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啟蒼彎腰在蕭錦琛耳邊輕聲細語稟報一句。
蕭錦琛就明白過來,道:“朕知道了。”
舒清嫵斂眉靜面,語氣依舊淡然,可那話語裡,卻略微還是有些顫抖的。
!
此時此刻,她不是害怕,她是憤怒。
敢在宮裡對一個宮妃下手,一定是有恃無恐,更何況此事說不定還是衝著她來的,郝凝寒無辜被牽連,讓舒清嫵心裡更是難過。
蕭錦琛認真看著她,突然道:“清嫵,你放心。”
舒清嫵抬起頭來,回望蕭錦琛。
那許多黑心人,就躲在暗處,時不時想要動手。
他低聲道:“清嫵,你出行身邊必跟兩三名宮人,且有步輦時刻跟隨,對方的目的一定不是要你陷入危險。”
舒清嫵抿了抿嘴唇,也說:“臣妾明白,她們肯定是要在冰室裡做手腳,想栽贓在臣妾身上,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聽到舒清嫵的話,在場眾人皆是一愣。
冰室裡的冰宮中上下都要用,若是冰室出了事,牽扯的就不是一個人,是一整個宮的人。
甚至皇帝陛下,也會用到東大庫的冰。
對方的時間算的剛剛好,就在舒清嫵抵達東大庫之前,迅速進入冰室,把該做的手腳都做完,介時事發,舒清嫵身上就要背上治理不當的罪過,若是運氣好,沒人出事還好,若是有人出事……那舒清嫵怎麼樣要被降位份,閉宮思過都是輕的。
最惡毒的是,舒清嫵的名譽盡毀,以後若還想再協理六宮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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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是惡心至極。
這些事,翁公公等都是老人精,不用陛下娘娘說都能想明白,如此臉色更是難看,此事不僅牽涉麗嫔娘娘,不也還牽扯到他們這些辦差的宮人?
若麗嫔娘娘猜測為真,那麼他們這些人當差的宮人一個都不能活。
這簡直是要人命的罪孽。
翁公公同李姑姑對視一眼,一起跪了下來。
“陛下恕罪,娘娘恕罪。”
蕭錦琛沒搭理他們倆,他跟著舒清嫵的目光,看向了郝凝寒。
徐思燁的醫術是頂好的,尤其是這些偏門比一般的太醫要更經心一些,因此在帝妃說話的工夫,他一直在給郝凝寒施針。
此刻再去輕觸郝凝寒的手,能感受到她手心溫暖,手指也軟綿綿的,不再如!如同剛才那般僵硬。
徐思燁這才松了口氣。
他知道麗嫔娘娘著急,便讓雲桃繼續給郝凝寒按摩手腳,然後便上前稟報。
“陛下、娘娘,郝選侍受凍時間太長,身體已經僵硬,幸而已經救出,周身又有火盆溫暖,這才緩和過來。”徐思燁低聲道,“經過臣施針給郝選侍活絡血脈,郝選侍已然好轉,再無性命之憂。”
蕭錦琛大手一扶,輕輕把她往前一推,讓她能坐穩一些。
但舒清嫵卻顧不上皇帝陛下,隻問徐思燁:“凝寒什麼時候才能醒?”
聽到凝寒兩個字,徐思燁微微一愣,很快便回過神來,答:“娘娘……郝選侍受凍時間較長,雖暫無性命之憂,但腦後卻被人重擊,腦中恐又淤血。若要說醒來時間,這個臣不好判斷,也沒辦法給娘娘一個確定答復。”
也就是說,郝凝寒可能就永遠這麼睡著,或者她晚上就能醒來,跟舒清嫵說清這一日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徐思燁沉思片刻:“也可以如此之言,郝選侍如今心智不開,問及無答,應當已經陷入深眠,隻要養護得當,須得靠她自己從深眠中掙脫開。”
舒清嫵點點頭,也不管蕭錦琛,直接便道:“那就有勞徐大人,以後郝選侍的病就靠你妙手回春。”
徐思燁立即行禮:“是,臣一定盡力而為。”
郝凝寒醒不過來,豆蔻也昏睡不醒,舒清嫵無法親自問她到底是誰害的她,可這不代表此事就終結在這裡。
舒清嫵想了想,道:“先把郝選侍送回碧雲宮,徐大人勞你跟過去,親自安頓好好選侍。”
徐思燁行禮告退,安排宮人跟他一起抬走郝凝寒,舒清嫵跟蕭錦琛對視一眼,蕭錦琛扭頭吩咐賀啟蒼幾句,賀啟蒼就甩著拂塵去安排王小吉。
郝凝寒住在碧雲宮,身邊的貼身大宮女也昏迷不醒,舒清嫵肯定是不放心的。
此刻郝凝寒不宜挪宮,蕭錦琛便讓賀啟蒼安排慎刑司並乾元宮的姑姑親自過去盯著照顧,也好能監視是否有外人想要滅口。
安排完這些,舒清嫵就略輕松了一些,把精神重新放回寶安堂中。!。
就在這時,尚宮局的趙素蓮也趕到了。
興許路上就得到了消息,徐思蓮剛一到,就立即給蕭錦琛和舒清嫵跪了下去。
“陛下,娘娘大安。”
蕭錦琛知道她一向條理清晰,便道:“你隻管問,全憑你做主。”
這話無異於一道聖旨,隻要舒清嫵做的不過分,她甚至可以直接讓乾元宮黃門抓人。
趙素蓮輕輕瞥了李姑姑一眼,就看李姑姑對她點頭,她心中一沉,當即便道:“陛下,娘娘,尚宮局這兩日的行事折臣已經帶來,事關東大庫的所有差事都已挑選出來,還請娘娘過目。”
這樣解釋了她為何現在才到。
但凡有姓名的宮人要去哪裡,每一日都做了什麼,都有清晰的記錄。
