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姐弟往家走著,冷梅說:“當初咱爸怎麼回事,事都沒問清楚,害思雨姐弟受那麼大的罪,咱卻一點忙都沒幫過,話說,你跟陳思雨道歉了吧。”又說:“明天咱爸回來,你請陳思雨姐弟了吧,讓人家上咱家吃頓飯,感謝一下人家。”
冷峻止步:“你說的對。”
冷梅也止步了:“你這腦子,合著你都沒請?”
冷峻折步:“我現在就去。”
“你呀。大晚上的,人家肯定睡下了,明天吧。”冷梅說。
她這弟弟,平常不這樣的,一遇上陳思雨,怎麼就變的傻乎乎的了呢。
冷梅一思索,作為她爸的救命恩人,陳家祥沒有伸張過,陳思雨姐弟也沒有因此就要求過他們冷家什麼,但在關鍵時刻卻拿出槍來,救了他們一家的命,就證明人家一家人是有傲骨的,讓冷峻那種直戳戳的性格貿然請人家上門吃飯,陳思雨怕是不會答應,看來,還是得她親自去請。
話說,她還是很納悶,當初她爸四處找救命恩人,而陳家祥一家,距離她家不過十站路,他是怎麼著,就愣是沒找著的?
一會兒回家,她得好好跟老媽盤一盤這件事情。
必須弄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以致他們這麼些年都沒有找到陳家祥的。
……
一人得獎,全團光榮,大周末的,孫團親自上門道喜,道謝。
陳思雨接受完來自領導的關懷,就去徐莉家借縫纫機了,她要把確良做成一件長袖襯衣。
做好,還沒洗,陳思雨就先穿上,要試樣子了。
“咦,沒發現啊,這個色兒做襯衣,真好看。”徐莉說。
正好入秋了,陳思雨說:“再買點毛線,打個開衫一配,就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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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條件允許的話,有一雙美腿,陳思雨想恨天高配超短裙,但條件不允許,她也隻能把衣服做得很保守,盡量從配色上下功夫吧,讓自己好看點。
“打羊毛開衫,那個我擅長,你去買毛線,買來我打。”徐莉說。
陳思雨正好不會打毛衫,忙說:“我給你畫樣稿,你來打,你一件我一件,毛線我來買就好。”
換掉襯衫下樓,此時冷梅正在菜市場,準備買完菜後來請陳思雨姐弟去做客的。
但陳思雨跟冷梅完美錯過了,不過她要去的也是空院。
來喊她的是一半大小子:“陳老師,我們聶大請您去一趟。”
“請我,為啥?”陳思雨反問。
“事關大蘇修,還是您認識的人家,去了你就知道了,來吧,我自行車載您。”小伙子說。
“不用了,我自己走吧,你帶路就成。”陳思雨說。
她大概猜到了,空院的小將們蓄勢待發,都等不到明天,今天就要攻擊梅霜了。
而在革命鬥爭中,大家講究個六親不認,尤其是有親戚,或者血源關系的,參於鬥爭,那叫光榮,鬥蘇修是最近一段時間最光榮的事,聶少東這是準備給她個面子,讓她也參於一下。
去一趟也好,因為冷峻那邊沒有任何問題了,她正好見識一下聶少東吃癟。
看人吃癟,陳思雨還是很喜歡的。
小伙子倒也尊重,推著自行車,陪著陳思雨一路直到空院家屬院,跟警衛登記好,進了院子,就見假山處或站或坐,有一幫小將,但都特別安靜。
“你們老大這是想幹嘛,大秋天的,請我來看落葉的?”陳思雨說。
小伙子悄悄解釋:“這可是空院,我們要抓的大蘇修背景特別厲害,這會兒他們還沒出事,一會兒等他們出事,咱就可以上了。”
陳思雨恍然大悟:“要平常你們不敢,這是等人倒霉了,才敢落井下石。”
理是這個理兒,但話好像不太對,小伙子尷尬的笑:“嘿嘿!”又喊:“阿姨好。”
同樣是小將,這幫是空院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禮貌。
而陳思雨一回頭,小伙喊的阿姨她也認識,她也喊:“馮阿姨好。”
是馮慧,挎個網兜,也剛進院子,驀然看到養女已經夠吃驚的了,她以為自己不認思雨了,以思雨對她的愛,至少要傷心難過一下,可她居然爽爽快快的,就喊她叫阿姨了?
