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譚主君跟沈氏對視一眼,都覺得可行。


  若是娶的旁人,倒不用分得這麼清楚,實在是司牧身份特殊,分寸需要好好把握。過於尊重會顯得生疏,過於隨和又顯得不夠重視。


  譚母的提議得到全屋子人贊同,她雙手不由搭在肚子上,忍不住嘚瑟起來,“不管怎麼說咱好歹是娘的女兒,豈能丟咱譚家人的臉?”


  “這話在家裡說說就行,”老太太吃著清甜可口的荔枝,嘴裡說著無情冰冷的話,“出去可別這麼講。”


  譚母瞪她,譚母一口氣吃了三顆荔枝平復心頭芝麻大小的創傷。以至於譚柚跟司牧過來的時候,她差點把自己嗆著。


  完了,當娘的威嚴是徹底沒了。


  她就不是個傳統嚴肅的大長輩,她跟孩子們一起玩的時候,比成熟穩重平和淡然的譚橙譚柚更像個女兒。


  譚主君抬手輕輕拍譚母的背,有些無奈,“剛才是誰勸橙子不要緊張的?”


  “就是,”沈氏端著清水給她,柔聲開口,“來的驸馬是你女兒,長皇子是你上峰,都是平時見不著的人,如今一下子全見到了,你不該高興嗎,怎麼還嗆著了呢。”


  譚母,“……”


  譚橙看向譚母,“小爹爹說的對。”


  這回旋鏢往身上扎的速度,也忒快了些。


  “娘這是怎麼了?”譚柚見譚母臉色通紅,擔憂地詢問。


  老太太把自己吃的荔枝殼都偷偷推到譚母那邊,表示,“她荔枝吃多了,上火,熱的。”


  譚柚擰眉,嘆息著說,“娘,您該注意下飲食了。高糖的吃太多,會更容易胖。”


  尤其她還愛吃醬豬肘子,時常跟老太太大晚上邊喝酒邊吃,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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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見著譚柚的目光要朝自己看過來,老太太立馬附和地點頭,毫不猶豫地站在譚柚這邊跟譚母劃出界限,“就是就是,你看你胖的。幾年不見,又比之前圓了一圈,青水省的魚肉就這麼養膘嗎?”


  譚母才來京城今天,她來的時候就這麼胖了好吧,肯定不是豬肘子的問題。


  醬豬肘子那麼香,能有什麼錯。


  老太太看向站在譚柚身邊的司牧,不著痕跡地將他拉進話題裡,融入進來,“司牧你看看她,是不是比原先胖很多。”


  司牧認真打量譚母,譚母瞬間緊張的胖臉哆嗦,期待又忐忑地回視司牧,努力吸氣收肚子,被迫細聲細氣地說,“也沒胖很多是不是?”


  司牧眼睛彎起來,“娘雖是胖了些,可人依舊精神十足,沒有半分疲態,說明胖的健康,而且胖的好看。”


  不像吳思圓,胖的圓滑胖的面生橫肉,沉著臉的時候自帶戾氣。


  譚母的胖,就胖的圓潤,胖的好看,好像每一處的肉長得都很均勻,用個不恰當的比方,那就是胖的五花三層,肥瘦勻稱。


  “聽聽,都聽聽,牧牧誇我精神!”譚母一笑,肚子又凸出來。


  哪怕是胖,依舊能從她臉上看出往昔讓人驚豔的容顏,否則光憑借譚府勢力這一點,還不足以讓譚主君跟沈氏為之心動,並願意放下京城繁華奢靡的生活,隨她去山高水遠條件清貧的青水省。


  老太太大事向來公正,當年為譚母請外放的官,眾人都以為譚母會去個肥沃富餘的江南某省體驗生活,結果老太太挑了個比較一般甚至稍微清苦的青水省。


  鄰水,百姓靠魚謀生,沒有其他賺錢門路。


  這對於譚母這樣一個在京城土生土長的旱鴨子來說,一下子到了魚鄉,適不適應都是小事,大事是如何把這塊地方治理得富裕起來,畢竟靠賣魚太單一了。


  她沒有經驗,起初摸索的很艱難,直到靈機一動想起了吃。譚母找人研究各種魚的吃法跟制作,這才使得後來青水省的魚幹走出本省,在外地堪稱一道美味。


  這便是為民做事的地方官。


  隻是跟京城譚府比起來,譚母的這點功績就顯得很小,極少被人提起。可這功績對於青水省的百姓來說,卻是比天還大。


  “母親這些年在外面辛苦了。”司牧朝她拱手,神色認真。


  司牧這話其實不止是說給譚母聽,更是司牧以長皇子身份,以大司執政者的身份,由心說給地方官員聽的。


  譚母一愣,隨後動容地拍著椅子扶手說,“我去那麼遠的地方,背井離鄉,從來沒人跟我說過辛苦!我這顆心一下子就滾燙起來,感覺這輩子老死在那邊都無怨無悔。”


