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嫵看了看蕭錦琛,似乎有些猶豫。
蕭錦琛低頭,在她耳邊問:“怎麼?”
舒清嫵小聲說:“等人這會兒,臣妾想去冰室再看看,看看是否還有別的線索。”
蕭錦琛皺眉沉思,他覺得冰室不太安全,但看舒清嫵一臉凝重,還是點頭:“尚可,朕跟你一起去瞧瞧。”
蕭錦琛吩咐賀啟蒼讓他在上面盯著,此時徐思蓮並兩個面生的太醫也匆匆趕到,蕭錦琛便直接領著舒清嫵下了冰室。
剛剛上來的時候翁公公重新鎖上了冰室的門,此刻再度開啟,舒清嫵仔細看了鎖,對蕭錦琛道:“這銅鎖似乎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銅鎖肯定是沒有被撬的,要不然翁公公手裡那兩把鑰匙也打不開。
待進了冰室,舒清嫵再度感到一陣寒意撲面而來,這種冰冷不僅直指面容,且又寒冷刺骨。
蕭錦琛看她的臉一下子就白了,立即把她拉到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到底是年輕男子,蕭錦琛的手很熱,在這樣寒冷的冰室裡卻一點都不見冷。
舒清嫵對徐思蓮道:“幾位大人,還請查看一下存冰是否有疑。”
她如此說著,領著蕭錦琛來到剛剛郝凝寒倒下的位置,低頭仔細看:“陛下,這裡就是發現郝選侍的位置,這個地方靠裡,若是隻在門口看是瞧不見的,除非有個小宮女要點宮燈路過,否則也看不到。”
冰室裡沒有窗,要看清裡面的情景隻能靠宮燈,若是小宮人不去掌燈,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郝凝寒。
蕭錦琛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後便讓王小吉蹲在地上查看。
王小吉眼睛尖,看了一會兒,指
著地上的一道痕跡道:“陛下、娘娘且看,這裡是否是炭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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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室裡太黑了,若舉著宮燈湊近看,大家都看不清。
舒清嫵心急,也不管那麼多,直接蹲下來湊近看,果然發現地上有一條並不明顯得黑色長痕。
“凝寒穿的鞋自然是幹淨的,她宮裡的大宮女也髒不到哪裡去,這炭痕輕輕一抹就掉,顯然是這些時候新蹭上的,大抵就是行兇之人腳上沾的。”
舒清嫵站起身來,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帶著無窮的鬥志。
“所以說,來者腳底肯定沾著炭灰,或者……她就是炭庫中人?”
麗嫔娘娘剛才還眼紅臉白,瞧著異常憂心和沮喪,現在卻似重新活過來,特別有精神。
蕭錦琛知道,這是因為線索越來越多,有什麼清晰畫面出現在他們眼前,說不定今日的這個兇手,可以立即抓出來。
蕭錦琛看了一眼王小吉,王小吉便道:“回稟陛下,尚宮局中主事為尚宮趙素蓮,其次有四位姑姑、三位中監協理事務,周素蝶是趙素蓮的心腹,也是她的左右手,許多事都是周素蝶親自出面。李紅霞則專司庫房,所以今日是她來冰室伺候娘娘,元蕊是後調入尚宮局的,是太後娘娘身邊元蘭芳姑姑的遠房堂妹,隻管炭庫,而王思思則兼管織造所。”
尚宮局下屬局所非常多,宮裡事物那麼繁雜,趙素蓮一個人肯定管不過來,下面分了七個人,才能順利運轉下去。
蕭錦琛同舒清嫵對視一眼,對這個叫元蕊的都上了心。
就在這時,徐思蓮行至兩人身側,低聲道:“陛下,娘娘,冰室存冰並未見異常,沒有下毒和改動。”
舒清嫵微微皺起眉頭:“所以,是還沒來得及動手?還是對方想了別的法子?”