隻要一查,便一目了然。
舒清嫵讓周嫻寧接過,周嫻寧便安安靜靜在邊上看起來。
“翁公公,”舒清嫵的目光落到他身上,“東大庫冰室的鑰匙一共有幾把,都誰可以接觸。”
這件事最核心的關鍵是,對方有冰室的鑰匙。
宮裡管制冰炭異常嚴格,剛才舒清嫵也看見了,冰室都有兩層鎖,且在翁公公身上兩串不同的鑰匙上。
光取一串不行,非得兩串一起用上才能打開冰室的門。
冰炭一年四季都得用,宮裡上上下下,無論是皇帝還是宮妃,無論是宮女還是黃門,沒有人會不用。
因此,冰室和炭庫的管理比任何地方都嚴格。
這也是為何剛才舒清嫵跟蕭錦琛聊過之後四周宮人驚訝和擔憂的原因,因為對方的心太黑了,幾乎完全不顧在場所有宮人的性命,若真讓對方成功,最重的罪名可是謀逆弑君。
翁公公早就做好了準備,他先給蕭錦琛和舒清嫵行過大禮,然後才開口。
“陛下,娘娘,要開冰室一共需要兩扇門,其中外門的鑰匙臣一直隨身攜帶,內門的鑰匙則放在臣所居後排房的暗格裡,臣身上的這兩把鑰匙並無外人接觸。”
翁公公說的很清楚,他繼續道:“除此之外,尚!尚宮局也存有兩把鑰匙,此事是趙姑姑在打理,還請趙姑姑稟明。”
他不是在逃避責任,但他手裡的鑰匙確實沒有離身,若真是他手裡的鑰匙丟了,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回到他手中,並且神不知鬼不覺。
能管冰室的,皆是忠心耿耿又謹慎的宮中老人,翁公公在宮裡一輩子,這是第一次出事。
說實話,他心裡確實不好受,但更多的卻是恐懼和憤怒。
所以,翁公公自然是知無不言的。
趙素蓮也很淡定,她清晰知道此事一定跟尚宮局有關,因此一早就整理好名錄,且把那兩把鑰匙一同帶來。
話頭到了她身上,趙素蓮立即就行大禮。
她“嘭嘭嘭”磕了三個頭,直到額頭都青了,才直起身道:“陛下、娘娘,臣手裡這兩把鑰匙一直放在尚宮局臣的臥房,兩把分別放在兩個暗格中,知道鑰匙位置的一個巴掌數的過來,剛被宮人通傳時臣就去查過,發現鑰匙被人動了。”
“陛下,娘娘,是臣的疏忽才引起這麼大的差錯,臣請治罪。”
趙素蓮幾乎是咬牙切齒。
能知道鑰匙位置的人都是她的心腹,被心腹背叛的滋味她今日終於嘗到了。
舒清嫵道:“你說的人,都有誰?”
趙素蓮緩緩起身,額頭青紫處溢出鮮血,她目光沉沉,似有無盡的怨恨,看著讓人心中發寒。
“周素蝶、李紅霞、元蕊、王思思。”趙素蓮一字一頓說。
說完這四個名字,她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伏地不起,無聲流淚。
三十幾年宮中時光,多艱難的路她們都一起走過來,未曾想,在最後的關頭有人在她心口狠狠刺了一刀。
不致命,卻讓她痛恨終生。
除了先帝殯天時需要哭靈,趙素蓮已經許多年未曾為這些事掉過眼淚,她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冷硬,卻未曾想不過是因為傷不及肺腑。
原來,傷筋動骨才是最疼的。
舒清嫵低頭看著她,臉上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說出來的話卻似帶著冬日的冷風。
“都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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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冰室這事,可大可小,端看蕭錦琛要如何辦。
隻當陷害定罪,就是小事,若是按弑君來算,趙素蓮的人頭都要搬家。
不光是他,李姑姑、翁公公也要遭殃,最好的結果就是離宮養老。
在宮裡熬了一輩子的權柄和尊容,一夕化為灰燼。
這讓在場的所有宮人臉色都很難看,若不是當著陛下和娘娘的面,幾乎都要痛哭失聲,現在也不過是勉力維持,不想讓陛下瞧著心煩罷了。
舒清嫵話音剛落,李姑姑立即就磕頭行禮:“娘娘,臣便是李紅霞。”
她說完也不等舒清嫵問,便道:“今日因要核對東大庫賬目,臣在辰時便領著大宮女趕來東大庫,跟翁公公在庫房裡忙碌,一直待到娘娘來之前,才一起來到寶安堂,期間共兩個時辰,東大庫的宮人都可以作證。”
李紅霞的意思是,她自己比趙素蓮出門早,又在東大庫忙了一上午,一沒機會偷鑰匙,二不可能突然離開去行詭事,她的嫌疑自然可以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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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李紅霞還是低聲道:“臣等就在不遠的東大庫,完全未曾聽到冰室的動靜,也是臣之過錯,臣願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