  她的付出原來長皇子都是看得見的,地方官員的努力,他心裡竟都知道。


  譚母起身,恨不得把司牧奉為知己,抡圓袖筒跟他回了一禮,“謝殿下體恤,臣萬死不悔!”


  旁人都說譚母是去享福的,可真正到地方也才知道,無論是生活條件還是別的,都遠遠不如京城。


  尤其是譚母已經屬於外放官員中幸運又幸福的那一批了。


  她是自願請旨外出做官,同時背後又有老太太在京城撐腰,外放雖說條件苦了些,但其他方面都很自由,無論是地方上的下屬還是上峰,沒一個敢給她背後使絆子的。


  所以譚母的官做的穩穩當當順風順水,同時又不需要像在京城裡這般提心吊膽終日憂慮。


  但是外面有很多官員她們可沒有譚母的這份身世背景,她們在地方上是真的艱苦。比如黃河一帶的官員,她們無力對抗天災卻努力堅守在地方上,勢要跟百姓同甘共苦。


  這種地方官員,過於忠厚老實不懂得出頭,很多人是看不見她們的。她們甚至累死在自己的地方上都等不到一句“辛苦”。


  她們其實要的,也不過是一句“辛苦了”。


  可惜皇上不懂這些,往上幾年地方官員其實過得很苦,比不得翰仙人,所以一度很多可能會外放的官員,寧願花重金求個京城的小小官職,都不願意外放。


  畢竟如今國策在那兒,官員無法光明正大的偷稅漏稅中飽私囊。沒有油水,俸祿又低,很多人更是背井離鄉,便沒人願意過去。


  徵稅一事,其實對於百姓來說,既有好處也有壞處,不能片面的將此歸於其中一方。


  隻要稅來自於民,最後再將絕大部分用之於民,便算不得壞事。


  譚母沒有大本事,但到底是老太太親自教養長大的,肚子裡還是有點東西的。


  “哎呀這好好的,怎麼又說起政事了。”老太太笑呵呵插話進來,“這些留在明日再講,司牧既然今天休息,那便先放下政務好好休息。”


  她皺眉看向司牧,目露心疼,“你這身子,可得好好養著。”