蕭錦琛看她臉都凍紅了,便道:“此處太冷,上去再說。”
待回到寶安堂,周素蝶、元蕊並王思思已經到了,周素蝶是舒清嫵的老相識了,憑直覺認為不是她動的手,且若非趙素蓮對她絕對信任,也不可能把景玉宮的差事交給她,否則哪怕趙素蓮肯,賀啟蒼也不肯。
不過這三個都是宮裡老資歷,此時都安安靜靜跪在堂中,從臉上看不出任何區別,也沒有任何人驚慌失措。
就連資歷最淺,被硬塞入尚宮局的元蕊,也淡淡跪在那,看起來頗為坦然。
蕭錦琛看了王小吉一眼,王小吉便繞到眾人身後,低頭探查每個人的鞋底。
事出突然,對方估計不會謹慎過頭,應當還
沒來得及換鞋。
蕭錦琛今日就沒怎麼說過話,一副全憑麗嫔娘娘做主的意思,舒清嫵也當仁不讓,直接道:“剛剛本宮查看尚宮局的行事例,對你們每個人的動向都有數,且說說看,從昨日起都去了何處?”
周素蝶跪在最邊上,她便行禮先道:“臣昨日接賀大伴傳來的折子,從下午便在織造所,盯著給娘娘選備禮服,夜裡宵禁前回尚宮局中西側房住處,今日因要準備給惠嫔娘娘的紅寶石嵌寶頭面一套,又去了一趟營
造司,剛剛才回。”
尚宮局下屬司局眾多,但也並非都在一處,營造司位於外宮,位置在外五所東側,周素蝶要去營造司,就必須要過魚躍門,那邊是一定會記腰牌的。
蕭錦琛和舒清嫵沒說話,就有個看起來相貌平平的小黃門從側門退出去。
舒清嫵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他的動靜,頓時明白慎刑司也跟來了人,這是去查檔去了。
周素蝶說完,就不再多言,換她身邊的元蕊稟報。
元蕊瞧著比其餘幾位都要年輕許多歲,大抵就是靠著元蘭芳的面子才能當上尚宮局的管事姑姑,因此看起來還是有些稚嫩的。
不過她到底也算是宮裡老人,說話辦事還算穩妥:“回稟陛下、娘娘,臣這幾日都住在炭庫,因冬日用炭即將結束,需要提前清點數量,把多餘的灰炭送去皇莊暖棚,一直沒空回尚宮局。”
雖然她隻管炭庫,但一年四季,宮裡並皇莊都要用炭,冬日最為忙碌,夏日好一些,隻有各宮室的小廚房、熱水房並灶火最多的御膳房用處多一些,是以冬日一過,多餘的炭就會送去皇莊暖棚,省得宮中存留過多有走水隱患。
元蕊說話的同時,王小吉衝蕭錦琛點了點頭。
這意思就是,元蕊的鞋底有黑色的炭跡。
舒清嫵面色不變,把目光放到最後的王思思身上。
這位王思思,舒清嫵記得自己跟她從來都沒接觸過,前世等她開始管宮,尚宮局就沒有王思思了,舒清嫵也不知中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除了她,李紅霞和元蕊舒清嫵也不是很熟,一直都是趙素蓮親自登門跟她稟報各種宮事。
等元蕊不說話了,王思思就很機靈地開口:“回稟陛下、娘娘,臣這幾日都在織造所,因近來各宮娘娘要改換春衫,織造所單子很多,至今沒有忙完,臣不敢耽誤正事,這些時候一直住在織造所,未曾回尚宮局。”
待她說完,寶安堂裡便安靜下來。
舒清嫵看著面色淡然的所有宮人,突然笑了:“吉公公,開始吧。”
王小吉躬身作揖,直接讓小黃門上前,給所有人脫下鞋子,噴上水後,把鞋底印在早就準備好的宣紙上。
結果自然是一目了然的。.
