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齊春錦咬了下唇,這才與宋珩一並往竹屋的方向回去。


  等進了竹屋,齊春錦便躺下了。


  她掀了掀眼皮,看著宋珩站在竹屋外,身形高大……他那樣厲害,鬼怪一定都怕他。


  齊春錦籲了口氣,這才沉沉睡去了,倒也沒別的事惦記了。


  齊春錦是睡好了,宋珩卻睡不著了。


  他仔細琢磨了一番齊春錦今日說過的每一句話……


  這小姑娘也並不傻。


  應當說,她其實是聰明的。


  換做常人,得知他心悅於她,恐怕一早按捺不住要嫁入齊王府了。


  可小姑娘卻曉得家世門第之別。


  她怕,怕的是齊王府煊赫權勢,帶給她的是更可怕的遭遇……


  宋珩揉了揉額角,且不說她何時能對他心生情意。


  他且得先解決了她的“怕”才行。


  不然她一日也不敢去喜歡他。


  他要她懂得,齊王府會帶給她無限的好處,他恨不能將她捧在掌心……


  齊春錦一行人隻在河間谷玩了一日,第二日下午便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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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不好在外久留,弄得雲安直嘆氣,說是下回再也不帶小皇帝了,小皇帝倒是好生失落,怎麼也舍不得離去。


  而嶽王府這廂。


  已有兩日了。


  少年怔怔想道。


  嶽王夫婦便在院門外,一牆之隔,忍了又忍。


  “不能同郗兒說話,再忍忍,再忍一忍。”嶽王妃道。


  嶽王急道:“派去齊家問的人,如何了?”


  一旁的老媽媽道:“說是齊三姑娘隨朋友去城郊玩了,今日該要回來了。”


  嶽王妃松了口氣。


  嶽王急切道:“那還等什麼?趕緊將馬車備著,去齊家門口等著啊!”


  嶽王妃氣得拍了下他的頭:“人家小姑娘才從外頭回來,想必舟車勞頓,累得厲害。你就將人接過來?成什麼道理?”


  “那、那再等一日?”


  嶽王妃點頭道:“自然!”


  嶽王稍作思量,道:“再等一日是成的,再等兩日可就不成了。眼下就是太後的壽辰了……咱們還得進宮呢。今年不同往年,齊王殿下待我這般倚重,無論如何也不能像往年一樣躲在府中不出了。”


  嶽王妃點了點頭。


  齊春錦回了府,沒與任何人說起齊王說喜歡她的事。


  她隻與母親王氏說了河間谷如何美麗,吃的食物如何好,便去歇息了。


  第二日,嶽王府的馬車就接了她走。


  其實齊春錦已經玩兒累了,隻是嶽王妃待她極好,去瞧瞧嶽王妃耍鞭子也是好的。


  今個兒雲安郡主也早早到了。


  嶽王妃先請她們吃了點心,然後才請她們去後院兒裡玩。


  “今日玩什麼?”雲安郡主問。


  嶽王妃笑著道:“皮影戲瞧過麼?”


  雲安郡主搖搖頭。


  齊春錦卻是興奮道:“瞧過的,我瞧過的!”


  “咱們今個兒就看皮影戲。”


  齊春錦忙不迭點頭。


  她還沒恢復好力氣呢,哪有勁兒去做別的呀,看皮影最最好了。


  嶽王妃又命人取了些瓜果茶水點心一類的玩意兒,在齊春錦和雲安手邊擺了個滿滿當當。


  不多時,便有人進來了,擺好了家伙,開始演皮影戲。


  嶽王府裡很快便又有了聲音。


  雲安郡主從未看過這些,當下看得津津有味。


  聽齊春錦道一聲:“好!”


  她便也學著道一聲:“好!”


  小姑娘們的聲音飄過了圍牆,流入了隔壁院兒中。


  少年耷拉的眼皮這才輕輕動了下。


  又……有人了?


  那頭越發熱鬧,像是有許多人的聲音交雜。


  若是過去聽見這樣的人聲,少年隻覺得心煩壓抑,甚至是恐懼。


  但如今卻不一樣了……


  少年又認認真真地聽了好一會兒,實在聽不出他們玩的是什麼。


  此時那丫鬟大膽敲開了門,問:“世子,奴婢推您到門邊去瞧一瞧?”


  少年沒應聲。


  丫鬟又道:“您可以戴帷帽。”


  那物是女子所戴。


  他若能戴,一早便拋下自尊去戴了。


  少年垂下了眼眸。


  隔壁熱鬧聲漸漸低了下去。


  少年攥緊了身下把手。


  此時隻聽得一點點少女的嗚咽聲響了起來,那嗚咽聲漸漸響了,似是哭得極為傷心。


  少年怔了怔。


  為何……哭了?


  正因為前些日子聽了太多的歡聲笑語,乍然聽見哭聲,與方才的熱鬧聲也形成了鮮明對比,少年才更覺得不適。


  少年用力抿了下唇:“推我出去。”


  這出皮影戲講的是個負心漢的故事,那被負心漢拋棄的姑娘最後自個兒上吊了,連她的爹娘也嫌棄她。


  齊春錦與雲安郡主眼眶淺,沒一會兒淚珠就跟金豆豆似的往下掉了。


  嶽王妃看得哭笑不得,道:“小姑娘也看得懂這些故事?”


