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今天回顧起來,蘇虞能記起來的隻有這上半句,但總覺得收獲了很多,肚子裡全是墨水,考上進士指日可待!就是狀元也不是沒機會!
譚柚點頭肯定,“記住半句也是進步,隻要是在學習便都是進步。”
蘇虞更得意了,反手拇指點著自己,“在誇我,聽見沒有,阿柚誇我呢。”
她在白妔跟蘇婉面前嘚瑟,直到聽譚柚說,“明早繼續。”
三人瞬間默契哀嚎,“啊,怎麼還要繼續呢,難道秋闱考這一句還不夠?”
譚柚道:“學海無涯。”
但她明早要先進趟宮,可能會晚一點。
蘇虞立馬表示,“不要隻一點,晚上三五個時辰再回來都沒關系,我們不差這點時間。”
白妔跟著附和,“跟長皇子比起來,我們不重要,千萬別因為我們耽誤你倆相處。”
蘇婉重重點頭,“對!”
譚柚,“……”
譚柚微笑,“我會把時間給你們補上,該學習的時辰,半刻鍾都不會少。”
蘇白蘇,“……”倒也不必。
譚柚牽著那條名叫“松獅”的大狗上馬車回府,蘇白蘇三人因為離得近便準備步行回家。
蘇虞頂著夜色,難得感慨,“說出來我娘一定不信,我到現在才回去是因為我在學習。”
蘇婉舉手,“我幫你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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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虞抬手胡嚕蘇婉後腦勺,“你天天跟我瞎混,我娘才不信你的話。不過,今天倒是賺了身好衣服。”
三人越走越遠,蘇婉輕聲問,“你說咱們真能考進翰林院嗎?”
不知道。
蘇虞跟白妔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入翰林院,她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中舉人。
若是今天之前,她們感覺自己的將來可能也就是個無用的廢物,就這麼渾渾噩噩混下去。但今天之後,她們好像有了那麼一點信心,也許,大概,可能,她們會有點小出息呢?
像阿柚說的那般,隻要往前走,便能走出心中的渾噩,能夠看見光。
以前蘇虞總覺得喝酒才痛快,酒能充實生活,酒能打發時間麻痺自己,但這種名為“希望”跟“夢想”的東西,比酒勁還大,能讓她們清醒的快樂。
蘇虞胳膊碰了碰白妔,擠眉弄眼,“嘿嘿,白翰林~”
白妔連連擺手,“哎呀哎呀,承讓了啊蘇學士。”
兩人一起看向蘇婉,朝她拱手行禮,尾音拉長,“蘇大人~”
蘇婉笑彎了眼,急忙還禮,“兩位大人有禮了。”
三人玩玩鬧鬧往前走,你推我一下,我扯你一把,感覺路是越走越寬敞。
譚柚回到府裡的時候,譚老太太跟譚橙都派人來問她今天在吳府感覺如何。
畢竟吳嘉悅可是被不少夫子指著腦門罵都沒罵開竅的紈绔,可想有多頑固。
“告訴祖母跟阿姐,一切順利,”譚柚將手裡的書箱放下,“吳嘉悅學的很好,沒想象中那麼難教。”
隻要多花費點耐心,就會發現每個學生都有她們擅長的地方跟優缺點。從優點入手,去彌補缺口就會容易很多。
譚柚問藤黃,“阿姐呢,還沒回來?”
按譚橙的性子,隻要她在府上,哪怕這會兒睡著了得知譚柚回來,都會爬起來親自問她今日情況如何,而不是打發藤黃在這兒等著。
藤黃搖頭,“沒有,這半年主子是一日忙過一日。”
譚橙縱使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那也不該這般忙碌。翰林院人手並不少,怎麼感覺所有公務都堆壓在譚橙身上。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阿姐是不是操心過多?”譚柚皺眉,語氣擔心,“仔細壓垮身體。”
這還是藤黃頭回從譚柚嘴裡聽她說出關心譚橙的話,臉上忍不住帶出笑意,“噯,等主子回來我就把您的話學給她聽!”
以往都是譚橙偷偷摸摸關心譚柚,生怕被她知道一頓陰陽怪氣的嘲諷。如今二小姐長大了,竟然知道關心姐姐晚歸跟身體了!
藤黃有種老父親的欣慰感,眼淚都快流下來。主子的付出終於得到回報啊。
隻可惜她本人不在沒聽見譚柚關心她。
花青從外頭回來,“主子,門口怎麼蹲著條狗?”
她剛才打眼掃了下,狗個頭還不小,烏黑一條安靜地趴在門外面,見她進來才抬頭看一眼。
得虧花青膽子大,不然鐵定害怕不敢進來。
譚柚轉身看花青,花青獻寶一樣將手裡打磨光滑的戒尺雙手捧著交給她,“我跟藤黃一起為您做的。”
夫子的好搭檔——戒尺。
譚柚接過來,輕輕往掌心裡拍了兩下,是很順手,隻是她用不到,“《教師法》規定,老師對學生不能有任何形式的體罰跟變相懲戒。”
簡而言之,就是棍棒教育現在已經不流行了。被老師過度體罰的孩子,長大後或多或少有點心理陰影,不利於學生健康成長。
花青沒聽懂,“什麼法?”
譚柚伸手將戒尺交還給她,“什麼法也都不能用這個。”
“那不是白做了嗎,”花青今天沒跟著去吳府,不知道裡面情況,“就吳嘉悅那樣的,萬一不聽話,您就用戒尺抽她!”