又氣又尷尬,馮慧裝作沒聽見就往前走。
其實今天她並不想來的,但平常送禮葉老肯定不收,而今天是他老人家大壽,大壽之時送禮,合情合理嘛。念琴的檔案已經投上去了,準備的中華煙必須今天送到,改天馮竹才好開口,求老爺子幫念琴說話。
但有句老話說得好,天算地算不如人算,還有句老話:夜路走多了,難免撞到鬼。
躲過陳思雨,她盡量低著頭快步走,誰知剛到葉老家門上,就有一大幫人呼啦啦的湧了出來。
為首的是,是目前空院的一把手,身後圍的全是空院的大領導們,而那位昨晚就讓她領教過嘴巴之毒,之刻薄的梅霜居然也在。
一眨眼的功夫,一位身材高大,氣宇軒昂的男人出來,馮慧一看,愈發頭發一麻,因為那是梅霜的前夫,冷兵,手裡提著杆槍,那槍託一轉,上面有一枚鑿出來的五角星,那是陳家祥的槍。
馮慧腦中再嗡的一聲,她記得那把槍被王大炮給賣掉了呀,它是怎麼出現在冷兵手中的?
冷家這邊是這樣的,娃娃親是真的,槍有了,事情嘛,就按它原本發生過的跟領導們陳述一遍,就沒什麼事了,馮慧要不會在此刻出現,她當初撒謊的事,應該就沒人追究了。
但好死不死,大家聊完事情,剛剛從葉老家出來,此時司令正在說:“冷兵,如果當初早點找到陳家祥,在我們空軍趕不及資本主義的情況下,把關於地空配合詳細的,深入的研究一下該多好,光有槍有什麼用,人已經死了,戰術呢,技術呢,都失傳了,唉,太可惜了!”
馮慧已經來不及躲了,恰跟大家打了個照面,而梅霜,是從來不會給人面子的。
而且昨晚,在跟冷梅聊了半夜之後,也把來龍去脈搞得清清楚楚。
此時一看到馮慧,她說:“司令,您怨冷峻他爸有什麼用,要說還得怪這位,她跟陳家祥是親戚,當初我們曾經當面問過她,打聽過陳家祥,您問問她吧,看她當時是怎麼說的?”
馮慧心頭咯噔一聲,下意識往後退。
一幫領導也是一愣。
一很普通的女同志,她是誰,哪來的?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
馮竹幫馮慧把時間算的可精了,這幫領導不會在家吃飯,坐到下午四點就走,她四點半到,正好葉老有空,他家人少,到時候留下來吃飯,慢慢說念琴的事,可巧不巧,大家因為說起陳家祥的事,晚走了半個小時,她恰好就撞到槍口上了。
聶師長因為沒幫冷家的忙,特別尷尬,也不好意思,此時搶著說:“這位女同志,陳家祥同志戰功赫赫,剛解放的時候咱就不說了,亂,但五幾年那會兒集中編攥戰史,怎麼也沒見他出來過,是不是死的比較早?”