  齊春錦點點頭:“看得懂的。”


  真是可怕呀。


  情情愛愛的,真是可怕呀。


  幸而她爹娘是極愛她的。


  齊春錦抬手揉了揉眼睛。


  嶽王妃忙道:“拿帕子去,手揉一會兒眼睛都揉紅了……”


  齊春錦接了帕子,擦了擦眼淚,一抬眸,卻見院門外有一個木輪椅。


  木輪椅上坐了個少年。


  少年身量修長,有些許羸弱。


  他頭戴帷帽……


  齊春錦問:“他是誰?”


  嶽王妃順勢望去,手都在抖。


  但她強制忍下,笑道:“那便是我兒嶽郗。”


第35章


  少年, 不, 嶽郗僵了僵。


  他全然沒想到眼前會是這樣的景象……


  院子裡, 幾個府外的人正在搗鼓手中的東西。嶽郗勾起了一點久遠的記憶。那似乎是……皮影戲?


  而更遠一些的地方,坐著他的母親嶽王妃,和另外兩個纖細少女, 二人都是雙眼微紅, 隻是其中一個手裡還抓了把瓜子, 右手則攥著帕子,似是正為難丟開哪個好……


  嶽郗:……


  他僵硬地扭過了頭。


  丫鬟還推著他的輪椅,此時掉頭再回去,顯然已是來不及了。


  嶽郗動了動唇, 這才擠出來一聲艱澀的:“母親。”


  從院門到院內有一段距離,嶽王妃實則並未聽清他說了什麼。但她已在腦中想過數遍今日的場景, ……她雖未聽見, 心下卻已與兒子的心思相通。


  嶽王妃當下站了起來,再也遏制不住心中澎湃:“郗兒。”


  齊春錦轉頭問:“他要來同我們一起看皮影戲麼?”


  嶽王妃聞言, 心下激動, 也不知該應是或不是, 隻連忙衝丫鬟使了個眼色,叫那丫鬟將嶽郗推進了門。


  乍見到這麼多人, 嶽郗本能地往後面仰了仰身子。


  他頭上戴著的帷帽也跟著動了動。


  嶽郗的視線一阻, 這才想起來自己被遮得嚴嚴實實……他便僵直著又好好坐正了。


  嶽王妃將他的反應收入眼底,心下不免更覺心酸。


  等一轉頭,卻隻見齊春錦好奇地盯著嶽郗的方向, 面上並無一絲心酸同情之色。


  嶽王妃見狀,心底反而松了口氣,沒由來的有些輕松。


  這些年來,府上人對待世子都萬分小心,一日日的,將世子養成瓷器,碰不得,也見不得。


  嶽郗心下絲毫不覺得開懷。


  興許如齊春錦這般同齡的小姑娘,將他視作正常人一般對待,才正是他想要的罷。


  此時丫鬟小心翼翼地喚了聲:“世子。”


  嶽郗沒有應聲,也沒有動。


  丫鬟悄悄往他膝上放了一隻毽子,正是那日齊春錦沒能從樹上拿下來那隻。


  嶽郗垂下目光,心思一動。


  丫鬟此時推著他繞過了那些皮影藝人,到了嶽王妃的面前。


  嶽郗也抬起手,遞向了齊春錦的方向,隻是他喉中一聲不吭,叫旁人看來卻是有些摸不著頭腦的。


  然而齊春錦卻是不顧這些的。


  她當下驚喜道:“那日的毽子!”


  嶽郗沒有出聲。


  便由他身後的丫鬟應了聲道:“是呢姑娘,那日世子命我等將它取了下來,一直留著,等姑娘來呢。”


  嶽郗一下攥緊了那隻毽子,帷帽之下的面容,越發讓人看不清了。


  齊春錦點點頭,從他手中拽了過來,道了聲:“謝謝。”


  然後轉手就給了嶽王妃。


  嶽郗:?


  “毽子是王妃買的。”齊春錦道:“雲安踢飛的。”


  雲安郡主面頰紅了紅,也對嶽郗道了一聲:“多謝。”


  齊春錦隨即問他:“你要一塊兒麼?”


  一塊兒?


  一塊兒做什麼?


  踢毽子?


  嶽郗並非不能行走,隻是他體弱少於行走,以致下肢羸弱,這才常做輪椅。


  想到要踢毽子,嶽郗心下的感覺有些怪異,連帶腿都跟著又麻又痒了,但又有些從未升起過的蠢蠢欲動。


  齊春錦這時卻是伸手,從丫鬟手裡的託盤上,取過了一張單子,遞給了嶽郗,道:“你也點一出麼?”


  嶽郗怔了怔,這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坐著一塊兒看皮影戲。


  他上次看這東西,還是幾歲時了。


  嶽郗恍惚一瞬,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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