周素蝶和李紅霞的鞋底幹淨,兩個人都沒蹭到過炭跡,基本可以排除嫌疑,剩下的兩位,元蕊的鞋底最髒,她畢竟幾日都住在炭庫,不髒是不可能的,王思思則略有一些墨色,卻不是炭痕。
她似乎是感受到舒清嫵和蕭錦琛目光扎來,立即變了臉色,道:“陛下、娘娘,織造所裡有染池,臣是在那裡不小心蹭上的,這痕跡……”
王思思剛才那一瞬間的心虛,讓舒清嫵看了個正著。
舒清嫵若有所思看著她,沒有說話。
寶安堂裡一下子就安靜下來,除了早春二月溫暖的風兒吹拂,再也無其他聲響。
一刻,兩刻,舒清嫵和蕭錦琛就自顧自坐在那,誰都沒有開口。
跪在下面的幾個宮人,臉色越來越難看,額頭上的汗珠涔涔落落,也不知是太熱還是太過慌張。
就在這時,一個丹鳳眼白臉書生樣的中監緩步而入,他臉上掛著笑,說出來的話卻好似帶著冬日寒冰。
那陰森森的語調,聽得人心中發寒。
“王思思,你真的沒有出過織造所嗎?”
王思思臉色驟變。
來者是誰,但凡聽過他那陰森調子的人,都不會認不出。
慎刑司的姜小宏公公,在宮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也無人不怕。
姜小宏利落地給蕭錦琛和舒清嫵行禮,目光再度放回王思思身上:“王姑姑,今日辰時至辰時正,你跟織造所的大宮女杏兒說要去如廁,怎麼今日胃口不好?如廁需要小半個時辰?”
這話一出口,王思思便抖如糠篩。
姜小宏眉峰一挑:“你招是不招!”.
第105章
王思思看上去是真有些慌張,也有些害怕。
但她卻強撐一口氣,咬牙道:“臣,臣真的是吃壞了東西腹瀉,臣臥房裡還有太醫院開的止瀉丸,確實是去如廁。”
姜小宏輕輕嘆了口氣,那聲音如同春日裡剛剛蘇醒的毒蛇甩尾,聽得人心中生寒。
“王思思,咱們也算是舊相識,咱家真的不想請你去慎刑司走一趟,”姜小宏聲音異常溫柔,“如此說清楚,走個利落,不是很好?何苦非要去受那份罪呢?”
王思思嘴唇都白了,她確實想不到,今日一個小小的失誤,竟會引來如此多的事端。最可怕的是,慎刑司查得太快了,她還來不及掩蓋痕跡,就被找上門來。
這一刻,王思思汗如雨下。
她腦海裡不停翻湧,最後竟是什麼都想不起來。
此刻王思思隻覺得渾身冰冷,冷汗緊緊貼著後背,風兒一吹,立即便是透心的寒冷。
姜小宏根本不給她思考的時間:“王思思,此事事關重大,當著陛下和麗嫔娘娘的面,你若是敢欺君,全家上下怕是留不下一個活口,你且想好了再說。”
如今隻差人證和直接證據了。
她鞋底的墨跡能跟冰室裡吻合,事發時又無人見過她在織造所,她有機會碰到趙素蓮的鑰匙,又有來冰室的時間,在場所有人中,最有嫌疑的就是她。
無論她說不說,慎刑司都不會放過她,甚至也不可能放過她的家人。
王思思現在臉色可謂是難看至極。
舒清嫵淡淡看著她,感覺她似乎在做最後的掙扎,便也嘆了口氣:“王思思,你可知道郝選侍並無性命之憂?你現在不開口,是等人證物證俱全?”
王思思渾身一震,舒清嫵就看她如同化了凍的軟柿子,整個人都癱在地上。
“是……是臣鬼迷心竅,知道今日李紅霞過來盤點庫房,我就想過來偷些藥材回去典賣,”王思思聲音幹澀,“卻沒想到,剛來到冰室前就看到郝選侍路過,因著郝選侍經常來尚宮局替惠嫔娘娘送折子,她是認識臣的。”
王思思垂下眼眸,越說越利落:“臣怕她說出去,便就動了殺心。”
後面的事就如同舒清嫵他們看到的,王思思沒再繼續說下去。
這事聽起來很像樣子,可卻有一個很嚴重的漏洞,整個事情的因果也是錯誤的。!。
旁人都不用多好的腦子,大抵不是傻子都能想明白。
舒清嫵淡淡問:“王姑姑,若你是來東大庫偷藥材的,為何要提前把冰室的鑰匙從趙姑姑那裡偷過來並隨身攜帶?之後還特地趁著沒人在的時候放回去?難道冰室裡有你要偷的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