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忠犬,就是沒有三觀,隻忠於姐姐。
說不感動是假的,但陳思雨又覺得這孩子未免有點太殘忍。
當然,她也要跟軒昂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勢。
她說:“一則,老毛頭固然可恨,但他就一老太監,翻不起風浪來的,而張寡婦呢,帶個娃,很可憐的,她之所以聽毛姆的,是因為她窮,沒錢用,如今她一月能有五塊錢,雖少,但足夠生活了,為了自己的孩子,等闲她不會惹事的。說不定等將來,她還會成咱的朋友呢。”
陳軒昂也是有點心機的,但總給姐姐搞懵。
張寡婦可是毛姆最忠實的朋友,眼線,怎麼能成為他們的朋友?
他想不通,也搞不懂。
菜擺上桌,倆人剛要吃飯,有人敲門。
陳思雨笑迎:“苗嫂子,進來吃飯?”是廠長夫人苗清來了。
“還有帶魚啊,那油浸的,可真香。”苗清吞口水。
陳思雨再笑:“文工團中午的葷菜,我拿回來跟弟弟一起吃。”
“那你中午就隻吃素的,你活動量大,就不怕餓?”苗清反問。
陳思雨嘆氣:“咱啥人家呀,有肉,我一口,弟弟也得有一口呀。”
苗清跟張寡婦關系好,也知道她新寡,老毛頭是憐她才給的煤,今兒被陳思雨一場鬧,差點變成太監摸寡婦屁股,苗清就很不高興。
不過她去燒鍋爐,能有份固定收入,又是個意外的神轉折,讓苗清很高興。
而苗清,原來一直很瞧不上陳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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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看她連點肉都要帶回家給弟弟吃,心裡的偏見解除了不少。
掏了厚厚一沓的大團結出來,她說:“房租,既然領導答應過你,大頭就給你了,不過廠裡扣了三十塊,得去交給毛姆,順帶跟她說一下處理意見,到時候你們也一起去。我聽說毛姆想搬來跟你們一起住,順帶照料你和軒昂。”
陳思雨早有所料,但要假裝吃驚:“就這麼一間門房,她來了住哪兒?”
苗清努嘴:“你四處看看,哪家的房子裡不是頭倒腳,睡了十個八個的,到時候擠一擠唄。”
形勢比陳思雨想的還要嚴竣點,毛姆為了趕走她,都不惜搬到墨水廠來。
“放心吧嬸兒,我雖然也有病,但我畢竟年青,咋可能讓毛姆照顧我呀,到時候肯定是我來照顧她。”說著,陳思雨撫胸,輕咳。
看她小臉黃黃病怏怏,還要掙扎著提泔水桶,苗清搶了過去,低聲說:“委屈一段時間吧,毛姆一月要上一次訴苦大會,你要伺候好她,她高興,在訴苦大會上誇誇你,於你,咱們廠,文工團,都光榮。可她要在訴苦大會上批評你,你可真就聞名整個北城了。”
她的態度就是高廠長的態度,錢是給她了。
但生活方面,為了顧全大局,她必須伺候到毛姆那位白毛女,滿意為止。
陳思雨身殘志堅:“咳…咳咳,保證完成任務!”
送完廠長夫人回來,陳軒昂盯著剩下的一小塊帶魚:“你不是說肉都是別人給的,怎麼成你省下來的了。合著你天天省肉給我吃?”
陳思雨每天省肉回家,想把這瘦巴巴的小子吃胖點,也讓他早點抽條長個。
但她最煩人矯情。
看弟弟想矯情,立刻說:“你敢不吃,我就每天拿回來,當著你的面喂狗。”
陳思雨牌小白花,準確的說是朵帶刺的玫瑰,專治矯情。
男孩挑起魚肉吃掉,然後把鍋碗,臺面,地面都擦洗的幹幹淨淨。
再洗幹淨了手,這時他才發現兩本樂譜,緩緩翻開那本《咆哮者》,他突然倒抽一口涼氣:“姐,這居然是《命運》,原來我有磁帶,可惜被毛姆賣了。”
男孩嘴裡哼著:“這首曲子我隻聽過幾次,但你不知道我有多愛它。”
翻了會兒,又湊過來說,兩隻無辜而清澈的大眼睛眨巴:“姐,你可……”
姐好嗎?
兩本曲譜算啥,現在有了300元,足夠給他買電子琴了,等處理完毛姆,給他買一把嶄新的電子琴,讓這小子知道一下,啥叫個來自姐姐的溫暖。
不用說,鋼琴小王子立刻就沉浸到音樂大師的懷抱裡去了。
陳思雨也不打擾他,得對著鏡子,繼續練基本功。
雖然目前還不能上臺。
但她必須時刻準備著,隻要有登臺的機會,她就能徵服所有觀眾!
