文三件套,我真是天選之子。
齊光抓住我垂下去的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風太大,他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些顫抖:「渺渺,別睡!看著我!」
我的眼皮沉沉,他的一張俊臉逐漸模糊起來,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道:「師尊,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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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帶你回家。」
在失去意識之前,我聽見了他的回答,在這冰冷的夜裡飄搖如燭火,卻如此令人安心。
15
我,雁回山目前唯一的醫學生,如今身中劇毒,大概率隻能等死了。我好恨,如果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冒著天打雷劈的危險握住師弟師妹們的手告訴他們:學醫吧。
模糊間感覺自己一會兒架在烈火上烤,一會兒又被埋在冰天雪地裡,每次就在我覺得自己快要死翹翹的時候,都會被抱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血脈中源源不斷地湧進星星點點的能量,緩解我的不適。
我聽見有人在斷斷續續的說話,有人在哼著溫柔的曲子,還有人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我就醒了,睜眼一看,熟悉的天花板,淦,我怎麼還在這。
又渴又餓的我順手拿起床邊削好的蘋果,咔嚓咔嚓啃了起來。
陸仁甲風風火火地奪門而入,看到我跟見了鬼似的:「師姐,你、你這是醒了?」
我:「難不成我在夢遊嗎?」
陸仁甲抓著我的手喜極而泣:「師姐太好了,方才見沈師兄過來,還以為你被謀害了呢。」
我嫌棄地甩開他的爪子,繼續啃我的蘋果道:「沈師弟怎麼了?你為何用『謀害』二字?」
陸仁甲神色復雜地告訴我,沈玉已經判出師門了。我中毒前,是沈玉通知齊光下的山,他趁齊光離開時,盜走了解鎖雀陣的靈石。
我傻了:「啊?啥情況啊?」
陸仁甲:「沈師兄原是銅雀舊臣東方氏一脈,東方氏與銅雀定了生死契,世世代代背負著守護銅雀的使命。」
一顆蘋果下肚,我感覺神清氣爽了不少,想起曾經沈玉照料我的日子,不由得有些感慨。
陸仁甲雙手捧著我吃剩的蘋果核,小小的眼睛裡充滿大大的疑惑:「哪來的蘋果?……哪來的解藥?」
我敢保證這兩輩子走過最長的路,就是陸仁甲的反射弧。
沈玉盜走了靈石,必定要放出銅雀,因此雁回山上下心事重重,連掌勺的師傅都面色凝重得像要往菜裡投毒。
齊光三個徒弟,一個叛出師門,一個不提也罷……剩下一個可圈可點的夏鏡菡此刻正對著月亮借酒澆愁。
我聽完她曲折的心路歷程,才知道原來她喜歡的是沈玉……我掐著眉頭,這劇情咋崩成這樣了,再這樣下去,就算齊光拿著焦尾古琴撕心裂肺地對我彈唱《死了都要愛》並附上一把紅玫瑰深情告白,我都不會報警了。
我:「師妹,你再傷心,也得吃口菜啊。」
夏鏡菡哭得梨花帶雨:「師姐,你說那銅雀是公是母?沈師兄這般對它,是不是對它有著難以割舍的羈絆?」
我拍著她充滿奇思妙想的小腦袋安慰道:「小夏不哭吼~史書上記載,銅雀是公的。」
夏鏡菡:「它是公的?那你說沈師兄會不會是斷袖?沈師兄同我朝夕相處這麼久,怎麼都不喜歡我呢?一般男人都會喜歡我的嗚嗚嗚嗚……」
「但凡聽我的勸,多吃幾顆花生米……」
齊光過來的時候,夏鏡菡已經醉得東倒西歪,還拿著酒壺執著地往嘴裡灌。
齊光:「她為什麼喝酒?」
我:「喝的不是酒,是醋,別稱叫寂寞。」
齊光:「……」
我把夏鏡菡的腦袋推向他:「師尊,勞煩您老人家抱師妹回去了。」
他把夏鏡菡的腦袋推回來:「你自己背回去。」
我推過去:「你是她師尊!」
他推回來:「你是她師姐!」
莫名的勝負欲害我倆差點沒把夏鏡菡當乒乓球打上十幾個來回,幸好夏鏡菡中途克服了慣性,扶著我倆的肩膀狂吐不止。
最終我倆一人分一個胳膊,師徒三三把家還。
我醒來的時候看到枕邊橫著一把劍,但凡我睡得再奔放一點,就成夢中自刎第一人了,嚇得我直呼好家伙。
這把劍正是齊光的萬鈞,此刻正傳出陣陣蜂鳴,我心中頓時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趕緊晃醒身邊的夏鏡菡:「小夏你快醒醒!」
夏鏡菡一臉懵逼:「怎麼回事?師尊的劍怎麼會在這裡?」
以萬鈞劍為中心撐開的半透明的金色結界籠在我們周圍,是齊光留下來保護我們的結界。
我:「師尊可能去阻止沈玉破陣了。」
夏鏡菡急道:「那他怎麼連萬鈞劍都不帶……」
在她問出來的瞬間,我們心中已經了然,齊光此去怕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他回不來……
夏鏡菡的眼睛又湿了,拔腿便走,我拉住她:「我也去!」
她推開我:「不行,你跟過去太危險了,到時候我和師尊沒法分心保護你!」
廢柴的我聽這話難得有些不樂意:「我一定得去,雖然我法力不行,但是、但是我可以……」根據我多年閱覽言情小說的經驗,說不定能給你們提供破解套路的方法呢!