花青揮舞了兩下。
不被夫子打過的學生生涯是不完整的。
譚柚還真想了一想,“那便先留著,可以在蘇虞偷懶睡覺時,用來輕輕敲醒她們沉睡的靈魂。”
譚柚如果想打學生,還真用不著戒尺,不過她更習慣以理服人。
至於門口的松獅,譚柚讓花青明早起來給它好好洗個澡,“我牽進宮裡,送給長皇子。”
見花青和藤黃的表情跟白妔蘇婉如出一轍,譚柚微微嘆息。
別人她也管不著,但花青還是可以約束一下的。
藤黃離開後,主僕兩人坐在門前廊下的臺階上,花青撸狗,譚柚則是拿了錘子,將桃核外殼輕輕敲開,隻留裡面的核桃仁。
花青歪頭看譚柚,不知道她想做什麼。
“把它種上,”譚柚說,“桃核敲開,將核桃仁用溫水浸泡,隨後去掉外膜再保湿保溫,就能發芽。”
“好麻煩啊。”花青是個大大咧咧的糙性子,一聽需要做的這麼精細,當下便道:“您要是想種,我給您買棵桃樹種,不用等它從核桃仁開始發芽,太慢了。”
是慢,甚至季節都已經晚了。如今五月份,按理來說應該春秋栽種更好。
但沒辦法,既然是這個時節收到的桃,那便隻能這個季節種。若是可以,哪顆桃不想早早就能被栽種發芽。
慢更不怕,隻要結果是好的就行。
“別的桃樹跟這顆不同。”譚柚小心撬開殼,取出核桃仁。
花青疑惑,“哪裡不同?”
譚柚,“這顆不甜。”
花青,“……”
那的確是不同啊,街上隨便買的,不甜都不給錢。
花青疑惑,“不甜您怎麼還種啊?”
譚柚把錘子收起來,側頭平靜地看著花青,聲音溫和,“但這顆桃是長皇子送的。”
“不管他原本是想送給誰,也不管他送我桃時是否出自真心,但這顆桃到底是被我吃了。我跟長皇子之間,也是這般。”
“花青,我想說的是,所有人都可以對司牧有偏見,但你不行。”
譚柚語氣輕緩,“因為你是我身邊最親近之人,而他將來是我的夫郎,亦是你另外一個主子。你若是對他有偏見,便是在為難我。”
花青嘴巴張了張,眼睛回視譚柚,低聲問,“那我應該怎麼改?”
譚柚笑,伸手將花青臉邊的狗毛捏掉,“盡量去發現長皇子的優點。”
花青心裡熱乎乎的,脫口而出,“長得好看?”
譚柚點頭,“算。”
花青嘿笑著胡嚕狗,“那我以後一定努力發掘長皇子的優點,爭取不讓您為難。不僅我不讓您為難,咱們院裡的下人也都不會讓您為難。”
譚柚笑,“好。”
時辰也不早了,譚柚將核桃仁泡上,洗完澡見手背上的紅痕不嚴重,也沒做處理便睡了。
就如藤黃所說,譚橙這半年一直很忙,譚柚睡覺的時候她才回府。
而譚橙回來的時候,司牧還在處理政務。
御書房燈火通明,光亮如晝。
這裡面原本隻有一張龍案,後來先皇著人打造了另一張,跟原先那個一模一樣,隻是新了些。
司牧如今用的便是那張新的。
他的桌子擺在司芸桌子的旁邊,跟司芸的桌子比,司牧的桌上滿滿當當全是折子,堆積如山。
“一個政績考核的章程,這群人是真做不出來,還是在拖延時間敷衍我?”司牧隨手將折子扔在桌面上。
折子朝上攤開,能看到白字黑字頁面被司牧用朱筆畫了個大大的叉。
筆跡豪放不羈,絲毫不顧及大臣顏面。
司牧輕哼,“她們但凡要點臉,都寫不出這種東西。找隻會說人話的狗,政績考核一事早就完成了。”
而這群大臣呢,就知道拖。
今天早上處理完柳家,群臣松了口氣,以為長皇子下嫁譚家庶女,政績考核一事也能告一段落。
結果誰成想,司牧罰完柳家直接舊事重提,問的依舊是章程擬出來了嗎,絲毫沒因為他嫁的是誰把這事擱下。
群臣哪裡敢吭聲,隻能顧左右而言他。
司牧當場點了吳大人來做這事。柳家被打壓,最得意的莫過於吳家。
吳大人苦哈哈應下,今天下午就將方案遞過來,快是極快,就是內容寫的狗屁不通,一看就是敷衍耍滑。
翰林院這群人,真正幹實事的沒有幾個,政事全壓在譚橙一個老實勤懇的新人身上。其餘人點完卯就不知道在做什麼,甚至走的一天比一天晚,仿佛忙得不行。
司芸一看群臣這麼辛苦,先是誇贊她們一頓,隨後又說要給她們發補貼。
翰林院裡的這群人,夏季有冰補,冬季有炭補,這隻是朝廷給的,還不包括下面官員孝敬的那些。
如今司芸大手一揮,竟想著給她們發個餐補,晚上走的晚的,可以單獨再領一份補貼。
但凡這群人窩在裡面能做出點事情來,司牧一句話都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