方才還在笑的所有人收了笑,將馮慧團團圍了起來。
一個普通的戰爭英雄,跟能一把槍幹掉三架飛機的戰爭英雄當然不一樣。
而部隊在解放後,曾經一次又一次的找老英雄們做採訪,寫回憶錄,力求從各個方面,最詳實的編攥史冊,以便為將來的戰爭存儲史料。
可陳家祥,那麼厲害一個人物,卻始終沒有站出來過,這也就罷了,作為他家的親戚,按理應該很驕傲才對,但這位女同志看起來怎麼挺難為情的。
馮慧希望馮竹能幫自己解個圍,可轉念一想,這個圍馮竹怕也解不掉。
此時含糊答應:“對對,我家那位親戚,陳家祥同志吧,他去世的比較早。”
裝傻充愣吧,但願這些大人物工作忙事情多,問幾句就走。
冷父是這樣跟大家解釋的,說確實是娃娃親,隻是因為原來得到的信息出了誤差,才導致很多年自己都沒有找到陳家祥,直到前段時間冷峻碰見陳思雨,倆娃娃親自己碰上了,才找到人的。
葉老樂見其成,聶師長呢,知道冷兵的為人,既槍他都帶來了,雖然事情還要進一步做調查,但於大面上,肯定會順著冷家的說法來。
當然,在領導層面,娃娃親一事就沒什麼錯誤可談,隻轉交到營隊,做一個輔主調查就行了。
但是,那麼多年,冷家沒有找到陳家祥,這個問題還挺嚴重。
它讓空院錯失了一種戰術,一種打法。
所以大家的關注點就聚焦到了,冷兵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沒有找到陳家祥的。
死的早也是一種解釋,大家都能認可。
而梅霜,昨晚跟馮慧初見時,因為馮慧一直惡意詆毀陳思雨,就記住她的名字了,回家之後跟冷梅聊了一下,才知道關於娃娃親一事,後面還有那麼大的波瀾,也才知道空院的小將們虎視眈眈在磨牙,等著對她下手。
她還了解過陳思雨的生平了,但知道陳思雨從小是馮慧養大的,再聽馮慧這樣說,自然覺不對勁:“不對吧,我怎麼聽人說,陳家祥死了也不過兩年?”
馮慧不能在呆了,她發現了,這位梅霜簡直就是自己的克星,專克她。
她強撐著笑了一下,繼續裝傻:“具體我也不知道。”又說:“諸位先聊著,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但梅霜怎麼可能讓她走。
她說:“這位女同志,聽說你原來也是個軍人,當初我跟老冷問話的時候,你曾清清楚楚的說陳家祥隻是個普通軍人,你還說他沒打過什麼仗,對吧?”
司令聽了都覺得匪夷所思:“這位女同志對普通人怕是有什麼誤解?”
冷兵也想起些什麼來:“我記得當時還是你主動找的我們,按理既然是陳家祥的親戚,有話直說就好,你為什麼要撒謊呢?”
其實要不是馮慧失心瘋了,說的太難聽,一個不相幹的路人,梅霜都懶得跟她說那麼多。
但作為一個母親,梅霜在聽冷梅說馮慧就是陳思雨的養母後,心裡就存上疙瘩了,就算今天不碰上,梅霜也要專門上門問個明白的,更何況碰上了。
她逼近一步,說:“我還聽冷梅說,陳思雨從小是長在你家的,喊你叫媽的,你跟我說她是個尖果兒……你到底咋想的?”
馮慧到底咋想的?
當初冷家問娃娃親的時候,她隻是想跟對方拉拉交情,就去聊了幾句,可愈聽,她愈發現冷家夫妻說的那戶娃娃親跟思雨特別像,當時下意識就說不是。
其實她心裡知道的,使一把莫辛納甘,百步穿楊的神槍手非陳家祥莫數,在蜀中會戰中他瘸了一條腿,拄著拐上戰場,後來兩條腿全瘸,就讓別的戰士背著他打,直到全面停戰的那一天。
要說當初馮慧為什麼撒謊,說起來還是因為胡茵。
如果陳家祥不再娶,他就是個完美的戰爭英雄,可他非要娶胡茵那麼個成份差,又年青漂亮的富家小姐,於是把陳家,那麼光榮,又紅又專的一戶人家,給搞的不光榮,不紅不專了。
她覺得像冷家這種三代飛行員的家庭,要知道陳家祥一個瘸子,還娶個年青漂亮的小老婆,肯定會不樂意做親家,也是出於對自己面子的維護,就否認了。