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意思,合著這是馬屁拍馬蹄子上了?
表演正式開始,先出場的就是陳思雨,梅霜頓時坐正:“她就是陳思雨?”
馮慧明白了,梅霜還沒見過陳思雨,一琢磨養女的性格和水平,她覺得自己又有希望了。
這時許主任坐了過來,接梅霜的話:“是個好苗子吧。”
梅霜暗暗驚駭,又覺得自己好蠢,因為她發現,自己看中的那個女孩,居然是兒子的娃娃親,她忍不住想笑,想讓兒子閨女都來看看。
人的思維是那麼的可笑,在此刻,她突然覺得,娃娃親三個字是那麼美好!
於馮慧,這是難得的投檔機會,其實她要閉嘴,安安靜靜把檔案遞給許主任,悄悄溜走就沒事了,可她一心為女,又生怕思雨搶了念琴的名額,就忍不住又湊過來說:“思雨吧,我從小看到大的,條件確實好,可惜追的小伙太多,不肯在舞蹈上花功夫……”
本來也是,原身天賦好,可偷奸耍猾不肯好好練,舞蹈功底稀碎。
稀稀拉拉的掌聲和音樂一同響起。
陳思雨跳的是新一版的《學雷鋒》,但她把舞蹈進行了深化改編,開場就是難度極高的意大利轉,它要求舞者在高難度的單體動作下,還必須保持動作的精致與肢體美,是技術性和藝術性的絕佳糅合,由她自己表演,當然絲絲入扣。
於是馮慧跳的不好四個字還沒出口,梅霜當場感嘆:“優秀!”
許主任看眼馮慧,也驚訝於這個女人對臺上那位舞者的輕蔑和詆毀。但在此刻,望著比八音盒上的人偶還要穩的芭蕾舞女孩子,看她起舞,看她的控制力,動作的輕盈,和恰到好處的踩點,也隻剩驚嘆了:“厲害!”
舞臺上的女孩看年齡還非常小,但動作行雲流水,沒有一丁點的生澀,她的肢體,將觀眾帶進了一個二九年華的懷春少女輕盈喜悅的,仿如勃勃春意,又仿如小鹿山泉般的內心,她淋漓盡致的,用身體詮釋了芭蕾的美妙。
舞畢,不但後面幾個舞蹈隊的女孩子心服口服,掌聲熱烈。
一幫評委們也紛紛點頭。
而坐在後排的冷峻,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形容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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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象過,舞臺上的陳思雨肯定比現實中還要可愛,靈動,但當現場看到她起舞,才知自己的想象力是多麼的貧脊和貧乏。
他不知道她是怎麼做到,從眼神到肢體,再到指尖,她輕盈的像一朵雲,又像一捋風,讓他這個從小浸淫在後臺的孩子,第一次領略了舞蹈的美妙。
不,應該說,那是隻屬於她的美妙。
可惜隻是轉眼之間,他還來不及眨眼睛,舞蹈結束,另一個選手上場了。
……
“咱們肯定能贏吧,我看評委都在誇你。”程麗麗眨巴眼睛。
平常隻能用豆油卸妝,但總空的後臺居然有進口的強生,而這在將來,都是最好的卸妝品,陳思雨正在搓油彩卸妝,抽空瞄一眼臺上帶了妝,穿黑衣翩翩起舞的李倩:“不一定。”
倒不是說對方技術比她好,而是,雖然《天鵝湖》禁止公映了,但空院內部的舞者還能排練,李倩挑的就是《天鵝湖》第三段,32圈揮鞭轉的炫技部分,她等於開著外掛在跟陳思雨比。
雖然她的32圈揮鞭轉肢體並不協調,還達不到陳思雨認為的,地獄級死亡翻滾的程度,可於技術層面來說,這確實合格了。
首席自然有首席的傲氣,在臺下備賽時李倩就沒有跟陳思雨打過招呼。
等她上臺接受裁決時,也刻意挪了兩步,離陳思雨遠遠的。
八個評委,四比四平,這證明陳思雨的動作,得到了評委們的一致認可。
但還有最終結果呢,團長曲燕站起來說:“雖然四比四平,但李倩的動作難度加一分,所以優勝者是李倩,這次的匯報演出,李倩同志上。”
於這個結果陳思雨早有所料,一場比賽而已,輸就輸了。
徐莉和劉茉莉當然很遺憾,因為她們覺得陳思雨的動作比李倩的流暢多了,但這是總空的主場,徐莉幾次試圖辯解,都被曲副團阻止了。
而就在她倆覺得不夠公平而氣惱時,後排的梅霜突然站了起來:“這個結果我反對!”
燈光亮起,梅霜索性也站了起來:“雖然我不是專業的芭蕾舞者,但我在馬斯林基劇場看過幾十場《天鵝湖》,這位李倩同志的32圈僅僅做到,優美,流暢和情緒一樣不沾,反而,陳思雨的意大利轉達到了行雲流水的標準,我認為她的舞蹈水準更高。”
喔豁?
陳思雨早就覺得梅霜應該非常專業,果然,點評足夠犀利。
而當她這種元老發言,曲副團也不得不聽:“您的一票投給陳思雨了?”
梅霜舉起手,並遙遙說:“恭喜你,陳思雨,你是今天的勝出者。”
一場普通的比賽,贏了也不算啥。
可在全國各大文工團相繼裁撤芭蕾的情況下,它意義非常,徐莉和劉茉莉開心的抱到了一起,程麗麗都樂的在後臺轉圈圈。
曲副團示意兩位選手來前臺,得讓她們跟梅霜見個面。
馮慧也才找到機會,剛剛把檔案遞給許主任,趁亂,想悄悄溜。
甚至,她以為剛才梅霜並沒有聽到她詆毀陳思雨的話,還在暗自慶幸念琴的事有了轉機,豈知這時梅霜忽而轉身,聲音大到驚人:“這位同志,看完陳思雨剛才的表現,你還能用尖果兒,品型差那種言辭來形容她嗎?”