夏鏡菡這次鐵了心不帶我,我還沒說完就御劍而起。
我撲過去一手拉住她的衣擺,一手拔了萬鈞劍交給她:「至少把萬鈞劍帶給他。」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師姐,保護好自己。」
16
原書裡銅雀是最後的 boss,大概因為我的介入,導致這個情節提前了,這時候夏鏡菡還沒有來得及跌進懸崖的山洞裡學習秘籍開 buff,這麼衝過去十有八九要搭條命。
如果是初來之時,我尚且能夠用看待紙片人的心態跳脫出來獨善其身,可現在,我真真切切地感知過齊光溫暖的懷抱和夏鏡菡滾燙的眼淚,我怎麼能夠,怎麼能夠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送死?
我拍拍自己的臉,振作起來後,抓起角落裡蒙塵的掃把就跨了上去,剛要起飛,就對上門口陸仁甲驚訝又疑惑的目光:「師姐你……」
他看著我以頗微妙的姿勢蹭著掃把杆子,恍然大悟地遮住眼睛,「師姐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幹這些!」
等等!這些是哪些?叫你平時少看點黃色書籍啊你給我住腦!
我衝他招招手,臉上露出核善的笑容:「小陸,你是不是擅長遁地術?」
陸仁甲雙手抱胸,警惕道:「確實,片刻可行百裡。」
我:「那還愣著做什麼!趕緊帶我出發去鎖雀塔!」
陸仁甲沒反應過來,長著嘴巴啊了半天,急得我掐住他的脖子翻到他背上大喊一聲:「駕!」
我們灰頭土臉地趕到鎖雀塔,並在眾目睽睽之下破土而出……陸仁甲還被路過的大胖妖怪踩了一腳,向我哭訴著他引以為傲的天鵝頸至少短了一釐米,我安慰他這麼努力付出,入選感動雁回十大人物指日可待。
齊光似乎受了傷,在不遠處打坐著,身邊的夏鏡菡正提著劍與沈玉抗衡。沈玉雖然在攻擊上不如夏鏡菡,但他擅長開盾,夏鏡菡又遲遲下不了死手,戰況一時膠著。
鎖雀陣已經半開,齊光正努力施法重新將銅雀鎖回陣裡去,這種高階的法陣施法過程極其兇險,不能有一絲一毫地分神。
所以夏鏡菡在看到我從土裡爬出來的時候,隻是微頓了頓身形,終究什麼也沒說,繼續提劍朝沈玉砍過去。
還好他們沒空和我搭話,不然他們要是問我:「你來幹嘛?」
我總不能回答:「來給你們陪葬……」
鎖雀塔被塔底的陣法燃燒的熊熊業火映得火紅,陣法裡伸出的鎖鏈困住掙扎的銅雀往下拉,巨大的妖獸戰慄著,不時發出刺耳地嘶吼,每一聲都撥著在場所有人的神經。
銅雀每往上飛一點,齊光的脊背就往下矮一截,似是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隻聽錚的一聲,沈玉奪過了夏鏡菡的長虹劍直指她的咽喉,他的眼神很陌生:「讓開!」
夏鏡菡伸出雙手擋在齊光面前,決絕的樣子和昨日判若兩人:「不讓!」
長虹劍刺進了夏鏡菡的右肩:「你真以為我不敢殺你?」
夏鏡菡疼得悶哼一聲,倔強地一動不動:「好啊,那你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地面頃刻震顫起來,銅雀的叫聲越來越大,幾乎就要掙斷鎖鏈飛出塔頂,齊光怕是撐不了多久了。
陸仁甲再也看不下去,提起自己的劍衝上去:「哇呀呀呀呀呀!夏師姐!我來助你。」
劍還沒靠近沈玉就已經被他撐開的結界彈飛,陸仁甲重重地摔在地上滾了兩圈,他的劍飛得更遠,直插進我身邊的樹幹上。
怎麼辦?怎麼辦?我翻出我身上所有的瓶瓶罐罐頭沒有一樣是能用的,我突然好恨自己,這種無力和絕望,如同海潮幾乎要將我吞沒。
在一堆亂七八糟中,我摸到一沓符紙,我慌忙揣進懷裡,腦子裡湧出來的可怕想法不禁令我發抖。
我用盡力氣拔了劍往鎖雀塔飛去。
「渺渺!你做什麼?」沈玉好像一點都沒變,望向我的眼裡有以往的擔憂和溫柔,對夏鏡菡也是明明可以一擊斃命,卻始終避開要害。
齊光脊梁的彎度好像一把刀,割得我心裡發疼。
「師弟,回頭吧。」我說完,轉身跳進了業火之中,抱住銅雀滾燙的身體,念起了沈玉一遍又一遍教過的咒語。
我覺得我自己一定和鋼鐵俠抱著導彈進入太空時一樣英姿颯爽,這一趟玩得很開心,唯一遺憾的是,我忘記告訴我的臭屁師尊,我喜歡你。
在身體爆開的那一瞬間……我連痛感都來不及有,就死了。
17
這次我真的回來了,我抬手摸到腦袋上的紗布,驚恐道:「我頭發呢???」
講一個鬼故事,我把腦袋摔破了,為了方便縫針,醫生把我頭發剃了,一覺醒來發際線突飛猛進,而我獨自對著鏡子裡的熟悉又陌生的禿子流下時代的眼淚。
所有愛恨情仇,不過一場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