  御醫斷言司牧過於操心勞累心神皆疲,如果再這麼耗下去,怕是活不過四十。老太太覺得這事有必要跟譚柚提提。


  其實司牧大婚有三天假期,這期間他可以不問朝政。隻是他身為長皇子的這顆心以及肩上擔負的擔子,導致他哪怕休息也沒辦法把事情全部撂挑子不管。


  老太太不打算就著兩人的話題說下去,其實除了關心司牧,還有一層原因。


  她敏銳的從司牧的舉動跟言語中察覺到他的意圖和想法,那便是引著譚母往下提起兩個字——


  增稅。


  以地方官員的名義,向朝廷提議增稅。


  京城的官員本就生在黃金窩裡,吃喝都用金湯勺生活,享受著全大司最好的待遇,她們自然看不見下面官員的不易,更不會想起增稅。


  因為她們不缺錢,多一分稅少一分稅對於她們的生活沒有任何影響,反倒是這麼多年都沒增過稅,她們突然提議增稅,會被百姓戳著脊梁骨罵死,背負著壓榨百姓的罵名。


  自古建議增加賦稅的,可都是奸臣,“正經清廉”的官員提議的都是減稅。


  老太太懂司牧在想什麼,做得又是什麼打算,如今譚府跟長皇子掛上勾,不管是自願還是無奈,終歸成了長皇子這邊的人。


  隻是老太太覺得這事不能急,不能用朝臣的嘴來說,可以用秋闱的方式來問。


  百姓以文人為貴,文人對於天下的影響力比想象的還要深,她們的文章跟話語,比地方官員聯名上奏更有力量。


  這也是皇上要把控秋闱考題方向的原因。


  老太太看出司牧這是在做兩手打算,先給譚母灌點迷魂湯,讓她心底有這個念頭產生,隨後再看秋闱考卷究竟能不能如他意,如果不能,他定會用譚母煽動地方官員,聯名請求增稅。


  老太太不是不舍得把譚母推出去承受這一時的罵名,她隻是覺得此舉僅是中策。


  隻能說長皇子到底是合格的上位者,言語間都在做多種謀劃。他面上對著譚母言笑晏晏說著家常,心裡盤算的卻是國事。


  如果司牧能是個女孩,定會比當今皇上出色太多,他所擁有的魄力跟遠見,都是司芸所不具備的。


  世人都道司牧此人喜怒無常乖戾多變,卻不知他整顆心裝得都是大司。


  他就跟譚柚新房裡的那根龍鳳喜燭一樣,拼命燃著自己,隻為了照亮大司將來的路。


  若非如此,當初司牧有意想算計譚橙的時候,她便阻止了,而不是不聞不問。


  司牧跟老太太都不是庸人,彼此一句話便懂了背後的深意。


  司牧眉眼彎彎,小步小步地往譚柚身邊蹭蹭,腦袋貼在譚柚手臂上,朝老太太笑得乖巧又討好,“那今日不提了,隻說家事不提別的。”


  他這個模樣,又像個撒嬌耍滑不諳世事的少年。


  譚母瞬間支稜起來,壯著膽子維護司牧,“娘,什麼家事國事的,牧牧在自己家,愛說啥說啥,反正我喜歡聽。”


  老太太橫了一眼譚母,譚母又慫回去。


  譚柚卻主動開口,跟司牧說,“祖母不是不讓你提,隻是怕你過於勞心疲憊,畢竟家國本就不分。日後隻要你在府上,那便是家國一體,說什麼都行。”


  司牧一愣,隨後伸手偷偷捏住譚柚衣袖一角,彎著眼睛昂臉看她。


  司牧心想,硃砂呢,硃砂在不在,快把這話記下來,他待會兒還要再聽一遍~


  阿柚怎麼會這麼好呢。


  譚柚這話既是說給司牧聽的,又是說給老太太聽的。她溫聲替自己的夫郎開脫,“祖母,殿下隻是盡責而已,他習慣了。”


  司牧所站的位置,就意味著他不可能像常人一樣,當真玩樂放松三天。


  老太太聽完這話,不由哼哼著瞪向譚母,“你聽聽人家維護時的說詞,再聽聽你的。我那是不想讓司牧說嗎,我還不是擔心他。”


  老太太嘆息,“他才多大,小小年紀身體底子還不如你呢。”


  聽她這麼說,屋裡所有人除了司牧都看向老太太。如果司牧身體很好,她不會這麼說。


  能讓老太太擰眉嘆息,說明司牧底子的確虧空的厲害。


  “還不如我呢?”譚母驚詫地看向司牧,目露心疼。


  司牧回看過去,朝譚母笑的又乖又甜。


  譚母跟譚主君和沈氏的心一下子就軟了,跟他商量著說,“那咱們把國事先放放,歇歇腦子,說說家事唄。”


  譚母努嘴,下巴點向譚橙,單手遮嘴跟司牧說,“這麼半天,橙子揣在懷裡的紅包估計都捂熱了,就等著喝你們的喜茶然後送出去呢。”


  譚橙被譚母拿來當做借口也沒說什麼,主要是譚母說的都是實話。


  她是準備了厚厚的紅包,從早上卯時就揣在懷裡,生怕忘了。這會兒,好像是捂熱了……


  就在譚橙猶豫要不要提前把紅包拿出來散散熱的時候,下人端著茶託過來了。


  託上放著一對漂亮的豇豆紅釉茶杯,那杯子顏色紅的溫和紅的淡雅,紅的恰到好處。杯子外面是顏色溫柔又喜慶的紅,裡面是雪白無瑕的內壁。


  杯中裝著溫水,都沒用茶水。


  譚柚跟司牧端著茶杯,從老太太敬到譚橙。


  老太太目露欣慰,將自己準備好的紅封遞過去,同司牧說,“往後就是自家人了,這是你真正能休息的家,在家裡別這麼累。”


  司牧笑,聲音清脆幹淨,“好。”


  他答應地越快,越說明沒往心裡去。


  隨後是譚母。


  譚母說,“我還給你們準備了好多魚幹,回頭你們嘗嘗。若是喜歡,年年我都給你們帶點回來。”


  之後是譚主君。


  譚主君將紅封放在託盤上,微微皺眉看向司牧,表情嚴肅,話說的有些嚴重,“萬事以身體為重。你跟柚子是要過一輩子的。你若身體不好,如何同她攜手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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