燈下,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馮慧身上。
她尷尬到無地自容。
但性格直爽的人,是不考慮別人難不難堪的。
正好陳思雨上前,梅霜指馮慧,問的卻是曲副團:“小曲,她說她叫馮慧,你認識她嗎,她是以什麼樣的資格進的大禮堂,對著我們的藝術工作者評頭論足的?”
生平最好面子的馮慧,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臉丟了個一幹二淨。
但為了念琴能被錄取,她忍著恥,低著頭,盡可能快的溜了。
梅霜目光一轉,居然看到了兒子,坐在後排。
冷峻和冷梅因為娃娃親一事,不知經歷了多少曲折,空院的小將們還在熬夜聽梅霜的磁帶揪錯。
但梅霜什麼都沒有經歷過,而她,站在正確答案的終點,此時唯悔一件事,就是原來幹嘛要反對娃娃親呢,當然,她也識趣,說:“峻峻,送思雨回家的事,我就交給你了。”
冷峻有點愣住:他媽居然喊思雨,她什麼時候認識陳思雨的?
舞蹈隊的姑娘們也傻眼了:不是說梅霜最煩娃娃親的嗎,這語氣,不像啊。
曲副團和許主任作為老相識,比誰都知道梅霜的性格,她們也知道,她最厭煩的就是娃娃親,許主任心直口快,幹脆當場就問:“梅姐,您原來不是說最煩娃娃親的嘛,瞧著不像呀。”
梅霜當時未說話,直到冷峻和陳思雨幾個出禮堂了,才說:“許主任,誰跟你說說我煩娃娃親了,你不覺得娃娃親幾個字聽起來賊溫馨,賊浪漫嗎?”
許主任看眼曲副團,撇嘴,搖了搖頭。
雖然大家沒有親口聽梅霜提過,但不論是誰,都聽過那麼點八卦。
鑑於陳思雨的舞蹈果真優秀,她們一致認為,當是陳思雨用舞技徵服了梅霜這位準婆婆。
“哎,你家冷峻也25了吧,什麼時候吃他的喜酒?”曲副團問。
梅霜心裡咯噔一聲,原來,冷梅總說陳思雨瞧不上冷峻,她不信的。
但在看過陳思雨的舞蹈表演後,梅霜信了。
一個能把高難度意大利轉做的那麼優美的女孩子,怕是還真瞧不上她兒子!
……
不到一公裡的路程,旁邊還有個軒昂大燈泡。
一路走了許久,陳思雨才忍著笑問:“冷隊,你爸那邊,問題不大吧。”
其實在發現槍屬於陳家祥後,一切就沒有問題了,冷峻也跟他爸溝通過了,隻要有槍,隻要他們能確定,陳家祥確實是跟他爸打地空配合的那個人,甚至不需要專門申報,上會討論的。明天正好葉老生辰,屆時幾個在職的司令,師長都會去,順帶著上門打個招呼,他們就可以集體為梅霜做擔保了。
“沒事了。”冷峻說。
這件事裡最對不起的就是陳思雨,可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說對不起。
“對了,送你的東西。”飛行員包,皮質,帶拉璉。
陳思雨接了過來,有點不太相信:“連包一起送?”這禮有點太貴重。
“我還有個新的,這個就送給軒昂吧。”冷峻說完,看跟在身邊的軒昂一樂,忙鄭重申明:“的確良你要不喜歡可以換顏色,但不能給軒昂做襯衣。”
軒昂都計劃好,自己會擁有一件軍綠色的的確良襯衫了,不敢相信他所崇拜的冷哥,居然小心眼到了這種地步,不過他還可以擁有一個飛行員包嗎,那他以後要背著它上學。
正好到了大門口,包是半拉開的,陳思雨低頭一看:“哇,軍綠色,我最喜歡的顏色了。”
軒昂傻眼,冷峻卻暗暗得意:他記下了,她喜歡軍綠色!
“那就,祝你們全家順順利利,平平安安吧。”陳思雨說:“再見!”
“再見!”冷峻喃喃的說。
待人家姐弟進門,好半天他才想起來,他甚至忘了誇一句:她的舞蹈跳的,非常專業!
突然,身後一陣腳步聲,冷峻回頭一看,是他姐。
關於槍的事,冷峻前天就跟冷梅溝通過的。
考慮到現在的小將們中,有太多為了立功而不擇手段的。
為了不引起那幫小將們的注意,也為防他們為了立功而喪心病狂,趁著家裡沒有男人上門搶槍,一定不能伸張,一切,待他回來後再做決斷。
所以這兩天,冷梅提心吊膽,度日如年,但也隻能捱著。
顯然,她已經見過槍了,她說:“那可真是把好槍。”畢竟半個月了,而且小將們的兇猛冷梅實實在在見過,此時絕處逢生,她再也忍不住,捂嘴哭了起來:“我和咱媽的頭發可算能保住了。”
不管有罪無罪,小將上門第一件事就是剃陰陽頭。
那於女人來說,是無法想象的侮辱,據說前些天,有一個無端被抓的女同志因為受不了陰陽頭,回家就跳井了,諷刺的是,她死後小將們才發現自己抓錯人了。
在求遍所有人,沒有任何人願意相幫時,陳思雨出手相助,這個恩德,冷梅甚至不知道該如何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