……
並肩躺到雕花大床上,倆人得正式商量,該怎麼對付毛姆了。
陳思雨說:“她想來就來吧,到時候咱好好孝順她。”
陳軒昂盯著樂譜:“怎麼孝順。”總覺得她不會太良善。
果然,陳思雨說:“孝順到她原地去世,你覺得如何。”
姐姐人美嘴巴甜,心黑手又辣,說的還是軒昂的親外婆,但男孩居然一點都不反感,並點頭:“好。”
怪不得書裡說他除了對念琴好,對別人都是冷酷無情,算個十足的大反派。
陳思雨心狠手辣不是良善之輩,但不希望弟弟三觀太歪,也不想他做自己的免費血包,就考慮,等處理完毛姆的事,還是要教育弟弟,勸他善良!
她再說:“對了,毛姆那小兒子叫啥名,是不是王大炮?”
說起小舅王大炮,軒昂又撇嘴了:“他不也是你的……”後座哥哥之一。
毛姆有著強大的生殖能力,跟第一任丈夫生了倆,被抓壯丁,戰死了,跟胡家老爺生了胡茵,後來跟一個姓王的男人再婚,又生了仨。
王大炮是她小兒子,18歲,在國營商店工作,因為能弄到糖和餅幹,還有一輛政府獎勵的自行車,有坐騎嘛,也是喜歡追著原身跑的‘哥哥’之一。
而根據原身的記憶,之所以她討厭軒昂,就在於王大炮的離間。
王大炮經常對原身說,軒昂小小年紀就壞透了,喜歡鑽廁所裡看女孩子的屁股,而且喜歡往糞坑裡扔磚頭,給姑娘們屁股上濺屎,是個小流氓。
正好原身小時候蹲茅房被人濺過屎,差點給惡心死。
所以說起軒昂她就惡心,哪怕知道他名下有一個墨水廠的地皮,也不認他。
但其實王大炮自己才是流氓。
大錯他不敢犯,但總喜歡借著職務之便從百貨商店偷糖和餅幹,在送給女孩子們吃了之後借機揩油,摸一把她們的屁股。
至於老毛頭,雖然王寡婦一再堅稱他倆是清白的,但作為一隻千年的狐狸,陳思雨可太清楚男人了,就她這種半身殘廢的,經常都會碰到揩油的。
更何況張寡婦才三十,還是個姿色正豔的小寡婦。
老毛頭對她好,動機絕對不單純。
張寡婦之所以信任對方,估計是因為對方的狐狸尾巴還沒露出來而已。
所以王大炮和老毛頭,一甥一舅,都是流氓。
而於流氓,陳思雨的目標是:“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我要送他們吃免費飯。”
陳軒昂一愣,眼巴巴的:“姐,哪兒有免費飯?”
傻弟弟臉上浮現了本該這個年齡才有的純真,還舔唇,這是饞免費飯了?
“牢飯呀。你要想吃,我也送你去。”陳思雨眼裡滿滿的真誠。
臭弟弟明白自己又被捉弄了,恨恨轉身,突然悄聲說:“呀,老鼠。”
陳思雨一聲尖叫,縮到她五斤棉花的大被窩裡去了。
臭弟弟勾唇閉眼,得意的笑:原來他心黑手辣的姐姐居然也會怕老鼠。
哼哼!
……
雖然一登臺就能滿堂彩,但要調一個人可沒那麼容易。
提心吊膽等了三四天都沒音訊,這天,正好墨水廠的領導要去看望毛姆,陳思雨也得前去,結果就在她準備請假時,徐莉帶話,讓她去趟歌舞團。
如此,兩件大事湊成了巧兒了,略一思索,當然以自己的工作為重。
所以陳思雨就先撇下弟弟,跑歌舞團去談自己的工作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先說軒昂這邊。
北城三裡橋一棟屋擠屋,人擠人的大雜院裡。
當院擺著一套鑲金裹繡的大花衣,衣服前支了個木板床,床上躺了個白發老媪,此時她正在抽泣:“哎呀,也不知道我這回還得不得好了。”
這當然是毛姆,兒子王大炮端著藥碗說:“甭怕,壽衣我都給您晾出來了。”
鄰居驚了:“大炮,你媽都曬壽衣了,咋不送醫院去?”
“我在國營商店一月才15塊,拿藥用完了,沒錢送我媽住院呀。”王大炮愁眉苦臉扯頭發:“曬壽衣吧,指不定哪天就要穿了。”
另一個鄰居老太太感慨:“這壽衣可真好啊,三鑲六裹的。”
雖說解放了,但這年頭人們死的時候穿的壽衣還是古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